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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蘭京    


  「哈喇沁部?」

  「雖然阿爸、阿娘從沒說要把我送走,我……還是會怕。」她將小臉縮在膝頭上。「畢竟我的兄弟全是有力有用的男孩子,就我和姊姊兩個女娃。我姊姊她很漂亮,也很有靈性,是我們全族最引以為傲的福星。我卻什麼才華也沒有,什麼也不是。」

  「你怕自己因此被丟掉?」

  「我小時候不聽話時,大人都會這麼說。所以我拚命學習、拚命努力,絕對要做兄弟姊妹中最有用的一個!」

  「好保障你在家裡的地位。」

  「啊?」這句話太深奧了,有聽沒有懂。「反正……生得不夠美麗,就只好憑實力。」

  「那現在呢?」半沉入桌後陰暗座位的他盯著鈴兒。「你還覺得自己不夠美麗?」

  面對他隱約的專注視線,她居然侷促不安起來。

  偌大的書房雖然只亮了桌上小小一盞鹵素燈,卻無損於他迫人的氣勢。幽暗的光線,反而更增添他強烈的存在感。

  「這……這副皮相是很漂亮,可它不是我的。」三百年前的她,平凡得簡直讓人記不住。「你喜歡這副漂亮軀殼嗎?」

  「我對女人向來沒什麼判斷力。就像你說的,與其看表皮,不如看實力。」

  「是嗎?原來你也這麼認為!」先前的困窘馬上被興奮取代。「我很有實力的,我也向來很用心學習,你恨我相處久了,自然會發覺我的好處!」

  「或許吧。」

  「我跟你說,我發覺我們的相遇不是偶然的,而是你身上有某種感應吸引著我。或許這正是你聽得見我的聲音的原因。」

  「那你快找出這原因是什麼吧。」好讓他知道攆她回去的關鍵在哪。他是基於道義責任而勉強陪她耗,但沒興趣一輩子陪她耗到底。

  「三百年前,就在我剛死之後,姊姊對我說其實我陽壽未盡,所以一定能找到活過來的方法。只是沒想到這一找,找了整整三百年。所有我認識的人都走了,只留我一個還在塔密爾飄蕩。那種感覺……比孤單還要深好多。」

  「塔密爾?」海棠霍然挺直坐起。「你知道它的舊名?」

  「它就是你在外蒙住的那塊區域嘛。它原本是大清將軍的駐防地,誰知道竟會遭準噶爾埋伏,炸了咱們的彈藥庫,害我也翹辮子了。」

  「是嗎?」他只知道清史上確實有位將軍終生戍守塔密爾,卻不知有准部埋伏的這段爆炸事件。「你還知道些什麼?」

  「很多很多啊。知道我在家鄉的親友們,知道我在塔密爾的那群士兵夥伴,知道我……很想念他們,很想再見我的家人……」

  沙發上的身軀蜷成更小一團,低低的細語幾不可聞。

  海棠靜靜走向她,將她拉入懷中密實地擁抱著。他什麼也沒有說,只用厚實的大掌不停撫著她的脊背。

  她很少流淚,也從不為自己的死亡傷悲。可是他低沉有力的心跳和體溫讓她的心變成小小的泉,三百年來的孤寂和滄涼,靜謐地汩汩湧現,氾濫在他胸膛間。

  被他擁在懷裡的感覺很奇怪,彷彿流浪已久的人終於回到了家鄉──回到她終生歸屬的地方。

  第四章

  當海棠帶著鈴兒一同前往飯店頂樓的餐廳赴約時,把和他約見的人全嚇了一跳。

  「海棠,你……怎麼會帶她一起來?」大卓愣得有些結巴。「她不是應該在醫院做檢查嗎?」

  「檢查完了。」海棠扶著一直東張西望的鈴兒入座,無視週遭人的錯愕。

  不是只有同桌的大卓與羅秘書膛目結舌,幾乎餐廳裡的所有人全都注視著鈴兒。

  「這是你替她安排的裝扮嗎?海棠。」大卓忍不住問。

  「不是。她想怎麼裝扮自己是她的事,我沒意見。」他神色自若地冷然吩咐侍者上菜。

  鈴兒穿著優雅的紀梵希連身長裙,輕柔的下擺飄蕩在膝前,應當十分清靈飄逸,卻被她裡頭套上的那條長筒睡褲襯得分外怪異。外加她腰上綁著長條圍巾,腳下踩著一雙像雨鞋似的大黑靴,左腕一串鈴鐺,右腕一條像是路邊賣的俗艷塑料手環,滿頭柔細微卷的秀髮也被紮成粗黑大辮子,活像某某部落來的鄉下土包子。

