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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蘭京 她的第一個感覺是冷,而後是熱,再來是呼吸困難。 她怎麼了?倒在雪地之上了嗎?臉側、頸側、前胸直達腳尖,一片冰冷。身上的熱氣與雪地相融,化為更刺骨的寒意。唯一感覺到溫暖的,是額角湧出的熱源。它們絲絲汨汨地橫越她的臉,滲入雪中,與她的體溫一同凍結。 這是怎麼回事?她靜靜地俯著,一動不動,彷彿靈魂已與肉體分離。但被封住的鼻息,成為她此刻唯一的求生依憑。 她微弱地、使勁地、本能地努力呼吸。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只得到極度稀少的空氣。這感覺,有如孩童時期在睡夢中不小心被棉被蒙住的夢魘——她應該可以很容易地剝開障蔽呼吸的阻礙,可是,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動作她會完全做不到? 小時候,會有細心的奶媽連忙將她自被筒裡拖出來,現在呢? 啊,好冷。不知斷氣後,屍體和冰雪哪個會比較冷?師父一定已經開始搜尋她了吧。 真諷刺,她一直想逃避的對象,此刻卻希望快快被他找到。也許,死了反而比較好。她實在不希望師父變成她的……「怎麼樣,白虎?」一個低沉渾厚的輕笑掠近她臉旁。 「找到了。」 縱使意識瀕臨潰散,她仍知道有無數無聲的形影落至她身旁。地府的鬼卒來接她了……「死了嗎?」 「沒,不過倒發現了個挺有意思的東西。」他又淺聲笑起,那聲音,很熟悉。 一隻大掌霍然清掉悶住她氣息的障礙,四周立刻揚起一陣詫異。 「居然是個小女孩!」 男子輕謔,似在譏笑這幫搞錯重點的蠢蛋。他看著她頸邊落出的玉墜——一件非常有意思的小東西。 「現在該如何處置?」 他橫了一隻手搭在她鼻前.似乎發覺到什麼,傾臉貼近她昏迷的面容。 「怎麼了,白虎?」 「噓。」他專注地盯著蒼白的小臉。「你想說什麼?」 溫柔的呢喃、溫和的撫觸、溫暖的鼻息……好熟悉,又好陌生。為何他們不能保持規矩的師徒關係?為何他會愈來愈不甘心只單純地身為她的……「師父」眾人聽不見她微弱的無聲呼喚,只看見白虎漸漸漾開的邪魅笑容。「我在這裡,你安心休息吧。」 頭痛!孫悟空被金箍咒困緊腦袋的感覺,八成就是如此。 「噢……」連起個身都好難受,好想吐……「小心小心,別太快起來。」一股清涼的香氣同時移至她鼻前,壓下她強烈的暈眩。 她怎麼……頭昏昏的?伸手掠開濃密長髮之際,赫然碰到奇怪的東西。 「這是什麼?」 「我看你還真是撞昏頭了,是繃帶呀。」笑聲咯咯咯地響不停。 繃帶?撞昏頭?怎麼回事? 「來,先把這蠱藥膳喝了。躺了四天都沒進食,一定很餓吧。可你不能馬上吃東西,得先補足元氣,也省得腸胃……」「走開!」她悍然推開一切.砸了一地珍貴補品;直接衝往花廳。不料一陣暈眩猛然襲來,整個人傾跌至左方,渾身無力地攀在梳妝台旁。 「你真是頑皮。」 她虛弱地抬眼。這是誰?著起來很好心,沒脾氣,被灑了一身狼狽卻笑容依舊。 「吃飽了再跑也不遲呀。而且你這身模樣,能跑到哪裡去呢?」 她這身模樣……這是什麼下流衣裝?! 「誰……哪個不要臉的東西,竟然給我穿男人的中衣!」中衣雖然極為寬大,衣擺卻只到膝前,無恥地裸露了兩隻小腿。 更糟的是,她突然察覺到自己在這薄衫底下,一絲不掛。 「你啊,人都虛成這樣了,脾氣還是那麼大?」 「你是誰?」憑什麼用如此熟稔的口氣跟她說話? 那名女子微怔,沉下溫和的臉色。「很有意思,冰雅,你覺得鬧夠了嗎?可以靜下來把東西吃一吃了嗎」 冰雅? 「我沒指望你會原諒我,但這次意外,你自己多少也要負點責任。你若不希望我出現在你面前.我走就是,別把氣出在這些藥材上,它們可全是貝勒爺的心意。」 貝勒爺? 「不是每個人都有嘗到老山參的福氣。他拿老福晉養身的極品來伺候你,給足你面子,呵護你裹子,還有什麼不滿意呢?」女子一則認輸的無奈相。 「你到底是誰?」她憤吼,嬌嫩的嗓子聽來不像恐懼,倒像在耍脾氣。可她知道,自己攀在台邊的手正急遽顫抖。 女於寂然凝望她,放棄地深深歎息。 「那你好好保重了,冰雅,我這就叫詩女們進來。」 