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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決明    


  千翡的纖指落在水湅鼻前,但見他托著腮幫子,神情輕鬆。

  「我給你權利過問我的事了,嗯?」

  水湅說得好慵懶、好無害,非常刻意的以烙著龍印的右半邊臉對著她,毋需大聲斥喝,也不用冷漠待之,他就是有本事在談笑間讓人毛骨悚然。

  千翡的氣焰霎時煙消雲散。她曾周旋在不少男人身邊,自是明白以退為進的道理,嗓音由高亢轉為軟柔,也帶著男人無法抗拒的楚楚可憐。

  「凍,你生氣了?我不是同你埋怨,人家只是想撒撒嬌,誰教你都不來看我……我一個人,好孤單。」她伏坐在地,將柔荑擱在他膝上,臉蛋也緩緩貼近,像個可憐兮兮的棄娃。

  「我不是說過,我不介意你在孤單時去尋找另一處的慰藉?」他從不要求她守身如玉,更給予她「紅杏出牆」的權利。

  「你……你怎麼這麼說話……」千翡咬著唇,投以嗔怨眼神。

  「翡兒,我是說真的,我不介意你豢養另一個男人。」他的指,滑過她的臉頰。「只要你小心點,別教水家莊其他人瞧見就好。尤其是隨雁,否則他就有正當理由將你轟出水家莊,這麼一來……我會很苦惱的。」苦惱少了一顆棋。

  「我是你的女人,你竟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番話,你--」

  「我是怕你孤單。」水湅聳肩一笑。

  「這只是你的借口,你壓根沒將我放在心上任何一處位置,否則你不會對自己的女人說出這麼傷人的話,更不會要將我與別的男人共享!」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有此等寬宏雅量,容許自己的女人投入另一個懷抱,除非--他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憐及重視!

  「你又任性了。」水湅淡淡提醒,「我說『你可以』,並沒有說你『一定要』,何必反應激動?你嫌孤單、怕寂寞,找個人來陪陪你也是理所當然。」

  「我只要你陪我!」千翡緊緊抱住他的腿,花樣的臉蛋鑲掛著珍珠般的晶淚。「你要我再殺幾個人都可以,要我再苦練幾套劍法也行,但你不要用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對我!」

  「傻女孩,哭什麼?」

  「我哭你的絕倩寡意!」

  「對了,你離開在我之前的那個男人,也是這般伏跪在他腳邊,哭得恁般淒慘嗎?」

  千翡如遭雷殛,好半晌只能呆呆望著水湅的笑臉·

  沒錯,她是背叛了前一個男人後才投進水湅的懷抱,因為她早就看出水湅會比那窩囊男人更有出息、更有權勢,也更能助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但她似乎也忽略了……水湅比那男人更難以掌握。

