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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葆琳    


  她越是義正辭嚴,越是顯得可疑。迪渥拱起兩道眉,決定放她一馬,愛情這種事,他人還是別過問太多得好,就算是姊弟,對他人的愛情干涉過度,只會招致兩面不討好。

  「那你乾脆把手機給我,我替你去問,這不就得了?」

  「咦?」安麒的臉上充滿了遲疑的表情。

  「瞧吧,明明就是想找理由和他聯絡……」

  「才沒有!」握著拳頭,氣急敗壞地起身,安麒將手機丟給他說:「你打就你打吧!反正我想也沒有好消息。那種人才不可能會有想通的一天,我早知道了,桑狄鵬是個臭驢子、死腦筋、大笨蛋。」

  對安麒的叫罵置若罔聞,迪渥找著儲存在手機中的電話簿,立刻發現「桑」字,就在他要按下通話鍵時,卻同時有電話進來。

  「喂?」

  「……」

  怎麼沒聲音?迪渥再次「喂」了兩三次。「奇怪,不說話,那我要掛斷嘍。」

  「等一下!」終於,一個年輕的男孩焦急地在彼端叫道。「那個……這手機是屬於一位傅安麒小姐的吧?」

  「沒錯。你哪裡找?」

  「我是桑狄鴻……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

  真巧。正要找哥哥,弟弟卻自己送上門來?「放心吧,她記得很牢呢!姊,找你的,桑狄鴻。」

  安麒接起拋向自己的手機,訝異地說:「狄鴻?你怎麼會跟我聯絡呢?發生了什麼事?」

  「……嗚……嗚嗚……」

  「你在哭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悠……失蹤……他不見……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斷斷續績地,話筒彼端傳來無助的求救話語。「安麒姊,我該怎麼辦?」

  第五章

  「冷靜一點了嗎?」

  端咖啡給坐在沙發上,眼睛哭得紅腫的年輕男孩後,安麒也坐到他的對面說:「現在,慢慢地把從他失蹤前到現在為止所發生的事告訴我。」

  「那天他說要去打工——悠在一間快遞公司上班,因為我們未成年又不方便告訴對方家長的電話,所以幾乎找不到什麼好的打工機會,悠去的那家公司好像不是個正派經營的地方,上班時間不穩定不說,常常三更半夜還要人開車送東西到台北來。」

  「開車?喂,你們應該沒有駕照吧?!」

  「……悠的公司好像有弄給他一張駕照的樣子。」

  「那不是偽造的嗎?天啊!真是間危險的公司。」

  「他失蹤的那天也是一樣,是下午臨時被叫去的,說要趕送一份很急的東西上台北來。悠說他回來時八成是半夜了,要我別等他,先睡再說。可是隔天早上還是沒見他回來,我那時就開始擔心了……到了下午,還是沒有他的消息,我終於忍不住,打電話去問他們公司的人,誰知道……對方說悠把東西送到了台北沒錯,可是卻沒有回來公司交差,他們也正急著找他。」

  說到這裡,桑狄鴻再次哽咽地拾起頭來。「從那時候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悠他還是沒消沒息,我、我真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別激動。」安麒拍拍他的手,安撫他說。「有沒有可能是他去找朋友或是……」

  「那也應該會跟我聯絡啊!」狄鴻崩潰地大叫,將臉埋在手心裡,搖著頭說。「萬一他要是有什麼不測,我該怎麼辦才好?」

  「的確,照這情況看來,是有些不妙。」迪渥提出第三者的觀點說。「他應該是處於無法和你取得聯絡的狀況,而且是三天都無法取得聯絡……或許這麼說有點殘酷,發生嚴重車禍的可能性也要列入考慮了。」

  「如果是車禍的話,應該會和家人聯絡吧!可是我問過南宮家了,他們沒有接到類似的聯絡電話。」狄鴻沮喪地說。

  「你告訴他家人有關他失蹤的事,他們怎麼說?」這孩子還真有勇氣,安麒心想:毫無疑問的,南宮家的人同樣不會給他任何好臉色看才是,狄鴻畢竟是和他家兒子「私奔」的人。

  「……他們根本不認為這叫失蹤,他們說悠是想通了同性戀這條路不能走下去,一定是想擺脫我,故意從我面前消失了。他們也拒絕報警,說過一陣子悠就會回家去,還要我死心,別再纏著他們家兒子了。」

  這還真是——安麒與迪渥交換一抹同情的目光——相當冷酷無情的說法,在對方家人的眼中,悠的失蹤還是他們求之不得的好消息嗎?

