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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蘭京 「你是愛我的,不然你不會在那麼恐慌的情形下拚命趕回來。」 「你胡說!」 「那你為什麼哭?」 「我沒有哭!」 「為什麼顫抖?」 「因為我在生氣!」 「為什麼緊緊揪住我的衣襟,怕我突然消失?」 「我這是準備狠狠把你摔出去!」 「為什麼這麼恨我?」 她無語,努力保持堅決的怒氣,嚴厲阻止自己洩漏情緒。 「你恨我,是因為你愛我。」 冰雅不小心逸出一聲痛泣,猝然埋入他懷裡緊咬下唇,仍掩不掉令她羞愧的抽息。 「冰雅。」他慨然地一再輕喚,不斷以臉龐癡醉地摩蹭著她的粉頰。「沒事了,我在這裡,別怕。」 她頓時全然崩潰,癱伏在他懷中放聲哭泣。她等了一夜,惶恐了那麼漫長的時刻,期待的就是這一句。這句承諾太過輕忽、太過優閒、太不可靠,這些她都知道,但為何自己還會如此無能地敗在這殘酷的溫柔裡? 她不知道。 這一回,百禎沒有乘勢與她熾烈糾纏、激狂地翻雲覆雨,只是在炕上這麼靜靜地緊擁著她,拍撫著,輕柔地搖擺著。彷彿正呵護著一個嬰孩。她時而啜位,時而恍惚睡去,時而迷茫轉醒,發覺自己總是細密而完全地被他摟在懷裡。 好任性的笨蛋冰雅!她苦澀一笑。 她最看不起把一切都繫在男人身上的蠢女人,活像個奴才。生死由他、喜怒由他、取捨由他。一離了男人,就如廢物一個。她怎會淪入這種連自己都瞧不起的處境? 「放開我吧,百禎。」沙啞的嗓子細細吐息。 他在深邃的黑暗中微微抽緊手臂,將她更加貼入懷裡。 「不用勉強你自己。」他有這份心意,她已經滿足了。「我想……我大概是被市街上碰到的那些怪人嚇壞了,才會亂鬧份緒。」 深沉的夜裡,沒有任何燭焰燈火,只有屋外月光映在雪地上的幽亮,藍藍冷冷地透過軒窗。整個世界沒有一點聲息,只有她臉龐貼著的胸膛,透過層層衣衫傳來沉穩有力的聲響。 她閉上雙眼,讓自己再沉淪些許,因為她就將清醒。沒有百禎,她還是得活下去。 至少,她也該開始學習凡事靠自己。 「我該走了。」可是她仍枕在他懷中。「你若想好攻擊敵手的計謀,派人到東跨院通知我就成——」她忽然痛苦地皺眉輕吟,幾乎被腰上蠻橫的鐵臂截斷身軀。 「我明早就派人著手提親事宜,中間拉拉雜雜的程序了結後,我再放你回家去,等我迎娶。」 百禎此話,不只冰雅惜愕,連他自己也暗地一驚,遑論數日後得知此事的其他人。 「你發什麼神經?娶她?」 「鴛鴦,冷靜點吧。」一名男子不耐煩地蹙起濃眉。 『你為什麼要娶冰雅?「鴛鴦差點氣爆腦門。 「反正這事已成定局了。」百禎懶懶接過這府邸主人遞來的信箋拆閱。 「你說你只是想玩玩,我才幫你一起哄騙冰雅。為什麼突然假戲真做,對她認真起來了?」 「我還是在玩埃」只是事情愈玩愈大罷了。「啊,那個混帳老頭,我就知道他巴不得自己跳上『白虎』寶座。」他無聊地瀏覽信件內容。 「你要是不惹他,他也不會這度魯莽行事。」府邸主人淡漠地用小牙匙舀了些鼻煙,通通氣息。 「我在跟百禎談冰雅的事,不要岔開我的話題!」鴛鴦大叫。 「鹽務的事比冰雅要緊,你最好別意氣用事。」一旁始終看鴛鴦這瘋婆樣不順眼的貴公子低聲警告。「鍾老頭打算圍剿『四府』的壯舉,搞不好會反過來把自己人給全剿了。」 「老人家嘛,閒著也是無聊,讓他鬧鬧又何妨。」百禎斜癱在大椅內玩著玉扳指。 「你是唯恐天下不亂。」 「日子太和平就不好玩了。」 「那你為什麼要找冰雅玩自己的婚姻大事?」鴛鴦冷道。「你把她留在你院落裡靜養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你後來沒把她遣至東跨院更不對勁,現在還發神經地準備娶她為妻!」 「你今兒個是怎麼了?」百禎無辜地苦笑。「平常溫柔聰慧的鴛鴦跑哪去了?」 「你什麼人不娶,為什麼要娶她?」 百禎慵懶的笑眼閃過一道冷光。「就算我不娶她,也不會拿你當成親的對象。」 「為什麼?」她痛心怒斥。 他聳聳肩,一臉坦誠。