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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蘭京    


  「我從不跟人低頭,但為了你,我願意向自己的姻親道歉,我不該傷了他雙眼。」

  「卻可以阻止我向你的表哥再採取任何暗殺行動。」

  她反感地皺眉瞪眼。「你拿這種事跟我談條件?」

  「我只是在承諾你,絕不傷親人一根寒毛。」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她鄙棄一哼。

  「你總不可能以為『四靈』永遠不會對你表哥出手吧?他這麼努力地想當別人的眼中釘,『四靈』不宰他行嗎?」

  「你們『四靈』果然是一群小人。」

  「而且是群有良心的小人。」

  「你也配講良心?如果有良心,『四靈』為什麼阻撓我表哥調查鹽務上私梟買賣的內幕?」

  「我們必須如此。『」

  「因為你們正是從這不法勾當中獲利!

  「我不否認這點,但我們行動背後有更大的用意。他要查鹽務可以,不過不能是現在。」

  「有何不可?」

  「對你這種生在京城的豪門千金當然有何不可,但你想過一般的小老百姓嗎?早先的三藩之亂,最近的西北叛變,軍餉的龐大需求幾乎搾乾府庫,大衙門開始搾小衙門,小衙門就轉而搾老百姓。這些小老百姓放著價廉物美的私鹽不買,你要他們怎麼活下去?」

  「可……可是,買賣私鹽是不對的事,不對的事就該查辦……」「所以我說要查可以,但不是現在。百姓現在需要休養生息,等到局勢平穩,民生富足些,再查辦也不遲。」

  冰雅沉默地杵在他懷抱裡。她不知道這些,總以為對的事就得全力去做,完全沒顧念到一般小老百姓的生活。

  「難道……元卿表哥做錯了?」

  「他沒有錯,只是時機不對,所以我們『四靈』才全力阻止他繼續查緝。否則他這一徹底查辦,不僅擾民,還會動搖國本。」

  「有這麼嚴重?」

  「他這一查,恐怕很多王公貴族的貪瀆爛瘡都會一併被扯出來。你想,皇上正全力南征北討,京中局勢卻一片混亂。內部不安,他如何攘外?」

  想到自己阿瑪涉入的兩件貪瀆大案,她不禁心驚膽戰。

  這世界的確如表哥所言,太複雜,善中有惡,惡中有善、每個人各有立嘗各有說法。

  她以前黑白分明的生活,實在單純得可笑,宛如孩童時代聽的簡單故事:好人一定是光明燦爛、十全十美地好到極限,壞人就一定得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地徹頭徹尾爛到底。

  「那……我該怎麼辦?這樣我怎麼分得出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連善惡都變模糊了。

  「看方向,而不是看表相。只要你的原則與堅持是朝正確的方向走,就對了。而那些看起來似乎很正直的行為、很正義凜然的言詞,有時只是表面功夫,裡頭包藏的淨是邪惡。」

  「那我呢……」她退縮地抬眼凝睇。「我會不會……是邪惡的?」

  「為什麼?」

  她說不出口,羞愧地撇開了頭,卻被他的大掌支住下巴,迫使她面對他令人感到渾身赤裸的濃濁眼神。

  「承認你自己愛上了我,有什麼好可恥的?」

  「我沒有……我才不會……愛上仇人。」可惜這話說得太脆弱,沒她預期的強悍。

  「成親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可是,我不能……「

  「沒什麼不能。」他吻啄她無助的紅唇。「我會替你解開這道恩恩怨怨的枷鎖,就讓我們的敵對由這樁婚事終結吧,也好讓一切的衝突化為祥和。」

  可以嗎?她心底這項最深的期盼真的可以實現嗎?

  「你……不應該會這麼做的。」她忍不住怯聲吐露。「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他霎時眨亮了驚異的雙眼,隨即流露讚歎的笑靨。「冰雅,你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你是真心想與我表哥和解嗎?」

  看她幾近渴求的純稚眼眸,他差點脫口直言。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不要你為了刻意討好我而扭曲你的本性。」

  「我有嗎?」

  「你好戰,喜歡刺激的生活,對自己的親人看似和善實則淡薄,能利用的你是毫不吝於利用,也不覺愧疚,更不會覺得自己哪裡有錯。」所以他肯向表哥低頭的說辭,著實詭異。

  「聽來我挺惡劣的。」

  『可是你很少在我面前掩飾你的惡劣。「

  他的凝望突然犀利起來。「這樣的男人你也愛?」

  冰雅頓時漲紅雙頰,有點氣惱自己的多嘴多舌。「少往你臉上貼金,也少把那個噁心的字眼掛在嘴邊。」

  「你不希望我變好?」

  「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面前偽善。」

  「即使我很卑鄙,你也願意接納?」

  「我可沒這麼說。」她被瞪得愈發難堪。「走開,別纏我不放!」

  「冰雅。」他依舊圈她的嬌軀,額抵額地歎息。「我為什麼會這麼想要你?」

  「因為人性本賤,愈是要不到的東西就愈渴望得到。」

  「那為什麼我已經得到的,我仍想要?」

  冰雅還來不及搞懂他的意思,就被他緊緊捧頭側、重重吻上去,宣示他的擁有,強調著他的獨佔,間或含有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憤怒與焦躁。

