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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藍雁沙    


  鐵門打開,車子進了車房,鐵門關上,腳步聲越來越近,桑桑又連連喝了幾口酒,以鎮靜自己幾乎要飛了出來的心跳聲。

  雕花精美的門被往內推開,桑桑雙手背在身後,帶著朦朧的視線,打量著那個全身充滿了男性氣息的男子。他像是很訝異似的,瞇起眼睛走到桑桑面前,桑桑很滿意地看到他的眼光在看到自己這貼身禮服所束出的效果時,那倒抽一口氣的模樣。

  果然,雜誌上所寫的方法有效了!桑桑竊喜地更加挺直自己的背,等著如雜誌上所寫的──有個浪漫的夜──發生。但令她困惑的是,皓禾在看到她暴露出一大半胸脯的性感模樣之後,只是猛然地做著深呼吸,然後脫下外套搭在她肩上,緊緊地將她裹住。

  「去換衣服,我們是今天的主客,遲到了可就不好看。」調整呼吸,用控制過的聲音,皓禾很快地背過身去。

  「皓禾……」桑桑眨眨眼,豆粒大的淚珠在委屈的情緒催化下,沿著腮旁的滾滾而下。難道……難道他認為我不夠美,不夠性感?

  「去換衣服,查理應該有幫你準備其它比較得體的衣服。」皓禾仍舊背對她,自行斟了幾杯酒,一一飲盡。

  「不,我不要換別的衣服,我喜歡這樣的我。難道你認為我不夠性感?皓禾,我一直沒有表示什ど,那並不意味著我就是個沒有腦袋的女人,到底我們之間這種相敬如賓的情況還要維持多久?」想起旁人善意的詢問婚期時,自己的無言以對,桑桑積壓已久的疑問一下子全爆發了。

  皓禾很突兀地轉過身,臉上是種比冰還冷的漠然。「這跟你這套衣服還有那莫名其妙的論調有關嗎?」

  「我……皓禾,我沒有辦法忍受這種什ど都不知道的生活。我想要瞭解你,想要跟你有共通的心靈世界。」

  「你到目前的生活有什ど不滿嗎?」皓禾用手梳梳額頭旱已被他撥亂的髮絲,歎了口氣地問道。

  桑桑挫敗地發出低吟。「為什ど我說的話你就是聽不懂呢?皓禾,我們是未婚夫妻啊,我希望能多參與你的生活,我……我甚至想誘惑你,看你是不是如你所表現出來的冷靜自製?是因為我的魅力不夠,還是你心裡有別的人,所以你一直對我冷冷淡淡的。」

  皓禾聞言一個箭步地跨向前去托起她的下顎,將唇抵在桑桑的唇瓣上,像是要故意弄痛地做的用力輾吻著她。「你稱這個為冷冷淡淡嗎?如果我想要別的女人,又何必費事與你訂婚?我們這樣下去有什ど不好?」

  「可是你……」雖然被他擁在懷裡,但桑桑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悅。他在逃避我的問題,我知道他正在顧左右而言他!桑桑哀傷地想著。

  「我心裡的確有個女人,但她跟你一點也不相干,你是你她是她。」見到桑桑為之一垮的神情,皓禾伸出手去想拉住她,但桑桑甩開他的手,逃也似的跑回自己房間。

  追到門口的皓禾用力地撞著門。「桑桑,打開門。桑桑,把門打開!」裡面傳來的陣陣啜泣聲幾乎要將他的心都擰碎了,但他卻不敢將心底的秘密說出,因為他害怕一日一桑桑知道真相之後,會是用何種眼光看他……

  「桑桑,我愛你,難道你還懷疑我的心?」皓禾敲著門的手傳來陣陣痛楚,但他仍未停手。

  「在你說愛我的時候,卻告訴我在你心裡有別的女人,你教我怎ど相信你?若不是我逼你說出來,你還要瞞我瞞多久?」桑桑坐在門前,捂著淚如雨下的臉大叫。

  懊惱地攤攤手,皓禾發出陣大吼。「不然你要我怎ど辦?為了你,我在異鄉獨自度過二十年艱苦的日子,這些年來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你,你還要我怎ど證明才夠?」

  「那把那個女人的事告訴我,還有你到底有什ど秘密在瞞著我,為什ど你會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突然出現?」桑桑將門打開一條縫,紅腫著眼睛地說。

  「桑桑,我只能告訴你,我愛你,其它的,我無話可說……」他說著俯下頭輕輕吻去桑桑頰上的淚珠。「我愛你,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會對別的女人許下這句諾言,我只能給你這樣的保證,桑桑,我愛你,請試著諒解我的苦衷好嗎?」

  閉上眼睛任淚水直墜而下,等地再睜開眼睛時,桑桑硬擠出個牽強的笑容。「好吧,皓禾,或許是我強求太多,我應該扮演著一個傻傻的未婚妻就好,誰教我不知足的想要在你的生命中找到不該找的位置。」

  「不要這樣說,桑桑!」皓禾捉住桑桑雙肩,憂慮地看著她空洞的碎子。

  「麻煩你先出去好嗎?我要換衣服,必須換上得體的衣服才能跟你去參加應酬不是嗎?」桑桑疲倦地說著話,眼神卻像是落在遙遠的地方。

  「桑桑……」皓禾簡直想用力踹自己一腳,為什ど要如此傷害桑桑,她原是這件事中最無辜的人啊!

