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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蘭京    


  看著一窩艷妓狂妄的笑容,她的聲音全梗在喉頭,連反駁的力氣也沒有。

  北斗為何會在自山崖救了她的那夜表明他喜歡她?他為何這一路上疼她、護她,就像以前一樣地拿她當小寶貝?是不是因為……她向他聲明了自己絕不再和他談感情?

  男人哪,愈是偷不到的東西就愈想要。

  「格格!」

  一個熟悉的叫喚,幫她拉回神智,穩住她無力的雙腳。

  「淑兒,妳來了。」她僵得擠不出一絲笑容。

  「喲,上門借別人的地方避風頭,還自備丫鬟哪。真是享受。」姑娘們冷眼訕笑。

  「滾!妳們這些低三下四的女人,全給我滾出去!妳們哪有資格跟格格共處一室,回妳們的土窩裡去!」淑兒幾乎是拳打腳踢、外加殺人表情地攆人。

  「妳囂張個什麼勁兒!這兒可是──」

  「再跟我囉唆一個字,別怪我在左北斗耳旁把妳講成大爛污,讓妳從此在他眼前變成癲痢狗一隻。滾!」淑兒憑著空前的火氣與蠻力,終於把一堆妖女全清出去。

  「砰」地一聲摔門震響,全室寂靜。

  「淑兒……」百靈虛弱得正想找個人好好傾訴,還未跨出步子,就被突然衝撞到她懷裡大哭的淑兒嚇呆了。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淑兒趴在比她矮小的肩頭上號咷大哭。

  百靈又是驚愕又是感動,淑兒竟然這麼為她抱不平。

  「沒關係的,淑兒,我不介意。」

  「妳不介意,他介意啊!誰管妳介意不介意!」她傾慕的對象又不是百靈。

  「啊?」淑兒在說什麼?「他」是指誰?

  「為什麼他連正眼也不曾看我一眼?為何那麼介意我的出身?我為他付出那麼多,他為什麼都不瞭解?」她恨透了自己母親的卑微身份,讓她在百祺的面前永遠都是下人。

  「呃……淑兒,別哭了。」百靈迷迷糊糊地拍撫著、安慰著,仍然搞不懂她在說什麼。

  「為什麼男人都那麼粗心,不明白他們隨便一句話、一個態度,會教女人多麼傷心?」

  淑兒一句話講到了百靈心頭,之前的委屈立即湧上雙眸。

  「淑兒,我再也不要談感情、再也不要喜歡男人了。」偏偏她心裡卻很明白,自己停不了對北斗的愛。

  「如果我做得到,我也不想再癡心下去。」愛一個永遠瞧不起她的貝勒爺。

  「淑兒!」

  「格格!」

  兩個女孩「哇」地一聲抱頭痛哭,誰也不知道對方哭的對象是誰,只知道此時最需要個伴陪在身旁,一起為各自的臭男人傷心。

  ※  ※  ※

  連續奔波數日的北斗,卯起全勁要一次搞定容貴姑娘這檔麻煩事。她太過危險,百靈又太過天真,根本不懂得如何防備人,而且他也太過飢渴。再不快快帶百靈回京城與他成親,她隨時有被他吞吃入腹的危機。

  「好了,一切的安排全都進入尾聲,明兒個我帶妳去拜訪一下要潛入的豪邸主人,兩天後妳就可以見到容貴姑娘。」

  他疲累地一屁股重重坐在椅上,觀賞著百靈的雙眸卻依然晶粲有神。

  老天!每天一回來就能看到心肝寶貝的感覺真好,這些天的災難與晦氣全都被她的影像消弭了。

  一身少婦打扮的她看來依舊嬌艷可人,平凡的衣料絲毫減損不了她的氣質。若是拿套乞丐裝給她穿上,看來也會一樣高貴亮眼。

  「北斗,你最近一直都在忙我的事,鏢局怎麼辦?」

  「海叔會替我負責。」不然他要這個副總鏢頭做什麼?

  「這樣真的太麻煩你了。」她垂頭沉思好一會兒。「這回委託你的事滿複雜的,危險又多,外加我小哥的攪局,回京後該如何結算酬勞呢?」

  「娃娃?」他瞇起警戒的雙眼。「我說過別跟我談錢的事。」幫自己老婆的忙,哪還用得著斤斤計較。

  「不行。就算是親兄弟,也得明算帳,還是公私分明比較妥當。」

  北斗當場冷下臉色瞪她,看得她僵在椅上如坐針氈。

  她應該表現得很自然吧。這幾天自己一個人練習了好多回,理性客觀的神韻應該抓得滿准的。

  北斗閉了閉眼。「好吧,娃娃,我為這些天來沒好好陪妳的事道歉。因為太多麻煩有待處理,難免會疏忽了妳。」

  「不是,我不是怪你!」她慌亂地搖著手。

  「我知道藏身在妓院裡太委屈妳,但我已經盡力了,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既可藏身又出入方便的地點。」為了怕她住得太糟,還特地挑上揚州最精緻風雅的寶月坊。