  她在下唇被咬破之際捶上他糾結的臂膀,阻止不了他的攻勢,反使他更加逼近,將她困在炕桌前。

  「為什麼會這樣,冰雅?」

  「我不知道,你走開!」她頑強抗拒貼在她唇上的低吟,她不要再和百禎有任何暖昧關係。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要擁有什麼。」但為何為了冰雅,他一再破壞自己的規矩,做些無法理解的蠢事?

  為一個女人把自己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實在愚昧至極。為一個女人卯足全力、不計代價地爭奪到底,更是可笑透項。那他現在在做什麼?

  「百禎?」

  他的理智和感情……怎會一分為二?朋友說得對,他沒必要在這事上如此執著。世上也不是只有冰雅一個女人而已,那麼他為何還不抽手?

  「百禎,你怎麼了?」突然摟得她好痛,而且神色頗為怪異。

  他靠在她額上閉目沉思,面容凝重。

  他在幹什麼?他真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豁出理智到這種地步嗎?

  是要就此打住,還是乾脆蠻幹到底?

  冰涼的小手在他最混亂難忍的剎那撫上他雙頰,那份細細的撫觸,瞬時沁透他躁動的思緒,滌為平靜。

  「你不對勁,到底是怎麼了?」

  他直直瞪入冰雅剔透的燦燦明眸,除了擔憂,他偵測不到其他企圖。

  「你既然不愛我,何必管我死活?」

  她拒絕被他冷冽的低咒刺傷,抽回小手傲慢地斜睨軒窗,卻半途被他抓住雙腕,將她的雙手再度擱回他臉龐。

  「你幹什麼!」

  他沉醉地閉起雙眸,品味這份撫觸的清雅溫度。這是什麼感覺?

  「百禎,放手!」

  他恍若無聞,兀自陷入迷離中。他無法解釋,只得放任自己沉淪在這難以言喻的感受。他的聰明才智、他的老謀深算、他的成熟歷練,竟然沒一項能助他勘破這份眷戀。

  他實在無法理解。

  冰雅緩下掙扎,不安地瞅他。百禎是怎麼回事?她完全抓不住他的心思,卻不忍看他如此彷徨無助。雪白的小手放棄抗拒,改而柔順地撫著他剛稜俊美的面容。他靜靜閉眼佇立,等待她的溫柔柔荑。

  沉寂的屋裡,兩人始終無語,生怕一字一句會破壞這份靜謐。

  她怯怯地探索起這張令女人傾醉的絕俊容顏,撫掠他濃密微翹的長睫,他挺拔的鼻樑,他性感的雙唇。他微微張口含住纖細的手指,細密吻吮著,汲盡她的力氣。

  「冰雅。」他沙啞而輕柔地夢囈著,俯身親近,雙唇卻被一隻小手抵祝她像被人擾亂好夢似地不悅,掉頭閃避他的瞪現。

  百禎冷睇良久,才轉而一笑。「你果然有道德上的潔癖。」

  她蹙眉一瞥。

  「連為我意亂情迷一下,你都會覺得自己背叛了表哥。」他無奈地鬆開箝制。「冰雅,我已經受夠了這場追逐遊戲。」

  他打算放棄了?冰雅頓覺失落,但……這才是他們最好的出路。再纏鬥下去,這段感情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你把我抓來,就……為了告訴我你已經受夠了?」

  「失望了嗎?」他挑眉揚嘴角。

  她羞憤地轉身而去,卻被他拉住,方便他觀賞她挫敗盈滿眼眶的醜態。

  「你幹什麼?放手!」耍她還耍得不夠嗎?

  「冰雅,每一個人都不看好我對你的執著,為什麼連你也這樣?」

  「因為這根本就是條死路!」

  「所以你放棄?」

  「現在說要放棄的是你!」

  「噓,冰雅……」他愛憐地將驟然怒泣的小人兒擁入懷裡,牢牢圈住她的抗拒。

  「我從來沒說過我要放棄你。」

  「我才不在乎你說什麼!」可她卻無法控制心碎的抽泣。

  「嘴硬的丫頭。」他笑舔噬她的淚珠。「撇開那些雜七雜八的麻煩不說,冰雅,你難道都不高興見著我?」

  她難堪地埋在他頸後細聲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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