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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蘭京 「我哪有!」巷道太窄,宣慈又太高太魁梧,一不小心就推擠到亭蘭嬌小的身子,讓她絆了一下。「我什麼也沒搽,連眉毛都不敢畫。」 她已經很輕裝素雅了,應該很有平民味吧! 「是嗎?」宣慈屏住笑意,扶住她的身子。 「瞧!」她以手在兩頰重重抹兩下,張開手心給宣慈檢視。「我臉上什麼粉都沒抹,連香粉都不敢拍上。」 「嗯……」他煞有其事的捧起她的兩頰端詳。「你看起來實在太貴氣,早知道就叫你裝扮得更破爛些。」 「那……那你斗笠借我戴。」首次偕同他出任務,竟然一出馬就敗筆連連。對好面子的她來說,更有些尷尬。 「不行。」斗笠要是借她戴,自己一張俊臉城定因曝光而處處招蜂引蝶。更重要的是,亭蘭賞心悅目的容顏被遮去了大半,他哪有便宜可佔! 「小氣!喂,你可以放開我的臉了吧?」 「你的手掌心是不是髒了,為什麼你臉頰有黑黑的灰屑?」他的手指不安分的在她水嫩的肌膚上摩挲。 「真的嗎?」她暗叫糟糕。翻開自己雙掌一看,沒什麼地方不乾淨。可是她今天一早就穿上粗布衣裳和宣慈在這附近市集亂晃,從未來過人馬雜沓、市井街坊閒逛的她,覺得過了半天平民百姓生活,手上好像多少沾了點灰漬。 「下次出門記得,別讓自己的身份曝光。除非你是以格格身份出門,否則盡量輕裝簡樸些。」 他一邊教導,一邊沉溺的撫著她的臉龐。他沒想到這張看了令人心悸的紅顏,實際撫觸起來竟會如此撩人心弦。 「元卿和你出門查案時,也都易容變裝嗎?」這種神秘兮兮的遊戲好像挺有趣的。 「嗯。」凝視著她紅潤柔軟的雙唇,他的眼眸愈來愈沉。 「那你們都假扮成什麼?」 看她興奮又好奇的琥珀色眸子閃著半透明的光彩,宣慈的心又開始蕩漾。血宅查案的大事當頭,他實在不該在這時候幻想著深吮亭蘭那兩片柔嫩紅唇的滋味,與雙手撫遍她那身同臉龐一般細膩柔滑的雪膚的感覺。 他這輩子還沒碰到哪個能動搖他本能,讓他情感戰勝理智的女人,他也不認為會有這種女人存在! 「扮叫化子、扮和尚、扮路邊小販、扮鉅商富賈。」他突然打橫抱起亭蘭,輕輕一蹬,飛身上屋。「這是第一次與人扮苦命鴛鴦。」 「啊!」她沒命的抱住宣慈的頸項,現在他倆正處在康親王府的屋簷上,居高臨下。「你……你……這……高……」 「你怕高?」真是意外的重大發現。 「我不曉得。」因為她從不曾處在這麼高的位置上,現在她知道了,除了怕鬼之外,她好像也怕高。 「啊──」宣慈舒懶的抱著她深呼吸。「上頭空氣真好,視野佳,安靜又明亮。」 「快……快下去……」屋上風光是很明媚,但她看一眼就頭昏眼花,好像隨時會摔跌下去似的。 「喔,好。我這就放你下來。」 「不要不要!不要把我放在屋頂上,我要到下面的地上。」她拚死糾纏,不肯讓宣慈放開她的身子。 「遵命,亭蘭格格!」他得意一笑,飛身落地。身手之輕巧,宛若一羽鴻毛襲地。 她的一張俏臉全給嚇白了。 她知道今天要偷偷潛入康親王府,一來是搜尋原本要呈遞皇上的平反信函,二來是和康親王府目前仍存活下來的么兒私下會面。可是她沒料到宣慈的「偷潛法」,竟是這種翻上飛下的特技表演! 與她當初預計的,偷偷趁人不注意,開門溜進去的手法,差個十萬八千里。 「咱們現在在側院裡,離康親王的書齋最近,就從那兒下手吧!」 宣慈摘下斗笠,輕輕一甩就扔到高及人身的雜亂草叢後頭。 「你別離我太遠!」她趕忙拉住大步前進的宣慈,扯著他的衣袖快快追上來。 「為什麼?我還打算咱們分頭搜尋呢。」才怪!他惡意的笑著。 「不行!我不認路,會走失的!」這也是理由之一啦,但真正的原因不是這個。她倔強的拉著他的衣袖,額上一片冷汗。 「哎,好吧!」他不耐煩的蹙眉摟著她的肩頭,兩人挨在一起。「這樣不會離你太遠了吧?」 「你別乘機吃我豆……」話還沒說完,康親王府陰森的書齋內一陣呼嘯而出,掃起滿地枯葉飛舞。 亭蘭瑟縮的抓緊宣慈衣襟,自動投懷送抱,又回到前兩天和他夜探此處的狀況。 「大白天的,怎麼這屋裡這麼涼?」她被宣慈擁著強帶進書齋裡,聲音有點發抖,但口氣倒依舊狂妄。 