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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決明    


  「小麻雀?哪裡?在哪裡?」她的反應足足慢了半拍疑惑地追問。

  「簡家小麻雀妹妹。」他笑。

  原來是在暗諷她?!哼哼。

  「在想上阿里山後的行程。」她隨口胡謅「現在不是櫻花季,我不知道等一下要做什麼……不然我們去逛特產店好了,順便採買一些孝敬老爸和哥哥的禮物。」「你以前上阿里山都怎麼打發?」

  「睡。我會養足精神去看日出。」得趕在太陽公公還設起床的凌晨四點上山,對於不習慣的人來說是種很大的挑戰。

  不過「睡」對應家哥哥來說不是啥幸福的享受,所以她決定改變行程。

  唔……她剛剛好像說了禁忌的字眼耶。偷瞄一眼應巳龍操控方向盤的手背——好加在,還沒有青筋浮現。上移六十公分,臉部表情和藹可親。看來他是沒聽清楚,她欣慰地悄悄吁出一口氣。

  「我覺得咱們來到嘉義後好伙就是一直睡一直睡。」跟一般人旅遊可真是天壤之別、雲泥之差。

  她以為應巳龍在埋怨,急急保證,「今天晚上我們就不要睡,等凌晨四點梳洗繁理完畢,直接上山。「哇哇——他又說了一次「睡」這個字眼了啦!

  「你撐得住?」

  「猴——你的口氣在輕視我喔。」她伸出食指指責口無遮攔的傢伙「才一天不『X』,我才不會黨得累,當然撐得住呀!應家哥哥,你才該擔心自己『X』不『X』得著,別到時又在床上賴了十五個小時。」所有的「睡」字被她用唇形含糊帶過,像個瞬間破滅的七彩肥皂泡泡,只有無聲的啵一聲。

  「你在說什麼?『X』是什麼?」他只見她唇形快速變換了一個字眼立即遞補而上,偏偏就是有一個字跳過。

  「X就是x嘛。」她投給應巳龍一個「你好遜」的眼神,懶得多做說明。「應家哥哥,你看!天好藍、雲好白喔,不像台北市的天空,灰濛濛的。」她指著車窗外的自然景觀。

  「雲從龍,風從虎。」他沒頭設腦冒出這句話,片刻才想到難怪總覺得好順口,原來他曾在夢中聽過。

  「趙雲的字『子龍』就是因為這句話而來的喔,古代人取字很有趣呢,就是名的延伸或相輔,再不然就是輩分排行、像關平字『坦之』,平坦、平坦嘛!關羽字『雲長』,展翅入雲——」

  喔哦……她剛剛是不是又不小心破了戒?

  簡品蘊張著嘴,合也不是,繼續說也不是,比畫的手勢還僵在半空中,動作像是突然被按了停格的電視人物。

  應巳龍空出一隻手臂,五指直接揉搓上她的短髮。「又發呆?」

  「會不會覺得我很討厭,老是不留心一直提到你不喜歡聽的字眼?」

  「你所謂不喜歡的字眼是什麼?睡覺?作夢?趙子龍?」他反問,直到她點點頭,才繼續道:「我為什麼要討厭這些字眼?喔——原來剛才那個『X』是其中某個字彙。」他恍然大悟,露出笑容。「簡家妹妹,你別用這麼細緻的心思來猜想我,我不是個承受不了現實的男人,OK?」

  「我只是想將傷害減到最低嘛。」

  「想將傷害減到最低,那你恐怕得將自己綁在我的身上,有你這帖安眠藥,至少我還可能換來一段幸福的無夢仙境。」他思索著這個可能性,並為此漾出大男孩般的陽光笑靨。

  「安眠藥?!」簡品蘊嘟起嘴,難道她的價值只有區區安眠的作用嗎?她才不想單單做安眠藥咧,她想做——

  轟的一聲,紅辣辣的艷彩在她臉蛋上炸開,沿著頭部開始向下狂掃蔓延,連指尖都染上好深的赤紅。

  她在想什麼呀?!他們、他們才認識多久而已,她連他的祖宗八代都還不清不楚,竟然幻想著……

  她反應激烈地猛甩頭,硬要將腦子裡閃過曖昧的字眼給甩出腦袋。

  「你乩童呀?」應巳龍詫異地問。姿勢及頭顱晃動的頻率簡直如出一轍。

  簡品蘊壓根沒聽清楚他問活的內容,只是持續不斷地搖頭,暈眩混亂又心虛地道:「我沒有對你心懷不軌!我沒有貪戀你的美色!我也設有想把你剝得一乾二淨!我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應巳龍單手掌控方向盤,右手直接扣住她的下顎,總算讓她腦裡整鍋的漿糊全數歸回原位,只不過眼前的大小星星不斷旋轉。

  俐落轉過山路彎道後,他才將她的臉轉過來與他鼻眼相對,露齒一笑。

  「可是我有,我有對你心懷不軌,我有貪戀你的美色,我也有想把你剝得一乾二淨——我有。」直接竄改她的版本,盜用她的版權,只不過否定句替換成了肯定,而且是十足的肯定。

  砰!