  「這種可能性也不能說是零。」迪渥摸摸下巴,冒著會被其他兩個人打死的危險說。「在南宮悠失蹤前,他對待你的態度有沒有改變呢?」

  狄鴻深受打擊,臉色一白,默默低下頭去。

  朝弟弟揮舞著拳頭,安麒以口形無聲大罵著:(迪渥,你這笨蛋,講話前也先考慮清楚啊!你這樣不等於在可憐的小鴻傷口上撒鹽巴嗎?)

  (抱歉,但總得有人扮黑臉吧?)抱歉地一笑,迪渥雙手一攤地回應。

  「悠他不是這樣的人。」低著頭的狄鴻,以壓抑的口吻說。「我瞭解他,我們當初就約好了,假使哪天誰對誰厭倦了,就直接說出來要求分手。我們走的不是常人的路,這點雙方都很清楚,要是兩人當中有一人受不了阻力或壓力,給對方喘息的空間是很重要的,一開始我們都有這份覺悟,才會……對爸媽攤牌。」

  「約定並不意味著有何約束力,隨時都可能被打破的。」迪渥盡量口氣溫和地說。

  狄鴻堅定地抬起頭說:「悠是很單純的人,有什麼說什麼,想什麼就表現什麼,和我不一樣。如果今天是我打破約定,突然消失了,或許還有可能。可是他——不會的,他不會把痛苦留給人家,自己就一走了之。」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問題就更大了。」迪渥使個眼色給安麒。

  安麒登時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困惑地說:「有可能是綁架嗎?可是兩個窮學生,哪來什麼贖金?根本沒有綁架的價值。」

  「綁架這種事,不光全是為了錢。何況先前狄鴻也提過,那家公司不是非常正派,萬一他們要狄鴻快遞的是什麼危險的東西——」迪渥提醒道。

  「對喔。」一擊掌心,安麒立刻轉頭看著狄鴻說:「你上台北來,去找過那家收件的公司吧?」

  「我想對方是最後和悠接觸的人,要問也只能問他們,因此跟快遞公司要了地址。不過沒有用,那裡並不是什麼可疑的地方,而是一間教會。」

  「教會?!」

  「嗯,他們委託狄鴻送上來的東西,也是教會舉辦祭典急需要用的東西。」狄鴻微微蹙起兩道眉說。「不過那間教會所拜的神祇和我看過的有點不太一樣,我記得一般的天主教會是放十字架,而基督教會是放基督像,那裡所看見的十字架怎麼看都不太一樣,基督聖像也是……」

  「這兩種東西都放在一起嗎?」

  「嗯,在祭壇的中央。」

  「還有什麼令你覺得不太正常的地方嗎?」

  「沒有了。」狄鴻咬著下唇說。「離開教會後,我就真的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才好,最後能想到的就是安麒姊,所以來找你商量看看。但……我就算想委託安麒姊,也沒有那麼多的錢……我想,只要安麒姊給我建議,有個方向,我會自己去想辦法找悠。」

  「傻瓜!」安麒怒斥一聲。「小孩子不用想那麼多,錢算什麼?我沒把你當成顧客,而是拿你當朋友。朋友有難來找我商量,我傅安麒豈是會乘機詐財的人,你要是再拘泥於這種小事上,我可是會對你生氣喔!」

  「但……」

  「先不談這個了,接下來的日子你要回南部去等消息,或是想留在台北呢?」安麒轉移話題說道。

  「這……我沒想那麼多。」

  「想留下來的話,就住我這兒吧!反正你也不可能回桑家去,還是說你在台北有其他朋友的地方可以住?」

  狄鴻搖著頭,囁嚅地說:「但是這樣太麻煩安麒姊了,我不能……」

  「只要說你想留下,還是要回去就行了。」一旁伸出援手的迪渥笑著。「我老姊一旦說出口的事就代表定案,趁著你還有發言權時快點說出來,這叫先搶先贏,這可是我多年來所吃的苦頭換來的寶貴教訓喔。」

  「真的……沒關係嗎?」狄鴻看看左右兩人的臉色。

  「安心吧!你的食宿費,我會叫你幫忙做家事來抵,一點都不必客氣。」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安麒高興地說:「這下我好像又多了個弟弟,真好。」

  ☆  ☆  ☆

  都怪母親一番調侃的話,竟令他難得地猶豫起來。

  這回切實地將車子停放在沒有黃線、非回轉區的街道上,離萬事通事務所有一小段路的地方,他卻在車子熄火之後,坐在方向盤後面,遲遲沒有動作。

  不喜歡?那就別一臉對人家神魂顛倒、垂涎三尺的模樣……

  自從聽了這句話後,狄鵬差點倒地,再起不能,內心一方面拒絕接受這個事實,一方面又對動搖不已的自己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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