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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蘭京    


  「我發覺格格只要旁人一提到朱雀先生.就特別緊張。」

  「八成是被他教訓怕了。不過他真敢教訓格格和少爺嗎?」

  「上回巴英少爺挨板子的事你不曉得啊?福晉心疼得半死,王爺卻說朱雀先生打得好。我看哪,整座王府早變成朱雀先生的天下,任他擺佈了。」

  「不過巴莫少爺在太學府裡的表現的確越來越出色,連國子監祭酒都開始對他刮目相看。」

  「啊,朱雀先生真是太棒了……」

  「瞧你那副饞相!」

  一群沒事幹的侍女坐在廊外階前嗤嗤笑鬧著,嗑著瓜子串門子。十多天前,格格不知在書房裡眼朱雀先生起了什麼衝突,她哭著一頭衝回房裡.什麼也不肯說,朱雀先生則一派漠然,既不解釋,也不追究,冷淡得有些反常,整座府邸的氣氛也怪怪的。

  「哎喲,你幹嘛粉搽得那麼多,臉都笑繃了。」

  「人家怕朱雀先生突然跑來這兒嘛。」小侍女慌忙地撫理妝容。

  「他才不會來呢。朱雀先生是什麼樣的人物,向來只有人找他的份,沒有他找人的事?」

  「你倒挺清楚的嘛。怎麼,看你一副清高樣兒,暗地裡倒盯他盯得滿緊的。」

  侍女們打鬧成一片,笑聲大作。

  霍然一個小身影忍無可忍地奔出房外,滿臉委屈地衝過來。

  「蘭……蘭格格吉祥!」大伙連忙掙扎起身,散了一地瓜果殘骸。

  「你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肯聽我吩咐?」難過的情緒在嬌嗓裡隱隱顫動。「既然有空閒在這裡聊天,為什麼不肯替我做點小事?」

  十多天沒人服侍的日子過得穆蘭苦不堪言。不會梳洗,不知身旁常用的東西都收在何處,不知這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府邸的廚房在哪裡,不知飯後的餐具該如何處理,不知該找什麼人替她在偌大的府中傳報消息……這種折騰她還得忍多久?

  「可是格格,奴才們沒得到允許,是不能為您做任何事的……」

  「誰的允許!誰不准你們聽我命令的?」原來如此,她還以為這只是下人們無聊的惡作劇。「是阿瑪下的禁令嗎?」

  侍女們暗暗吃驚。糟糕,不小心說溜口了。

  「是王爺下的沒錯,不過……」侍女們怯聲。

  「喂!在喳呼什麼!」矮壯的護院粗魯地自遠方殺來。「不可以和格格交談的命令,全忘了嗎?!」

  侍女們頓時惶恐,紛紛掩口四散逃逸,省得受罰,留下錯愕的穆蘭。

  「為什麼她們不可以和我交談?」

  護院為難地轉身離去。面對如此楚楚可人的嬌柔艷容,難保自己不會一時心軟而闖下大禍,還是走為上策。

  「等一等,你說話啊!」她苦苦追著落荒而逃的身影。「是誰下令不准人跟我交談的?喂!」

  穆蘭挫敗地枯立庭中,連掉淚的時間都懶得浪費,直奔父親的院落去。可惜,狀況一如前幾次一樣,侍衛看到來人是她,連傳報都不肯了,遑論見著父親一面。

  為什麼要這樣待她?為什麼?

  她像困獸似的,拚命到各房女眷那兒求援,卻處處吃閉門羹,沒人敢開門。

  都已經十多天了,大家還要聯手折騰她到幾時!行經池畔,看到自己披頭散髮的模樣,她終於忍不住蹲下來伏膝痛哭。

  她討厭這種無能的慘況,她不要大家這樣莫名其妙地排斥她、孤立她。她做錯了什麼事嗎?為什麼要如此欺負人?這種惡劣的遊戲還要玩到見時?

  「格格。」花叢後一個身影怯怯低喚著。

  她不理會,逕自哭泣。她哪裡對不起大家了,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報復她?如果她做錯了什麼,她很討人厭,為什麼不直說?為什麼一聲不吭地統統拒絕跟她講話?

  「格格,奴才們……也是逼不得已的呀。」那身影小心地躲著,生怕被人瞧見這洩密行徑似的。

  穆蘭只顧著傷心,根本聽不進去。

  她雖然不是家中最受寵的孩子,可也是從小被伺候得周周到到的金技玉葉,從設遭到如此被全面摒棄的事,從不知被孤立是多麼可怕又可恨的事。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格格,別再哭了嘛。」聽得教人心都揪成一團。「奴才們絕不是有意與您作對,而是不敢不從朱雀先生的吩咐啊。」

  朱雀?