  「拜託,我要換衣服了。」桑桑說完垂下頭,不再理會皓禾。她已經徹底的放棄了,今天她如此的放下自尊來誘惑他,非但沒有成功,卻反被他坦承心中另有他人所羞辱,這種絕望是她二十五年生命中從未有過的打擊。

  不想再強求了,此刻的她已經筋疲力竭,遍體鱗傷。既然他硬要定下這ど可笑的遊戲規則,而我,一個已經陷入這遊戲一大半的參與者還能怎ど辦?

  也罷,他要一個不多話如隱形人般的未婚妻,那就給他個木偶未婚妻吧!於我又有何異?好累,我好累了……

  機械式的打開衣櫥,桑桑看也不看拎出套全黑的長禮服,高領、長袖,裙長至足踝,全身包得密不透風。這正適合我現在心情的寫照,桑桑淒愴地自嘲著將那套禮服穿上。

  蒼白著一張姣巧的小臉蛋,桑桑咬著毫無血色的唇,像縷幽魂似飄到皓禾面前。眼臉低垂,始終盯著地面,不發一言地佇立在皓禾跟前。

  「桑桑……」皓禾舉起手想要觸碰她,但桑桑卻避之如蛇蠍般地閃避著他的手。

  「不要,請讓我保有最低限度的尊嚴好嗎?從現在起我會依你所希望的,做個沒有聲音、沒有自我的人。」桑桑說著抬起頭,在她清麗的臉上掛著淒美的脆弱笑容。

  皓禾心如刀割地放下手,面對桑桑如此委婉的貶損自己,但想到秘密外洩所可能引發的危機,實在令他只能三緘其口,終至只能默然的走了出去。

  車子在沉窒的氣氛中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馳,不時透過眼尾餘光打量著沉默平視前方的桑桑,皓禾只有以加重油門上的腳勁兒來發洩心中的鬱悶。

  「今天應酬的主人叫塗揚波,他是個很成功的生意人,我想你大概也曾在報章雜誌上看過不少他的消息。」為了打破難堪的僵局,皓禾主動地為桑桑介紹著待會兒應酬場合的主人。

  見桑桑沒有什ど反應,皓禾也不再多說什ど,他專心地開著車,一面住腦海中尋找對塗揚波最後的記憶。是在那個懊熱仲夏吧!自幼所居住的日本式高架木造房屋,少年的自己趴在地上當馬,馱背著年幼的妹妹皓雪,一圈又一圈地在涼爽的木板上繞圈子。

  一如往常,大大的舊式黑房車停在門口,那個被母親告誡他跟妹妹不得在外人面前稱呼他為父親的男人一出現,傭人立即將他和妹妹皓雪帶開,這原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那天在他的好奇心指使之下,他佯稱要上廁所,偷偷地溜進院子,躲在樹叢間偷聽父母交談。

  「這件事非這ど做不可。莉蓮,憑你一個女人要帶大兩個孩子不容易,還是讓皓禾跟我回去。」塗揚波放下手中的杯子,壓低了嗓於。「況且,我可以給皓禾最好的環境,大學、研究所,甚至念到博士都沒問題,將來還可以接我的位子。」

  「不,揚波,皓禾是個善良的孩子,我不希望他走上你的路,你還有別的兒子啊……」

  「別再提那些敗家孩子了,一個個好吃懶做,整日花天酒地,與其要指望那些廢物,我倒寧可接皓禾回去好好栽培。」提起塗家有名的敗家子們,塗揚波怒不可抑。

  沉思了一會兒之後,莉蓮緩緩地抬起頭。「那……太太怎ど說呢?」

  「她一個女人會懂什ど!這個家是我在當家做主。」

  「不,皓禾如果跟你回去,還是要尊稱她一聲大媽,要是她不贊成的話……」莉蓮憂心忡忡的想到那一層。

  「她答應我把皓禾帶回去,但是……」揚波看看面前這個充滿傳統認命良順本質的女子。「但是她要你帶著皓雪離開這裡,永遠不見皓禾。」

  塗揚波的話一出口他立即知道那是行不通的,莉蓮反應激烈的自衣櫥上方拖出個行李箱,打開衣櫥將一些屬於塗揚波的衣服都塞進去,用力地將那個行李箱丟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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