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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蘭京 但是她並沒有想像中的瀟灑,她還是放不下,打了幾次手機給他,他都在關機狀態,無法溝通。 一整天,她打手機打到心灰意冷,打到數度痛哭失聲。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偏偏找不到人。她窩在自己的小公寓裡,哭醒了就撥號,撥不通就再次心碎。 她找不到她要找的人,卻因為自己的手機開機,而打進一堆要找她的人。 爸媽找她、小萍找她、朋友找她、宴會籌辦人找她、公司找她、教會的媽媽們找她、外國的供貨商找她、同業的飯友找她…要振作,有待處理的事還很多。 馬蘭都可以說放下就放下,完全投入工作,為什麼她做不到?感情已經搞得一塌糊塗,難道還要把工作也搞得一塌糊塗? 「丹雅!你這幾天跑到哪裡去了?」 「難得你週六週日的教會活動會缺席。」 「上次預展酒會後續賬目需要清一清,你打算幾時來核對?」 「小萍要在凱悅辦婚宴是誰的主意?為什麼問都不問我們一句?」 「朱經理,你的公司有些負面風聲傳出來,是怎麼回事?你最近還好吧?」 「經理,你提出的議案還是沒有響應,但上頭說要找你談。」 「現階段研習講座就告一段落了,謝謝朱經理這陣子的撥冗參與,指導後進。下次若有機會,我們會再邀請你,」 「那你接下來還有什麼事可做?」 丹雅,你接下來還有什麼事可做? 幾天下來,一連串的雜事與問題洶湧而來。她機械式地響應,迅速處理。每逢空隙,不忘切切撥打手機。 「喂,我馬蘭。」 「沒辦法,落跑一周,回來就得被眾人圍剿。現在還在收拾上個禮拜的爛攤子。」 「幹嗎不住我那裡?我現在每天搞到一兩點才到家,根本沒力氣開車到你那裡。」 「等到下禮拜國外的chiefengineer抵達了,我們這小組的人就可以解脫了。」 「你呢。」 丹雅,你呢? 「有什麼事嗎?」 「既然沒事,等我忙完再好好聊。」 「對了,你沒事就到我那裡去。幾天不見,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德行。」 好奇怪,她是這麼迫切地想找到他、想問他。聯絡到他了,卻什麼要事也沒說,只依戀地貼著手機,傾聽他的聲音。 小萍又跟你爸鬧彆扭了,現在場地勉強敲定了卻又說不結婚。 爸媽希望跟你再碰個面。 我的工作狀況好糟。 我好想你。 愈是心裡的話,她愈是擱在心裡,一個字也講不出去。 ☆ ☆ ☆ 週三下午,晴天霹靂,路上行人紛紛走避。氣象局說秋季颱風可能登陸,請大家多加小心。 雨有一陣沒一陣的,一來就是大豆雨滴,卻說停就停,馬上晴空爽煦。 她就站在馬路對街的電話亭裡,遙望咖啡館落地大玻璃內中午用餐的上班族。馬蘭和一群男男女女激辯著,狀似冷靜,卻氣勢凌厲。他身旁的艾蜜莉看起來也精幹伶俐,不斷地與他一同反擊敵方。 她也很想和馬蘭站在同一線。 驀地,馬蘭和眾人開懷大笑,樂不可支,像在譏嘲她狼狽的幻想。 可是她是真心這麼想的。 她很想加入他的圈圈,但就是進不了他的世界。 談感情真的好累好累,容易傷神,容易傷心。 「喂?我馬蘭。」 她在對岸拿著公共電話話筒半天,發不出聲音。 「喂?」 店內的他有些口氣不善,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馬蘭,是我,只是我目前說不出話。 「怎麼了?」手機旁的人聲隱約可聞。 「不知道。」他有些不爽,「喂?」 通常馬蘭會在她出聲後,就轉變為愉悅的口氣。而且,會帶有幾分假裝「真受不了你」的得意。 他又「喂」了一聲,便悍然切斷通話,重回同事們的午餐熱戰中。 綠意扶疏的對街電話亭內,一個女人伏在電話上痛泣。來往路人略瞟一眼,也無人會關心。 這世上,為情傷心的女人太多了,不差這一個。 ☆ ☆ ☆ 「你們都沒有她的消息?」 「你也沒有?」丹雅教會的朋友愕然反瞪馬蘭,「我們還以為她又跟你私奔去了,所以沒來參加週六團契跟主日禮拜。」 怪了。 「你們上次是什麼時候跟她聯絡上的?」 「大概……上個禮拜幾,不記得了。」 「丹雅的事,問柯南比較清楚。」 