  「而且有王爺給他撐腰,放手讓他為所欲為,奴才們哪敢不聽他的。」

  穆蘭中斷了哭勢,瞪眼呆住。不是阿瑪,而是朱雀下的命令?是他不准大家接近她,是他慫恿下人聯手欺負她,是他害她平由過了十來天混亂不堪的悲慘生活?

  一股她從未體會過的怒氣倏地湧上,站起了身子就直奔遠處的書房。

  她早知道是他搞的鬼,卻不明白自己為何鈍到此刻才肯面對事實。

  得跟他把話說清楚了,一再躲避根本不是辦法。當初確實是她答應讓他利用,但他完全沒把她當真正的手下看待,只像對待玩具般地耍她。她依舊摸不透他的底細,搞不懂他的任務,連小光的下落都不知道。

  這是她的家,不是任來路不明者放肆的地方。

  才剛轉入書房前院,她就看見朱雀像早在等她似地佇立廳門裡。幽暗的屋內雖照不清他的面容,他雙眸卻像兩叢火焰般地閃動熾熱光芒,異常晶亮。

  「我有話……要跟你談。」

  穆蘭強作鎮定地喘著大氣,站在院中,與廳門內的他遙遙對峙。應該是她跑太急的關係吧,覺得似乎喘得有些難受,渾身硬直,連口水都無法嚥入緊繃的喉頭。

  她不想靠地太近。

  「你憑什麼……你為什麼要下令眾人孤立我!」

  朱雀無所動靜,只是站在門中央,寂然凝睇。那眼光,瞪得她彷彿通體透明,直想找個地方檢查衣裝是否有異。加上之前兩人在書房內羞至極的回憶……她好想逃走,逃到一個永遠看不到也感覺不到朱雀的地方,可是整個世界似乎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的努力逃亡,也不過是在他手心裡徒勞地奔波。

  「你……說話啊……」她吼得還不夠凶悍嗎?或是他被她的火氣怔住了?

  被朱雀這樣灼烈地盯著,她有些後海前來找他談判的舉動。

  他看起來沒有任何表情,可她就是感覺到他在笑,那種非常滿意、如願以償的笑。他就這麼巴不得逮到譏誚她的機會嗎?

  「等一下!我……我在跟你說話!」居然轉身就步回書房裡。

  她再也忍不下如此公然的蔑視,孩子氣地跺跺腳就衝了過去。

  「你一定要給我個答覆,我也……不允許你在我家擺出這種態度!」她邊問邊柔聲斥責。「這事或許你根本……不放在眼裡,可對我卻是極重要的事……」

  激烈的抗議,在她跨入堂屋的剎那愕然中斷,僵為難以收拾的尷尬。

  書房裡不是只有朱雀一人。兩側的大椅上坐著四名氣勢非凡的人物,各個身旁皆候立著眼神精銳的悍將,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其中不乏她認識的豪門權貴。但他們肅殺的氣焰,與她過往觸到的印象截然不同。

  屋外秋陽暖暖,屋內一片陰沉黑暗。她活像闖進了獅群的洞穴,淪入整圈晶亮犀冷的眼眸包圍中。

  「有什麼極重要的事,說吧。」

  座上的朱雀依舊冷淡,話語中似有某種不耐煩,讓穆蘭的處境更加難堪。

  她好想逃走……她幹嘛要來?

  「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商談我們『四靈』的大事。」

  「可這是誠郡王府邸,不……不是你家,你不……不可以擅自招待你的客人。」

  周圍的人群中產生了隱隱詫異,座上的大人物們雖然無所表示,卻也挑起了眉。

  「朱雀,你的法術似乎有漏洞喔。」居然有人會當著他們的面下逐客令。

  法術?又有什麼怪招在運作了!穆蘭警戒。

  「我這回沒有施任何法術使這裡成為朱雀府。」他之所以能坐在這西席的位置上,全憑真本事。

  朱雀府?她不安地在心口絞著雙手。

  「只要是我定居下來的地方,就會定名為朱雀府,直到我離去為止。」

  「用……法術使自己駐進別人府裡嗎?」

  「也順便用法術控制他們的腦袋。所以無論我駐進哪裡,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那……」呃……,還是……不太敢問。可是,他為什麼沒在她身上施展這種怪法術,讓她安分接納他詭異的存在?

  「還有什麼問題?」他冷道。

  「你是真的……靠真材實學來這裡教書了!」

  「你說呢?」

  她不敢抬眼,羞愧地望著地面,不想憶起之前自己曾如何認定他必然是作法混入的冒牌先生。

  「雖然,你確實是……靠真本事成為這裡的教書先生,但是把自己的客人帶進府裡來就未免……」

  「有問題幹嘛不去外頭問朱雀手下的人馬!在這裡浪費所有人的時間,就只為了聽你婆婆媽媽!」座上一人沒好氣地皺眉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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