  他的話如同顏面正擊的殞石,強而有力又令她措手不及,在好不容易恢復平如的心湖撞出一個漩渦,開始旋轉。旋轉、再旋轉……

  而她的耳膜自從接收了那句青天霹靂宇宙無敵大刺激之後,便展開惡性罷工,一直到車子穩穩地停在阿里山旅館附近,一直到吃完飯,一直到逛完特產店回旅社,她的腦子裡仍然只有這一句話在迴盪。

  怎麼辦?

  這、這實在是……

  太幸福了!

  簡直就像懷春少女向暗戀的男生告白時,那個男生也清清楚楚的回應喜歡的心倩!

  簡品蘊終於在所有思緒分門別類完畢後,露出一個接一個愣愣傻傻的笑,周圍十公尺之內好像有幾百個小天使在歡唱奏樂,快樂得令她想跳舞!快樂得令她打開準備買回家孝敬老爸的小米酒,乾杯!

  小蝴蝶在寬敞的床上以手為羽翼翩翩起舞,並且自己為自己哼曲伴奏。

  我跳我跳我咧跳跳跳——高難度的十圈踮腳回身旋轉後,悲劇發生了。

  「哇——」小蝴蝶伴隨哀號尖叫、玻璃杯碎裂聲失足墜床,以極難看又狼狽的模樣摔癱在地板上。「好痛……」果然是樂極生悲。「咦?這是什麼東東?」

  簡品蘊在梳妝台下、拖鞋隱蔽處挖出一個四方形的銀色包裝物品,上頭書著她好熟悉的圖案——前幾天她看過!就是深夜頻道裡妖精打架的漫畫版嘛!

  這一小包東西不做第二聯想,八成是哪對恩愛甜蜜的鴛鴦所掛失的閨房用品——未拆開使用的保險套。

  杏眼停留在錫箔包裝上,滴溜溜地快速搜尋房間裡應家哥哥的蹤跡。

  很好,不在。

  她撕開包裝,緩緩拉起裡頭的半透明「小氣球」。她當然知道小氣球的正確用途及功效,但現在的她更想驗證一件事,一件電影中時常發生的事。

  「呼——」鼓成青蛙似的飽滿雙頰使勁朝「小氣」吹氣,開口邊緣比一般正常的氣球還寬上數倍,加上酒精後作力的影響,使充氣的工作更形困難。

  好不容易長條狀的氣球成型,她已經掏空肺裡所有空氣。

  「原來真的能吹耶。」她正準備將保險套的開口處打個小結,門扉喀喳一聲推開,應巳龍疑惑地看著曲膝坐在地毯上,握著造型怪異的氣球,一地呆愕的簡品蘊。

  「你在做什麼?」他當然知道怪異氣球的正確名稱,但仍問道。

  手中的氣球在僵硬的指節中瞬間消氣、癱軟,回復它原有的模樣。

  她終於能體會在房裡偷看A片或色情書刊被父母當場活逮時的感覺及尷尬。明知道是多此一舉,她還是手忙腳亂地將保險套藏到身後。

  「我不小心撿到一個保險套……反、反正我們又用不到……」她結結巴巴,差點咬到舌頭。

  停!這句話的語法怪怪的耶……

  簡品蘊倒轉回想方才由自己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好像沒用錯詞,可是怎麼聽起來好曖昧……

  反正我們又用不到……我們又……

  對了她不應該用「我們」這種主詞嘛,好像他們該做沒做似的。沒關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是說你又用不到,我也不用呀,所以試試看是不是真的像電影演的可以拿來當氣球玩,可是經過我好學不倦的實驗證明結果,好難吹噢。」嘿嘿,把主詞分成兩個,聽起來就比較正常了吧?

  簡品蘊站起身腳下踉蹌,差點踩進碎玻璃散佈的危險區,所幸應巳龍反應夠快地拎起她,使她免去一場血光之災。

  應巳龍皺起眉,嗅到好濃的嗆鼻味。「你喝酒了?」

  「一咪咪而已啦。」她指指梳妝台上的酒瓶,證明自己只喝了一小杯……也好像是兩杯、三杯……反正她酒量好得很,呵。

  「你喝掉了半瓶。」應巳龍讓她站在安全的床鋪上,小蝴蝶繼續輕飄飄飛舞旋轉,早早忘卻方才偷玩保險套被活逮的尷尬,心花怒放的再度回歸令她傻笑的念頭上——

  好幸福!好快樂!她是最最幸運的簡品蘊,啦啦啦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一會兒像根沉思的木頭,逗你也沒反應,一會兒又開心得你要飛天?」應巳龍倒來開水,遞送到她笑得合不攏的嘴邊,她乖乖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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