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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冷玥    


  豈料正當他凝神靜待好時機之際,身後卻傳來練衣紅急切的喚聲,一個不經思考的意念便回頭察看,卻見一隻大花瓶迎面飛來,一瞬間的錯愕後想再閃避已然不及,那花瓶結結實實地砸上了右額頭。

  老婆真狠哪!竟拿這麼厚重的花瓶丟他。雖然玄罡真氣立即產生防禦作用,但祁琳仍感到仿如有顆巨石從天而降,那沉重的壓力把他的意識瞬間擠壓向深沉的黑暗。

  小廳裡的三女,六隻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金蓮和銀荷壓根兒沒想到小姐會用大花瓶去丟,更沒想到花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姑爺的腦袋。

  練衣紅哀呼一聲:"相公。"身形一晃,接住正往後仰倒的祁琳,急聲問:"相公,你有沒有怎樣?"

  祁琳用殘存的一絲意識,看著面容已逐漸模糊的老婆。"娘子,你--"話未完即雙目一閉,撫著額頭的手也無力垂下。

  練衣紅見了,驚慌淚水瞬間奔流而出淒聲喚喊:"相公、相公,你不能死呀,相公--"

  正好有事前來欲向祁琳請益的呂雲魁,一上樓就聽見練衣紅的哭喊聲,急急入內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待見練衣紅抱著俊顏蒼白的祁琳直哭,他趕忙蹲身探探祁琳的鼻息和脈搏,幸好還算正常,接著便詢問道:"衣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練衣紅抽泣著把事情發生的始末說一遍。

  呂雲魁聽了頓感大事不妙,轉首對已嚇傻的兩婢喝道:"還忤在那裡幹什麼,快去請羊大夫來!"

  金蓮和銀荷這才如夢初醒,兩人匆匆下樓去。

  呂雲魁從練衣紅懷中抱起昏厥的祁琳,走至床邊讓他平躺好,靜等羊大夫前來診治。

  練衣紅起身上前急問:"二叔,相公……相公……會不會……"她實在無法問出個"死"字。

  呂雲魁拍拍她肩頭,安慰著說:"不用擔心,應該不會那麼嚴重,不過……" 

  "不過什麼?"

  呂雲魁雖不想嚇她,但還是把壞事說在前頭比較好。"不過有可能會失去記憶,或砸壞了腦子變癡傻。"

  "什麼?!"練衣紅完全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霎時嬌顏蒼白似雪,愕愣過後跪倒在床邊放聲大哭。"不要、不要!我不要相公認不得我,我更不要相公變成白癡,我喜歡聰明的相公,相公---"

  乍見此景,呂雲魁幾乎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從小個性就剛強霸道的練衣紅,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曾如此失聲痛哭過,即使是爹親過世時,她也只是抿緊雙唇默默流淚,而現在卻哭得呼天搶地,可見祁琳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勝過任何人。

  一會兒,羊大夫前來診察過後說:

  "幸好花瓶稍偏了點,所以姑爺沒什麼大礙,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後遺症。"話落,羊大夫轉首看著練衣紅問:"寨主,您上次說姑爺後腦勺腫了個包,拿回來的藥應該還有吧。" 

  上一次的腫包?呂雲魁和兩婢不約而同地看向練衣紅,暗忖:原來他頭上出現腫包已不是第一次了呀。

  練衣紅猶含著淚水的雙目看了大家一眼,嬌顏羞赧地飛上兩朵紅雲,螓首低垂微點。"還有。"

  羊大夫見了不由呵呵一笑。"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回去抓兩副藥,讓廚房煎了後給姑爺送過來。"話落,起身提起藥箱便下樓而去。

  練衣紅轉身去取來藥膏,輕輕地塗抹在祁琳額頭的腫包上。

  *  *  *

  當意識從深沉的黑暗中漸漸上浮時,祁琳開始聽到四周的動靜聲響。睜開雙眼看見床頂,確認自己此刻正在睡房的床上,但額頭那陣陣的抽痛,仍教他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好像比上次後腦的腫包還大。

  這時,外頭的小廳傳來練衣紅的怒罵聲。

  "都是你們這兩個死丫頭害的,說什麼相公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叫我一定要試探相公,現在可好了,你們兩個要怎麼賠我?"

