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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林如是 「夏生……」沈冬生覺得一晚上他的聲音似乎都又澀又啞。 「你別擔心,我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然後如他所願,把他忘了,不再去糾纏他。 他覺得愧疚,想說點什麼,喉嚨乾澀得說不出口。她打開門,都已經跨出去了,突然回頭,空空的眼眸望著他說: 「我真的不能再去找你嗎?」聲音和他的一樣啞。 不,她沒有哭,但白紙似落寞的神情更教人不忍。沈冬生猶豫矛盾極了。徐夏生突然撲向他,什麼也不顧,雙手繞住他的脖子,狠狠地親吻他。 她的嘴唇乾澀,跟他的一樣;她的吻也生澀,還碰到他的牙齒。車內的空間隘,她整個人全都壓靠在他身上,他可以感覺到壓在他胸膛的心跳。 「夏生……」沈冬生試著推開她。他覺得不能這樣。倒不是因為他是君子,道德高尚,他其實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只是,他覺得徐夏生這一刻是不理智的,感情用事,到最後都後悔。 徐夏生沒理會,仍盤著他,勾著他的脖子,可以說野蠻。她甚至把舌頭伸進去,稍微變濕潤的唇有種苦澀的青草味。 沈冬生反射的卷觸她的舌吻,抱住她。他知道不能這樣,終究沒有將擁抱鬆開。 那時候,兩眼相對的那歲月,他怎麼想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他的手,在她背上撫摸又撫摸——唉,是真的。 慢慢,徐夏生抬起眼,滿臉都紅,卻沒有把手放開。他也沒有。 「讓我這樣再靠一會就好。」聲音還是啞,仍勾著他的脖子,整個身體仍緊貼在他身上。 沈冬生騰出手去撥她的頭髮。兩眼又相對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原來這麼粗蠻。」 「現在你知道了。」 他的手順勢停在她臉龐,時間就停住了。 他捧起她的臉親吻她。這一次,聞到了那苦澀的咖啡味。 ※ ※ ※ 說是沒信仰,無可奈何之餘,也只能信神信鬼信蒼天。每次整理他大學時,環島旅行時拍攝的島上各地的廟宇的幻燈片,沈冬生都會這麼想。 幻燈片放久怕潮,他打算翻拍,把它們掃進電腦裡。工程不算大,就是麻煩。他吁口氣,把幻燈片收進盒子丟在桌上,起身去煮開水。 「沈老師。」正將咖啡和開水往洗筆筒裡倒時,施玉卿敲敲敞開的門,走進美術教室。 「早啊。」沈冬生招呼一聲。其實不早了。 「不好意思,我無事不登三寶殿。」施玉卿笑笑的。若不是有藉口,常往這裡跑,辦公室那些同事也會起閒話。 「什麼事?」 「來借課啦。二年二班下午有沈老師的課對吧?我想對一對上回她們考的卷子。」 「好啊,沒問題。」再過幾天就是高三畢業典禮。越接近期末,緊張的氣氛越濃。 「嗯……」施工卿顯然還有事,「沈老師,上回讓你破費了,我還沒有回請你——」 「你別放在心上,施老師。」 「那怎麼好意思!起碼讓我請你喝杯咖啡。」 「真的不用了。」咖啡他天天喝,都咖啡因中毒了。 施玉卿這才注意到他剛泡的那筆筒咖啡。看他居然把咖啡裝在洗筆筒裡,有些訝異,笑說: 「你怎麼把咖啡裝在洗筆筒裡?這樣……」她搖個頭。真是!男人就是這般隨便。 「方便。」沈冬生說:「洗筆筒我也洗過了,很乾淨的。」 「這樣還是不妥。你們男人啊,就是!」施玉卿又笑著搖頭。 沈冬生噤聲,不敢再搭腔,假裝整理東西。 施玉卿又說:「沈老師,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件事——」 他都已經拒絕了,她還提!但沈冬生不想傷和氣,說:「請施老師千萬別麻煩,我實在沒有那個打算。」 「只是見個面——」 沈冬生打斷她:「我女朋友會不高興。」不說得這麼白,施玉卿大概不會死心。 「這樣啊。」施玉卿笑容變得有點僵。 「不好意思,施老師這麼熱心。」 「哪裡。」施玉卿很快恢復平常的神色,說:「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請我喝喝你用洗筆筒泡的特別咖啡吧。」又笑一下,識趣的走了。 施玉卿前腳一走,王淑莊後腳就進來。 「在忙?」