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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藍雁沙 想到此後自己和弟弟的前途堪慮,玥妍不知不覺地又伸手到懷裡,拿出那個經她日 日佩戴,已是遍體通綠的碧璽,怔怔地淌著淚了。 *** 將手裡的骰子往桌面上一擲,史道洛朝左右使使眼色,那些狀似販夫走卒的青壯男 子,不約而同地各自吆喝著同桌的其餘賭客,瞬時間即將面前的賭資又提高了幾成,輕 易地席捲了同桌賭客的銀兩。 穿越那道用油墨布所隔開的走道,在兩側擔任護衛的精壯男丁們恭敬的目光中,史 道洛走上那個鋪著虎皮的大太師椅,目光精冷地盯著那位氣喘吁吁,剛自外頭風塵僕僕 趕回來的男子。 「有什麼最新的消息?」以拇指和食指摩挲著下顎,望著虎口的那道月芽狀的瘢痕 ,史道洛面無表情地問道。 「主子,阿薩軻已經同意跟主子連盟,當初阿薩軻的母親孟奴懷他而在大漠中迷途 時,是主子的父親所教,所以他為了報恩,願意與我為盟友。」 「嗯,這阿薩軻還頗有義氣。」沉吟了一會兒,看到仍直挺挺地立在一旁的貼身侍 衛,道洛心中一動。「桑奇,還有什麼事?」 突然雙膝一軟,桑奇跪在地上不住地磕著頭。「主子,那阿薩軻他有個條件,奴才 一時大膽便應允了他……」 「哦?桑奇,你我情同兄弟,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快些起來說話。」不以為意地想 要去攙扶桑奇,這時幾個和桑奇一道奉他的命令去尋求盟友的衛士,突然也都齊齊地跪 立在桑奇身後,這使得道洛直覺地知道事有蹊蹺。 「你們這是……」 「主子,阿薩軻那廝不知自何得到消息,知道主子的碧璽已失,他說要結盟可以, 但要主子有碧璽才行,因為唯有碧璽者,才是我突厥欽應天命的可汗。」 想起那塊雖小,卻關係自己復仇大計的碧璽,道洛隨之面色一黯,坐在椅上久久不 發一語。 「因為阿薩軻握有北地重要關卡兵權,部族牛羊又豐盈,如我們不與之結盟,致使 他與現今朝中其它勢力結合,必將為害主子的復仇大事。所以……奴才斗膽地向阿薩軻 謊稱,主子已重獲碧璽,今後起事是順天命而行。」 聞言自座位上彈了起來,道格三步並做兩步地來到桑奇面前。「我的好兄弟,你可 知你做了什麼事?以前朝中傳聞我的碧璽已失,我們尚可以相應不理來搪塞他人的詰問 ,如今你公然地承認我曾失去碧璽,難保不引起朝中其它各派勢力的圍剿。況且,如今 我到哪裡去找回碧璽?」 「主子,你是突利可汗之子,理所當然即應是我突厥新立可汗,如今只因天理不彰 ,令那班叛逆亂臣竊占帝位,等主子凱歌回朝,有誰敢不服?再者,曾見過那塊碧璽的 老者已凋謝得差不多了。奴才已經派人去物色質地相近的玉材,延請最好的玉匠,重新 為主子打造碧璽。」 跪在桑奇身後的其餘人也不約而同地附和著他的話,但道洛搖了搖頭。 「你們這方法雖好,但有兩個破綻。其一,倘使有人拿出真正的碧璽時,我該如何 自處?再者,朝中尚有我突厥部眾中最尊敬的秦泰國師,為人剛正不阿,若他說此碧璽 是假,那我還拿什麼面目去治理族人?」提出這兩個疑問後,看到部屬們那面面相覷的 模樣兒,道洛長長地歎口氣,踱出了那間密室,走進偽裝成酒樓的前院。 轉眼閒在這熱鬧繽紛的長安城落腳已三年餘,為了找回那方對他意義重大的碧璽, 他隱姓埋名地窩居在這天子腳下,化身為賭坊老闆,一面積極地找尋那塊缺之不可的碧 璽。 說起史道洛的身世,可能使要令賭肆間那些習慣與他呼盧喝雉,酒酣耳熱後便跟他 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賭徒們活活地給嚇壞了。 因為自惰末以降,國勢日衰,北方強大的突厥部族即伺機而起,他們個個饒勇善戰 ,民性悍烈,即便如女子之流,也都是可以上馬騎射的女中英豪。在他們屢次寇邊大獲 全勝,中原的隋室無奈之餘,只有以大量的金銀布帛,甚至是宗室之中的公主下嫁和親 ,以換取短暫的和平。 