  金蓮和銀荷雙雙跪在她面前,螓首低垂。已挨小姐罵千遍還繼續被罵,兩人豈止是狗血淋頭而已,而是泡在狗血池裡了。

  祁琳昏睡了兩個多時辰還未甦醒,練衣紅既焦急又自責,懊悔之餘忍不住把滿腔的怒氣發洩在兩個侍婢身上。

  "都是你們這兩個死丫頭出的餿主意,叫我暗中試探相公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今天就砍下你們一條手臂做為懲罰。"

  話落,轉身取來她的虎頭大金刀,褪去刀鞘,回身高舉金刀就欲斬下兩婢的手臂。

  金蓮和銀荷雖是滿心的惶懼,但仍不敢起身閃避,兩人只希望小姐下手俐落些,別讓她們太痛苦。

  睡房裡,祁琳撐身坐起,掀被正欲下床,聽見練衣紅在外頭大聲怒罵,放狠話要斬斷兩婢的手臂,本以為她只是發發狠而已,待聽見褪開刀鞘的聲響,方知她是當真的,急之餘也顧不得額頭疼痛難當和意識仍感混沌,急急下床衝了出去。

  "衣紅,住手!"

  練衣紅正要落下的大金刀,因這聲喚喊而不自覺緩了一緩。

  金蓮和銀荷緊閉雙目,暗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重懲,一聲突來喚喊讓她們本能地抬起頭,卻看見姑爺跌跌撞撞地從睡房奔出來,張開雙臂擋在兩人身前。

  練衣紅卻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渾身散發著凜然無可擋的威霸氣勢,嬌顏布上一層寒霜煞氣,美眸射出兩道似利劍般的神芒,盯著他冷冷地說:"相公讓開,我今天就要好好的教訓這兩個死丫頭。"

  若換做一般人,被凶神惡煞般的練衣紅這樣注視著,早已嚇得膝蓋直打哆嗦了,但祁琳是何許人也,曾是大權在握的皇子,向來都是他把別人看得渾身發抖的分,即使此刻面對的是武功高過他多多的土匪頭子老婆,他依然無懼。

  金蓮和銀荷卻是嚇得魂不附體,十多年的主婢相處,她們知道小姐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祁琳面對已因憤怒失了理智的老婆,不由暗忖即使得洩底施展武功,也未必能救得了兩婢,遂低聲催促道:"你們兩個快走。"

  兩婢回神,注視著姑爺英俊的背影,既想逃卻又不禁遲疑。

  祁琳見身後的兩婢毫無動靜,又見老婆眸中的殺氣大盛,不由轉首喝道:"你們兩個還在遲疑什麼,'小杖受之,大杖避之',難道你們要讓衣紅一輩子都活在後悔的痛苦當中嗎?快走!"

  金蓮這才如夢初醒,起身拉起銀荷,轉身奔至樓梯口便直接往下跳。

  氣暈了頭的練衣紅,見兩婢膽敢逃離,本能就想追上去。

  "這兩個該死的丫頭,還想逃!"

  "衣紅--"祁琳橫身擋住了她的去路。"你冷靜下來,再這麼蠻不講理,我要生氣了。"

  這喝喚聲讓練衣紅靈智為之一清,見他劍眉微軒,渾身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王者氣勢,又聽見他說要生氣了,霎時淚水盈眶,滴滴清淚滾滾而落。

  祁琳總算鬆了口氣,輕步上前拿下她手上的大金刀,舒臂將她擁進胸懷,柔聲安慰。"沒事了,已經都沒事了。"

  練衣紅張臂緊緊地抱住祁琳,將頭臉埋進他肩頭,泣聲說:

  "相公,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祁琳輕拍她背部輕語道:"沒有的事,我不怪你,你不要再自責,也不要對金蓮她們亂生氣了。" 

  練衣紅仍因自責而伏首他肩頭低泣。

  樓下,前來探視祁琳的呂雲魁,一隻腳才剛跨進門檻,卻差點與由內往外衝的金蓮和銀荷撞個滿懷。

  呂雲魁本能地往後退了步,皺起眉頭問道:"你們在慌張什麼?"

  金蓮和銀荷看見了他,害怕和委屈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滾而下,嗚咽著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呂雲魁深吸口氣,既為兩婢暗呼好險,又慶幸賢婿適時甦醒,更佩服他有勇氣以身為屏,替兩婢化解斷臂的危機,也免除練衣紅將來後悔終生的痛苦。

  "好了,一切都沒事了,你們現在就到我夫人的身邊,讓翠玉和桃若先過來頂替你們幾天。"

  "謝謝二爺。"

  呂雲魁目送兩婢離去,回頭正好聽見樓上傳來祁琳的喝喚聲,不覺心頭一驚。他瞭解練衣紅的個性,一旦失了理智,那簡直比一頭發了狂的蠻牛還恐怖,全山寨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不想遭殃的活,"閃、避、逃"是自保三要訣,那文弱書生的賢婿,可別呆頭呆腦想以身斗"狂牛"啊。

  當呂雲魁因擔心祁琳的安危而登梯上樓察看時,卻在冒出半顆頭看見小廳裡相擁的兩人後,又悄悄地退了下來。

  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了,而此刻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普天之下最是無敵的東西不是蓋世的武功或威名,而是那張無形的溫柔情網,就連練衣紅這樣堪稱一方霸主的女霸王,亦被祁琳所織的溫柔情網給網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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