  「我不是在怨這個,我一點也不委屈。」

  「那妳在怨我什麼?」他倏地睜開的犀利眼神直射入她秪底。

  北斗的敏銳讓她握緊了雙手。「我只是……」

  「好了,別裝了,直接說妳到底在想什麼。」

  她深呼吸一口氣。「我不想欠你這個人情。」

  剎那間,她還以為自己的心緊張得忘了跳動,氣氛為之一凝。

  北斗努力讓自己放鬆拳頭,心裡猛念大悲咒,控制怒火。別激動,女人本來就是反覆無常的動物,換情緒就像變天氣。但他還沒享受到兩人之前稍有進展的甜蜜,一切努力就全都回到原點。

  「妳這麼想和我撇清關係,娃娃?」

  「也……不是,只是不太希望你把私人感情帶進我們的公事中。」沒有必要替她如此費心賣力卻不收分文。

  「能不能請妳再詳細解釋一下?」他的口氣溫和得令人喪膽。

  「你在我們墜崖的那天說,你會這麼辛苦地不顧一切幫忙我,是因為喜歡我。」

  「沒錯。」

  「這就是問題所在,你這樣會讓我很困擾。」她雙手愈絞愈緊。「因為我不喜歡你。」

  「喔。」

  他沒發火?連一點驚訝也沒有?「所以……我們之間還是保持單純的主雇關係比較好。」

  沉默良久,他挑挑眉。「說穿了嗎?可以輪到我了?」等她怯怯地點過頭,他才開始慢慢發言。「好,我照妳的方式來看這件事。倘若妳以一般僱主的身份上門和我談這次的委託事件,我會當場拒絕。因為我只做賺錢生意,不碰玩命遊戲。」

  而她卻讓北斗三番兩次遭逢災難。

  「再者,就算我無聊犯賤,接下了妳的委託,我也不必親自出馬替妳執行。」他嚴厲地看著她驚訝的表情,繼續開炮。「我有手下,記得嗎?一個總鏢頭是不會為一件小小委託現身的。」恐怕連他的面都見不到。

  「這不是小小委託!」

  「就算它很偉大,我的鏢師們中不乏高手,他們可以替妳擺平問題。如果擺不平……」

  「怎樣?」她問得很小聲、很小心。

  「我可以退回妳的請托,賠錢了事。」他也答得很溫和、很小心。「何況妳的這項委託我分文未收,更有權利隨時終結一切行動。」

  她可真的嚇到了。「你……打算在這個時候停手?」

  「如果妳逼我的話。」

  「我哪時逼你了?我一直都在和你講道理。」

  「我也在順著妳的道理解釋狀況給妳聽。如果妳要跟我談酬勞、談主雇關係,我的結論是,我會立刻把事情交給手下處理,或是乾脆就此中斷這項委託。」

  「不行!」她慌張地提高聲量。

  「妳放心,我的部下裡多得是高手,委託給他們絕沒問題。」

  「我不要!」

  「或者要我推薦其它鏢局的一流角色?」

  「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你幫我!」

  「一個妳急著想撇清關係又不喜歡的傢伙?」

  「我沒有要跟你撇清關係,也沒有不喜歡你!」

  「卻不屑欠我這份人情。」

  「我從來沒有不屑你!」她氣得放聲尖叫。

  「話是妳自己剛才說的,我只是重複。」

  「我只說我不想欠你人情──」

  「好。」他的食指如利刃一般指向她。「既然不想欠我人情,就找別人幫忙去,能替妳解決問題的不獨我一人。」

  「我不要別人幫我,我只要你!」

  「我不接不喜歡我的僱主委託的工作,我會親自出馬就已經是在賣人情,一個妳連買都不想買的廉價人情。」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沒有不喜歡你,你也一點都不廉價!」

  「喔,意思是妳喜歡我囉?」他不屑地哼笑。「我謝謝妳了,為了要我幫忙而刻意傾心,真是委屈妳。」

  「我才沒有刻意喜歡你就為了利用你替我辦事,我從以前就已經在喜歡你。」

  「然後等事情了結後就順便終止感情,所以現在才會坐在這裡跟我算酬勞問題,省得我糾纏不清。」

  「我怕的是我在糾纏不清!我已經不想再為你流一滴淚、再傷一次心!」

  「終於搞懂了。」他拍桌吁了一口氣,癱身靠在椅背上。

  「搞懂什麼?」

  她眨巴著傻愣愣的大眼睛,呆望笑容不明的北斗。她剛剛辟哩啪啦地跟他吵啥,不是計畫好要冷靜地和他談公私分明的問題嗎?北斗又為什麼突然不吵了?

  「繞了這麼大半圈,原來妳是怕事後妳會離不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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