馬蘭努力捺下焦躁,一臉客氣。「她現在在這裡嗎?」他人都親自殺到教會來了,一定得查個水落石出。 「柯南出國,人在吉隆坡。」 他差點氣瘋。 柯大小姐遠赴南洋參加國際神學研討大會,像個修士般地不帶手機也不帶notebook,無牽無掛,逼得他只得以警察辦案的潑辣手法,四處威脅恐嚇,想盡辦法就是要聯絡到柯南。 丹雅整整四天沒跟他聯絡。打她手機,不通。打她公司,說她沒上班。打給她父母,她沒回老家,他只好假裝特地call來請安的。打她小妹電話,什麼也問不出,反而被傾倒大堆感情垃圾。打她大妹電話,一樣一問三不知,每天去她的小公寓,接到門鈴快起火也沒人應。找到她的教會來,也是一片茫然。 該死的。平常人人使喚她使喚得那麼容易,結果她是死是活,沒一個人關心! 晚上十一點半,他終於Call到在吉隆坡麗晶飯店下榻的柯南。 「丹雅不見了?」她吼得比他還凶,「你在搞什麼鬼?」 「你最後是什麼時候跟她聯絡上的?」 「她被炒魷魚的那天。」 「什麼?」 「她被FIRED的那天!」聽不懂人話啊! 丹雅被革職? 「我上次就跟你說了,她不小心挖到吉米王另收回扣的爛瘡,吉米王那豬哥還勸她一起趟渾水,丹雅哪肯。我就知道吉米王絕對會使賤招,只是沒想到他會賤到陷害丹雅去背黑鍋。」公司裡也沒一個有膽站出來替丹雅仗義執言,誰都懶得得罪駙馬爺。 「那也不必做得這麼難看。」大可讓丹雅自己辭職。 「他就是要給丹雅難看,教她難找下一份好工作。」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禮拜三。」 他立刻聯想到那天中午莫名其妙的無聲電話。 是她嗎?她想跟他說什麼? 「馬蘭,我之所以老早就跟你通風報信,就是希望你能幫她一把,因為我已經不知道還能幫她什麼。你為什麼不幫她?」 她人會在哪裡?怎會說不見就不見? 「喂!」 她不是那種會跑到國外度假散心的料,依他看,她只會挖個小洞把自己埋起來。 埋在哪裡? 「馬蘭!」他死了是不是? 「吼什麼?」煩不煩哪。 「我在問你為什麼不幫她!」 「我沒有不幫。」啊,他怎會現在才想通?「我只是幫法跟你不一樣。」 ☆ ☆ ☆ 馬蘭隔日草草跟公司告假,從早來回奔波,趕到丹雅的小套房時已近中午時分。 這次他完全不需要按鈴,直接拿著他從大妹立雅那兒勒索到的鑰匙開門。 晴涼的仲秋午後,粉色窗簾隔掉了明朗的光線,屋裡一片清幽,乾乾淨淨,有著淡淡的芬芳,一股屬於她的馨香。 她在嗎? 他無法確定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但至少可以刪掉最糟的預期狀況:屋裡沒有任何自殺過後的怪味。 「丹雅?」 沒人響應他。 出去吃飯了吧。 環顧四周,他再度覺得自己像在參觀小人國,什麼都小小的。迷你錄音電話機上不斷閃著小紅燈,顯示留言已有一大堆,她恐怕這幾天根本沒去聽。 看來只能守株待兔,慢慢等了。 正當他解開領帶,打算橫越小客廳進攻小冰箱時,赫然發現廚房地板上伏倒的身影。 「丹雅!」 她在家!可是,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你在搞什麼?」他重喝,連忙將她打橫抱起。 她渾身虛軟發燙,手裡還抓著空的製冰盒,冰塊早融為她身上的一攤水。 「丹雅!」他不斷拍著擱到床上的小人兒臉蛋。 她半昏半醒,疲倦得連話都講不清。「地板……」 「什麼?」 她艱困地嚥著喉頭,嗓子仍是徹底的乾澀,沙啞而破損。「我……想弄冰枕,可是腳站不住。冰塊都掉到地上,還沒擦乾淨……」 「擦你個頭!」連日累積的不安完全暴發為憤怒,「你這幾天都躲在家裡幹嗎? 什麼時候生病的?」 丹雅無力跟他爭辯,極不安穩地昏昏睡去,滿腦子想的還是地板的清潔問題。 水還沒有擦乾淨…… 隱約間,彷彿只過了一小時,又好像是一日。她不清楚,一切都模模糊糊。 「只是一般的感冒,因為沒處理好而造成濾過性病毒感染。」 「可能是扁桃腺發炎感染到中耳,會頭暈目眩。也可能她進食過少,有些貧血。」 「我只能替她注射葡萄糖補充體力。其他的,消炎藥跟退燒藥,按時服用就行。她對抗生素過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