「我可沒空替你生火喔。」他訕訕一笑,放鬆亭蘭,即刻往塵封的碩大木桌搜尋。開始著手正事,兒女私情什麼的,等他事情辦完了再拿來調劑調劑吧。 看他俐落地摸索著每個角落,翻找大部頭書間的隱密縫隙,彷彿對達官顯貴們私藏秘密的各個處所都十分熟悉。她也沒問著,扯下書齋內破舊幃簾的一角,就往佈滿灰塵蛛網的椅子上抹抹擦擦。 看來這裡已經有人來搜過了。宣慈眉頭一皺。他摸索的每個暗角都有被人翻動的跡象,似乎找尋的目標和他一樣──平反密函。會找這項東西的只有兩種人:一種就是像他這種,要替康親王澄清冤屈、揭告事實的人。另一種,就是仇人。 他心思沉重的回過身來,發覺這件案子愈查愈危險,因為他確定對方知道御貓已經秘密接手這件血案的追查任務。他在明,敵人在暗,此刻處境十分危險。 這回頭一望,他差點噴飯。 「你在幹什麼?」 「嗯?監督你啊!」亭蘭答得可順了,好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在這裡翻箱倒櫃的拚命搜尋,極力思索密函下落及與仇人正面槓上的危險性。她倒好,搬把椅子就舒舒服服的坐在那兒左瞄瞄右瞧瞧,手裡還拿著用絹帕包裡著的乾果小點──八成是她從家中夾帶出門的。 「監督我?」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喂,你可是代替元卿來協助我的。」 「沒錯啊!」她喀磁喀嚓的咬著私藏的零嘴,邊點點頭。 「你這也叫幫忙?」他兩手環胸而立,眼神流露危險的光芒,嘴角斜揚。 「不要乘機偷懶!還不快幹活去!」她威風八面的指使著,活像叫家裡的下人端茶倒水。「今天要是不辦點成績出來,看我怎麼治你!」 好大的口氣! 看來他查案的幫手沒請到,倒是請了尊菩薩駕到,供在那兒涼涼看別人忙得滿頭大汗,連點慚愧的良心也沒有! 「好,你就坐鎮指揮吧。可是別忘了,」他歹毒的笑笑。「天黑後要替我掌燈,因為我可沒空既搜索又點燭火。」 「沒有必要待這麼晚!」她惡霸的發號施令。「太陽下山前一定得離開這兒。」否則她怕「那些東西」會出來活動。 「不行。」他低頭閉目微笑。「今天非得辦點成績出來,否則你會治我治得很慘。」 「那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我現在就點燈走人。」 「你做事一向如此始亂終棄嗎?」他露出十分鄙視的眼神。 「才沒有!」她吼得有點心虛。「我……我怎麼可以那麼晚還不回府!我阿瑪會生氣,額娘會擔心。」 「放心吧!元卿會替你擋駕。」 他這時才發覺元卿那聽了就刺耳的未婚夫頭銜,還挺好用的。 「你竟敢設計我?」看他那副下流笑容,就知道又是他在搞鬼。 「未雨綢繆是我的專長,每條退路自然會事先就設想到。」想跟他鬥?亭蘭恐怕還得回家多吃幾年老米才夠格。 「本格格不屑跟你這種油嘴滑舌的分子共事!」她狠狠一瞪,憤而起身。「要查你自己去查,本格格──」 宣慈一隻大手倏地侵上她的唇,掩住了她半張怒顏,緊緊將她摟在懷裡,面色凝重的側耳傾聽。 「有人來了。」他在亭蘭耳邊低喃。 他們本來就是來這兒搜索密函兼等人碰面的呀! 「他不是我們要等的人。」光看亭蘭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宣慈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來人不是偷闖進來行竊的小賊,就是殺光康親王全家的仇人。」 她杏眼圓睜,驚恐的瞪著宣慈。 他靈巧的一個閃身,便摟著她無聲無息的躲進書架邊緣的夾縫中。靠著覆蓋書架的藍布簾之助,他倆的身形全隱藏在這狹小的空隙裡。 「宣慈,這……」 「噓!」 他冷冽的眼神閃著聰睿狡黠的寒光,側頭聆聽著書齋外的動靜。 不是頭頭,只是嘍囉。 他憑來人輕躡的微虛步履、身勢氣息,判斷出來人的功力。這個不速之客的身手尚不足以干下此番驚天動地的滅門血案,頂多只是個聽命行事的小人物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