道洛的父親就是突厥最強盛的突利可汗,他在即汗位後短短時日之內,整軍經武, 將突厥的散漫遊獵騎兵,訓練成一批令南人聞之色變的鋼鐵勁旅。而他也在迎娶隋室和 親的海薇公主後,逕自地賜封為史國公。生下了道洛這位皇子不久,海薇公主即因水土 不服,長期臥病後撒手歸西,而突利可汗則因傷心過度,久久未理朝政,任政權旁落到 他的異父同母之弟:詰利之手。 後來突利雖力圖振作,但朝中政事在詰利長期運作之下,滿朝文武已區分為明顯的 兩派人馬。分別為以詰利為主的主戰派,他們認為南方中原王朝衰敗,自古強者得天下 的觀念影響下,另一方面也是不滿足於隋室的成員,尤其在兩國邊境開放,人民互通往 來之後,南方明媚風光,物產豐饒的印象,更便地處此界,常受旱潦之苦的北方部族心 生艷羨。 所以他們強烈主張大軍一揮,即可直達京畿,併吞中原而為突厥今後萬代子孫的基 業。 但以突利可汗為首的這一派主和派,卻期期以為不可。因為連年征戰,雖獲得最後 勝利,但於突厥本身人馬,亦多有損耗,在他以為,最好是維持是前的和平均勢,讓百 姓好好生養休息,畢竟過日子還是比較重要的事。 再說,南地遼闊且多水氣,摜於北地荒漠生活的突厥人,該如何統治又成一大難 題,倒不如保持現狀,給百姓安居樂業的日子較實際。 太宗李世民即帝位,明年改元為貞觀,並於十二月令吏部遣使出訪四方諸部族。貞 觀元年,突利可汗有感於唐室封賞豐厚,且禮尚往來的想入朝觀見太宗外,也想趁此機 會,將他唯一的獨子道洛攜入京面聖,並且將之引見給太宗,希望能確保突厥與中土的 友好關係。 在出國前,突利可汗,將權政委由其弟詰利,率領精壯親兵,沿著驛站,一路由唐 室派遣的官員為伴,來到長安。 尚在驛館裡啜飲南方有名的茗茶,已有親兵接獲飛鴿傳書來報,指把持權政的詰利 欲自立為可汗,但因名不正言不順而受到權中大臣祇毀,忿而屠殺大半親貴權臣。至此 ,突厥國內已形成各派傾軋的內戰,民不聊生。 憂憤使得突利可汗,怒急攻心而猝死異邦。覬覦王位的詰利並不打算放過道洛。因 為在臨去長安之前,突利已預寫密詔,指代表突厥世代傳承的信物——玄天碧璽——已 傳授給他的獨子道洛。 為了取到那方碧璽以求能號令突厥百萬大軍,詰利派了一批又一批的殺手,甫來長 安謀刺道洛。 三年前那一個瑞雪紛飛的夜晚,至今仍深深地印在道洛腦海裡。被那些蒙面殺手追 逐得四處竄逃的部屬,拚盡全力地護衛著他們的少主史道洛,在重重包圍中殺出一條血 路——「桑奇,快帶著主子走,這裡有咱們頂著!」被彎刀削掉了半邊臉,但那個父親 突利可汗生前最器重的親衛隊長,張著圓突的眼珠子,在鮮血猶不停冒出的空檔,吆喝 著要桑育和史道洛離開。 「庫平隊長!桑奇,快為他療傷止血……」推推身畔仍不斷以彎刀隔開那些紛來湧 至刀劍的桑奇,道洛一面將手裡的匕首刺進一個刺客胸膛,焦急地大吼。 「主子,庫平要追隨老主子而去服侍他老人家,主子,你千萬保重,為我突厥保重 。」 喃喃地說完,忽然發出一聲大喝,庫平隊長有如神助般地以一擋百,在重圍中硬是 辟出條通路,他朝著道格不停揮手。 「走!桑奇,主子就交給你保護了!」將道洛往桑奇的馬上一堆,庫平隊長用匕首 在馬腿上猛然一拍,馬受驚,人立嘶鳴中幾乎將道洛和桑奇給摔下馬去,但桑奇雙腿 挾住馬腹,兩手忙著砍退那些蜂擁而來的殺手,就這樣將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那些部屬的 道洛給帶走了。 在被火光映照得紅透半邊天的驛站外,道洛至今仍歷歷在目的是庫乎隊長那被七、 八把刀劍給刺穿了的身體,他直挺挺地站在那裡,臉上掛著奇異的笑容。 雖然有庫平隊長和他那些忠心的部屬,拚死銜命地為他阻擋了大部分的殺手,但過 沒多久,就陸陸續續有追兵緊跟不捨。 雪,不停地加鵝毛般的往下墜,在道洛和桑奇的鼻尖唇畔融成一條條的冰漬。馬可 能太勞累了,也可能是深及小腿肚的雲和著泥濘的濕路使之速度慢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