冰雅痛苦地伏首在檯面上,彷彿連呼吸都會耗盡她的元氣。 「冰雅?頭很痛嗎?『女子仍放心不下地走近。 是,她頭很痛,但卻是被自己剛才的大吼吼痛的。她好難受,從沒感覺到如此虛弱。 她真該謝謝這名女子的輕聲細語,因為她現在才明瞭,自己已經脆弱得受不了一點刺激。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你先上床躺著。」女子溫柔地扶著她雙肩。 就算冰雅再倔,也無法不向自己的現狀投降。她的確非常需要躺下。但當她不經意掃現過鏡面時,赫然大驚,瞪著其中影像,半響都不曾眨眼。「這……是我?」 女子苦笑。「病人本來就會憔悴些。不過你放心,等你休養好,自會恢復原來艷光四射的形貌。額角上的傷嘛,就算會留痕,也可以用頭髮蓋掉。」 不,不是,她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這不是我的臉。」 「要是我哪天也病成這樣,我恐怕也會這麼說自己。」女子聳肩。 這不是她的臉——一張十六歲少女的蒼艷容顏。她不應該是這副模樣! 「冰雅?」女子莫名其妙地看她慌亂摸索自己的面容。 這明明不是她的臉,為什麼摸起來卻那麼熟悉而真實?鏡中的人是誰,她自己又是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冰雅,你還是快回床上吧。」愈來愈慘無血色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努力沉下思慮與情緒,在腦海中迅速搜尋蛛絲馬跡,卻全然一片空白,只有一陣強過一陣的耳鳴,整顆頭脹痛得連眼珠子都快爆出來。 「冰雅!」 她痛苦不堪地軟軟在地上,錯成一小團,緊緊掩著雙耳。 「快躺下!來,我扶你回床上!」 不要,她要再看一下,鏡子裡有她要的答案,只是她一時想起來……「別壓到傷口啊,冰雅!」女子慌了,邊扶邊嚷:「來人,快來人哪,替我把冰雅帶回床上去——」 「怎麼了?」 這聲音!冰雅猛然朝門外方向抬眼,但巨大身形背後射入的燦爛光線,令她猝地驚聲尖叫。 「關門!快把門關上!」 「貝勒爺,門!」女子連忙扶住縮成球狀劇烈顫抖的小身子。「她的眼睛怕亮,快別讓陽光照進來!」 就算門已立刻關上,也斷絕不了突來的強烈刺激帶給她的折磨。 「冰雅?」低柔的嗓音情至她身畔。「你也真是的,一醒來就急著照鏡子,這麼愛漂亮,嗯?」 渾厚的輕笑隨著一隻手臂,輕輕巧巧地就將她打橫抱起,步向床畔。 這個人的聲音、感覺,是熟悉的,她記得……「師父? 「乖,等吃完藥膳再撒嬌吧。」他笑著將脆弱的小人兒輕柔安置到軟榻裡。 「師父? 「你看你,每次東西都要替你準備個四、五份,只有一份是真正派上用場的,其餘全是先讓你砸個痛快的。」他無奈地笑著床邊碎爛的藥盅。 「師父? 「嗯?」他轉向她,與她互望。 啊,他是師父,可是……為什麼其餘印象,全都想不起來? 他很高,甚至有點太高。他很壯,卻壯得太過粗獷。他很魁梧,厚實的身軀令人備受壓迫感。他的脖子相當粗壯有力,肩臂雄健,可見得其底子之深厚。但……她呢? 「還在拗脾氣嗎.冰雅?」 唔,他笑起來……是那種非常危險的男人,因為太俊美。英武的剛稜臉龐與這副寵溺的笑容一配,天下女人只有酣軟嬌歎的份,恐怕連站的力氣都沒了。 「幹嘛這樣瞪我,在不高興什麼?」他很自然地以指節撫摩著地細嫩的臉蛋.彷彿他倆之間的習慣動作。 「她自一回來就不太對勁。」女子感慨地再度捧來一蠱藥膳。「我想她需要的恐怕不是我。哪,貝勒爺,還是您自個兒來吧。」 「小壞蛋。」他擰擰冰雅的小鼻子,坐在床上挨在她身邊。「再寵下去.都快把你給寵上天去了。」 「唸唸念,您還不是照寵不誤。」女子哀聲歎氣地將東西遞上。 冰雅一直犀利地盯著他,無論進食也好,他和女子閒談也好,她的視線始終不放過他。 「結果老福晉氣得差點跳起來臭罵他一頓。」 「阿瑪就是這樣,善於偷腥,卻老忘了把嘴抹乾淨。」哎,慘哉慘哉。 「也難怪老福晉會只疼孫子、不愛兒子了。」女子坐在床邊花凳上蹙眉。「可是您和冰雅的婚事怎麼辦?王爺害您表嫂吞金自盡.喪期未了,您怎好迎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