「對你沒感覺。」 她什麼都給他了,只挽來一句沒感覺?「那冰雅呢,她跟我有什麼不一樣?」 「她嘛……」他閒眸沉思,漸漸漾開沉醉的笑容。「很不一樣。」 「倒底哪裡不一樣?」她狂嘯。 「不告訴你。」呵呵。 鴛鴦震怒與傷痛的雙眼狼狠瞪著他的輕忽,半晌之後,憤而離席,不發一語。 「女人!」貴公子厭煩地以茶碗益刮著林上茶沫。「一談起感情就整個人走樣。」 「就是這樣才可愛。」百禎咯咯笑不停。 「別隨便惹那些看來小貓般的女人,她們一旦感情受挫,比母獅子還凶狠。」府邸主人冷嘲。 的確,這是百禎不曾碰過的危險,他也沒料到鴛鴦會就此趕往他家,衝進他的院落尋找冰雅。 「鴛鴦?」 「好久不見,你頭上的傷好些了嗎?」她溫柔地笑望冰雅的錯愕,飄然入室。 「從我清醒後那日,你為何都不再來?」 鴛鴦凝望她,伸手探向她領口,翻開雪白粉頸上曾被她刺破的傷痕。「這……還痛不痛?」 「還好。」 「真對不起,我……再怎麼說,也不該為了嚴守秘密而傷你。」 「無所謂。」這反而也讓冰難順這得知百禎為「白虎」的嚴重性。「我反而該謝你,因為你在我受傷期間的悉心看護。」 「那是因為不得已。」 「可還是改不了你照料我的事實。」 鴛鴦沉默,空茫瞅著冰雅的頸際許久。「你的墜子呢?」 「什麼墜子?」 「你什麼都沒想起來?」她不覺微愕,冰雅也尷尬。 「我……一直都極努力地試著回想,卻印象一片空白。不過我曾經兩次在相同的地方碰到熟人。」 她疑惑地將一切悉數傾吐,鴛鴦始終滿臉關切。 「那個馬車裡的男子說了句很奇怪的話:月兒。不知為何,我聽了很害怕,當下就逃走,什麼都來不及問。」 「因為你忘記了一項最重要的事。」鴛鴦悠悠低喃。 「是!就是這奇怪的感覺2」冰雅突然激切而驚喜地抓住鴛鴦。「你知道那是什麼,對不對?」 「百禎貝勒也知道。」 「可他從不回答我。每次我一問及過往,他……他就……」鴛鴦冰冷地瞪著冰雅羞愧的紅臉。「我知道,這是他的老毛病了。」 冰雅微怔。老毛病? 「那傢伙,老是以折騰新鮮玩物為樂。」 冰雅的戒備倏地湧上,疏離地回視鴛鴦的苦笑。『你很熟悉他了?「 「因為我過去也曾新鮮過。」 冰雅倏地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想拒絕接受這殘酷的頓悟,卻又無處可躲。 「別生氣,你的處境比我好多了,至少他已經著手要與你成親,不是嗎?」她柔聲勸撫。 「那為什麼不乾脆與你成親?」冰雅冷道。 鴛鴦深歎。「我的作用沒有你大呀。」 「什麼作用?」 「你我都是女人,能帶拾他的享受是相同的,所以我想,最大的不同應該是你獨有的作用。」 「別再兜圈子!」 「這個嘛……」鴛鴦故意拖拖拉拉地想了想。「我看,於脆把墜子還給你好了,或許你的把柄就不會落在他手裡。」 「你說的到底是什麼墜子?」 「別凶嘛,怪嚇人的。」她嬌嗔。「我想想……對了,他向來都把重要東西藏在那裡。」 冰雅僵立在花廳桌前直瞪著鴛鴦的一舉一動。她為什麼這麼熟悉地就往內房深入? 為什麼這麼老練地就爬上百禎的床榻,在壁格暗門裡抽出東西?百禎不是從不放女人駐進他院落裡嗎? 她是百禎的第幾個新鮮玩物? 不行,不能胡思亂想。冰雅努力穩下隱隱脹痛的腦門。不管百禎的過去如何,他倆要共度的是未來,計較過去的事毫無意義,徒增惱擾。而且……冰雅冷瞇笑吟吟捧著小墜子走來的鴛鴦。她覺得鴛鴦有股說不出的親切與熟悉,卻又帶著些許不可信。在無法判斷鴛鴦究竟是敵是友的狀況下,她寧可站在百禎這一方! 「冰雅,我若想害你,就不會冒生命危險翻找百禎的秘密。」她誠摯地步步逼近。 「要把你害慘很容易,只要繼續隱瞞你實情就行。」 「什麼實情?」 「這個。」她將墜子高高滑落至冰雅的掌心。「帶著它去那間茶樓吧,我相信你五哥和五嫂一定派了人在那兒繼續等候你。去問他們這墜子是什麼,你就會知道一切。」 握住那條墜子的瞬間,她如遭電擊。就算她的腦子不顧想起,她的手掌卻有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