王淑莊年輕,跟唐荷莉差不多,有唐荷莉的影子。 「還好。」 「想跟沈老師借下午的課,沒問題吧?」 「當然。」沈冬生點頭,忍不住開玩笑:「把課都借出去,我樂得清閒睡大頭覺。」 「所以還是你好。」王淑莊笑著附和。「對了,沈老師,你這個星期五晚上有沒有空?我剛好有兩張音樂會的票——」 「星期五?不好意思,我剛好有點事。」 「這麼不巧。沒關係,下次有機會再說。」 社會化久了,都知道怎麼應對人事,自己不尷尬,對方也不為難。像施玉卿和王淑莊,都懂得維持一定的矜持;但徐夏生,連矜持都不要了。 他把咖啡倒掉,又重新泡了一筒。他不是頂愛喝咖啡,卻酗咖啡。別人酒精中毒,他是咖啡因中毒。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躲在這裡。」蔡清和像逛菜市場一樣逛進去。 「這地方倒變成觀光熱門地區了。」沈冬生諷刺一句。 蔡清和充耳不聞皺眉說:「又在喝那種東西!你要喝,也別用洗筆筒裝,衛生一點!」 「老頭子就是囉嗦。你又叫學生自習了?」 「考試。我只走開十分鐘。嘿,你女朋友打電話找我。」 「荷莉?」沈冬生愣一下,「她找你做什麼?」 「你不知道?她說在你的電話留了言,不曉得你聽到沒有。她要請我跟……呃,王月霞吃飯,說是大家一起聚聚。」 這兩天太累了,那通留言沈冬生沒有聽到。 「她是不是說要請你跟你的『女朋友』,四個人一起吃飯?」這種事像是唐荷莉會做的。她想得出來。她要熟悉他的朋友,進入他另一層面的生活。 「呃……」蔡清和有些尷尬,的確是如此。 「什麼時候?」沈冬生問。 「今天。」 「幹嘛這麼趕?」 「她說會跟你聯絡。」 那意思就是要沈冬生打電話給她。 「好吧。我待會打電話給她。你知不知道王月霞喜歡吃什麼料理?跟她聯絡過了沒有?」 「你真的要去?」蔡清和瞠目問道。 沈冬生挑眉反問:「我以為你跟荷莉說好了。」 「我哪敢!這頓飯這麼一吃,就差不多完了。你女朋友的意思你不會不曉得吧?」 「我以為你跟王月霞定下來了。」 蔡清和苦笑起來。「她現在沒事就過去幫我收拾煮飯,好像都覺得理所當然。我看,我這下大概是逃不了了。」 「你如果不喜歡,拒絕不就好了?」 「也不討厭。一開始沒想太多,慢慢就變成這樣了。」 「你爸媽那邊都知道了?」 蔡清和點頭。「有回我媽打電話來,剛好王月霞接了,所以,這下我是逃不了的。」 「你讓她接你的電話?」 「唐荷莉不會自己主動幫你接電話嗎?」蔡清和反問。 一旦關係接近到某種距離,女人自然就會很主動的查看男人的信件、接聽他的電話,在他的生活裡處處插一腳。 「那麼,你到底去不去?」沈冬生一口氣咕嚕灌了一大口咖啡。 「你呢?」蔡清和反問。 沈冬生又灌一大口咖啡,「還能怎麼樣」的表情。 「那我就跟王月霞聯絡。」蔡清和點個頭,然後說:「那種東西少喝點。嘖,苦得要命,有什麼好喝的!」 沈冬生露出跟咖啡一樣苦的笑,又灌了一大口。 「當心胃痛。」 「那就名正言順不用去吃這頓飯了。」 蔡清和認真盯他一會。「我看你也不怎麼情願。」頓一下,又接了句:「熱病還沒好嗎?」 沈冬生白他一眼,又去灌咖啡。 十多天有了吧?徐夏生一直沒再找他,連電話也不再打。他想應該就是這樣了,也沒有特別的傷感,只是偶爾心中那種空蕩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惆悵。 她留在他舌腔裡的那吻觸,到現在他還忘不掉;甚至那麼一舔,他似乎還可以嘗到她口水的味道。她身體貼著他身體的重量感,他也仍然感受得到;她牢牢勾著他脖子的那纏繞,當然更抹滅不掉。 他甚至還因此作了夢。一閉上眼,全是她壓在他身體上的那奇異的重量感。 「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輕。」蔡清和又危言聳聽。 沈冬生不想跟他抬槓,趕他離開,說:「好了,你快走吧!不是說只能走開十分鐘?還在上課呢。」 蔡清和白白眼。「你不必急著趕我,我會走的,真是——忠言就是逆耳!」 看沈冬生又在皺眉白眼,他正色說:「說真的,我當然是站在你這一邊。不過,你自己可要好好想清楚,要不然,一回頭已百年身,很麻煩的。」 沈冬生沒立刻回答,喝口咖啡,忽然說:「哪天去看夕陽。」 「跟你?神經!」蔡清和又翻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