  「我第一次看見紀梵希的洋裝被人糟蹋成這樣子。」羅秘書哼瞟一眼,甩過頭去。

  「噢,搞不好待會她還會為我們來一段民族舞蹈。」大卓將酒杯湊近嘴邊,掩飾笑意。

  海棠丟了個警告的眼神過去,隨即漠然伸手示意。「這是羅秘書,相信你們之間的過節已經不必我多做介紹。」

  「過節?」鈴兒不解地望向羅秘書,只見她像根本沒見著鈴兒似的逕自飲酒。

  「這位是我的朋友,他姓卓,大家習慣叫他大卓。」

  「幸會,神阪小姐。」大卓流露都會雅痞的笑容。

  「我不是神阪小姐,叫我鈴兒格格!」

  這下大卓再也忍不住爆笑出來,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這人是怎麼了?」鈴兒轉頭問向海棠時,只見他一副火氣待發的壓抑表情。

  「啊,鈴兒格格。」大卓笑得差點喘不過氣。「早上和你皇阿瑪去台大醫院做的檢查怎麼樣?」

  「很好,身心健康。」只是他怎會叫神阪先生皇阿瑪?

  「祝格格萬福金安。」大卓舉杯致敬,酒到嘴邊,差點忍不住噴笑出來。

  「你們這是在演什麼戲?」羅秘書抱怨地嬌嗔。「雷總,難道我也得跟著喊『格格千歲千千歲』嗎?」

  「有何不可,你喊得不錯呀。」鈴兒倨傲地仰起下巴,她早看這大奶媽不順眼。

  「雷總!」

  「鈴兒!」

  「幹嘛,點名啊?」她才不怕被海棠瞪。「你不是說要來這兒辦什麼要事嗎?有事還不快辦,跟這婆娘喳呼什麼!」

  「你!」羅秘書憤然將餐巾扔往桌上。

  「隨手亂丟東西,家教真差。」鈴兒皺眉搖著頭,嘖嘖有聲。

  「主菜來了。」海棠一聲低語,立刻截斷左右兩隻母老虎的陣仗。「拿好餐巾檔著,小心被油濺到。」

  「喔?」鈴兒好奇地照著做,卻忍不住偷瞄兩眼擋在餐巾前滋滋叫的菜色。

  「雷少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否說明一下目前的狀況?」大卓悠然靠著椅背搖晃酒杯。

  海棠皺著眉頭啜口酒,不耐煩地盯著鐵板上的肉。「她現在不是神阪玲奈,而是鈴兒,一位來自蒙古的格格,過去一直待在外蒙遍遠的小地方,所以不太適應這裡的都會生活。」

  「什麼?」羅秘書眨著迷惑的美眸。

  「他在說玲奈因車禍後遺症所產生的新人格。」大卓無奈地賣弄起自己的本行。「腦膜出血本來就很容易引起腦部鈣化及骨化,造成人格異變或心智惡化,但鈴兒格格似乎受電視劇的影響比車禍的影響還嚴重。」他又噗哧一笑。

  「什麼人格異變,我看她根本就是中邪,活像被鬼附身!」羅秘書瞟眼低嗔,卻在瞄到海棠的神色時倒抽口氣。「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你這玩笑可就開對啦!」鈴兒開心地一刀戳入高厚的牛排裡,轉刀將它整塊騰空插起。「格格我的確不是人,只是暫時借這副軀體用一用而已。」

  在場的人除海棠之外,全膛眼咋舌地看她豪邁地大口吃肉,津津有味地撕咬著法國廚師的精心傑作。

  「鈴兒。」海棠平靜地垂眸輕喚。

  「我沒有故意要扯靈異話題喔,是羅秘書先起的頭。」她空出另一隻手抓取竹籃裡的黃色小饅頭啃食。「不過你們也真怪,為什麼要用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詞兒解釋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她根本不在乎週遭眼光,只專注在海棠身上。

  「我無所謂,就順著你們的意思,當我是另一個來自不同國度的神阪玲奈吧。反正我跟你到台北

  來,只是為了搞清楚你聽得見我聲音的緣故。其它委屈,我挺得住。」

  「鈴兒,把肉放回鐵板上。」

  「呃?」為什麼?

  海棠沒有進一步解釋,只是定定望著她,似乎在等她行動。她這才注意到旁人奇怪的視線,讓她忘了咀嚼塞鼓了滿嘴的食物。

  她不明所以地乖乖放下牛排,呆看海棠替她仔細地切割成許多小塊。

  「用這個吃。」

  當她接過海棠遞上的叉子時,才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啊,原來這兒吃肉的方式這麼秀氣。要是有機會讓我作東,烤只全羊來請你,你就明白這小玩意兒根本沒啥用處。」

  她俐落翻轉亮晃晃的叉子,直直插入肉塊中,開心地送進嘴巴裡。

  大卓和羅秘書都看傻了,連在一旁倒酒的侍者也呆住,倒了一桌子紅酒。

  「你可以開始做演示文稿了,羅秘書。」

  「啊……呃。」她努力把注意力由鈴兒生猛的吃勁中拉回。「我……主要是向你報告大陸廠房的問題,還有國際陶瓷展的進度,以及……」

  「海棠向來連吃飯時間也不忘辦正事。」大卓傾身向鈴兒耳語。「他可以在用主菜的時候聽演示文稿,上甜點的時候思考,喝完咖啡就下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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