  「你、你這是在嫌棄我?嫌棄我已是殘花敗柳之身?」

  「別多心,我沒這意思,我說過我不會介意這種事。」水湅站起身,連帶讓趴伏在他腿上的千翡離開他。

  他的眼神落在無垠湖面,簷外,細雨綿綿。

  「我只是好奇才問。況且,我的舉動應該沒有任何嫌棄你之意吧?」

  是沒有,他的態度一如以往,不慍不火。

  也就是因為水湅不介意,她才會如此驚恐,這表示他壓根不在乎她……

  千翡毅力可嘉,自身後環抱著水涑。「我倒寧可你介意,非常介意……凍,你是愛我的吧?」她問得好不確定。

  這句話換來水湅沉沉地笑。

  她若變笨變傻,興許他會愛她,她的容貌國色天香,足以勾引任何一個男人的傾心愛戀,但他不喜歡一個……和他心機一樣深沉的千翡,就像攬鏡而照,所見到的,永遠都是他。

  他不會去愛上另一個「水湅」。

  「你若變成癡兒,我會愛你。」這話,像是無心的承諾,也像調侃。

  「我已經是了,我癡情於你,豈不像個傻傻的癡兒?」她嬌柔輕語。

  「癡情於我?呵呵……好,好個癡兒。」

  她為他的讚許而漾笑。

  「那你……就盡力成為一個能為我分憂解勞的癡兒吧。」扇柄抵在她圓潤玉顎,在紅艷唇瓣落下一吻。

  「凍……」她不滿足,想貪得更多。

  他卻退離了身子。「別使性子。」他簡言道,卻也明白告訴她--他永遠不可能順了她的心意。「我有正事要交代你。」

  千翡鬆開了手,緩緩坐在涼亭石椅上。「你說吧……」

  總是如此,只有在需要用上她之時,水湅才會主動來找她,然後待她辦妥他的交代,他會是個最盡責的主人,給予寵物最大的鼓勵及耐心--以她所渴求的愛來餵養她,任她撒嬌、任她調皮,之後又是漫長的不理不睬,直至下一回重複的過程……

  這個男人,不是她所能牢握和驅使的。

  「我要你練套內功心法。」

  「練功?這是此次的任務?」

  「沒錯,口訣由我傳授,我要你全心全意習練這心法。」

  千翡有些不可思議。

  「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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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麼簡單?」

  水湅懶懶地癱躺在貴妃椅上,無論灌下多少盅濃茶,他的神情依舊惺忪,好似隨時隨地都會陷入昏睡。

  「簡單?這事怎麼會簡單?我們一開始都找錯了方向,以為要取出青冥劍必須聘請力大無窮的男性,孰知本質屬水的青冥劍竟是要以柔克剛,靠極陰之氣來取。」秦隨雁翻著那一疊厚厚的調查資料,上頭的字句殘忍地點明他們做了數年白工。

  「言下之意,就是找個姑娘家來取青冥劍即可。」水湅雙手食指撐開眼皮,指尖與沉重眼瞼相互對抗。

  「是要找個姑娘沒錯,但還有好多附屬條件,起碼要有數分功夫底子。」

  「嗯哼。」好想睡……身子好酸……

  「還要有膽識。」

  「嗯哼。」

  「以處子最佳。」

  「嗯哼。」

  「若非處子,練就陰柔心法的也成。」

  秦隨雁每說一句,水湅便點一回頭,不過他聽進多少,不得而知。

  「最後,她要有必死決心--這點最難求,你還能說這是簡單的事嗎?」

  青冥劍,又被稱為蝕心劍。有人說,執劍之人會被劍靈所纏,一點一滴噬啃著執劍者的心魂,直至發狂而死;也有人說,蝕心劍會操控執劍人的心性,使其成魔;更有人說,擁有蝕心劍,等於擁有了天下無雙的力量,毀天滅地易如反掌,代價卻是執劍人的生命……

  無論何者為真,橫豎握起青冥劍的下場絕對稱不上「好」。

  靜默許久,秦隨雁回首一瞧,水湅早已熟寐,微啟的漂亮唇辦吐納著細細鼾聲。他無奈一歎,又端起茶盅朝水湅嘴裡猛灌。

  咕嚕咕嚕咕嚕,直到一盅茶空。

  水湅抖抖長睫,又恢復了數分神智。

  「你還撐得下去嗎?你這副模樣好像累了三日沒睡的人是你。」秦隨雁這個整整三天兩夜沒沾過枕的人看起來精神都比水湅好。

  「我全身酸軟,頭重腳輕,渾身無力……隨雁,快找些道士來祈雨,再這樣曬日光下去,我會被曬乾……」他受不了這種炙熱難當的天氣。

  「你太離譜了啦,最近好不容易才放晴,祈什麼雨呀?!」

  「我不管!午膳之前我一定要見到大雨傾盆!」水湅賭氣道。

  「你在要什麼孩子脾氣呀?」秦隨雁哭笑不得。

  他知道水湅只要碰上連續數日放晴便會渾身不對勁,並且鎮日無精打采的,就像一條離了水的草魚,奄奄一息,這時的他也最任性。

  但是--

  「你以為下不下雨是我在管的嗎?我可沒呼風喚雨的本事,你自己振作點。」他又沏了壺茶。

  「我要水……」

  「喝茶啦!」秦隨雁以為他在討茶喝,直接將熱茶壺遞給他。

  水湅別過臉,像個倔強的毛小子。

  哎,這傢伙鬧起脾氣來真是麻煩。

  秦隨雁無奈地搖搖頭,「好啦,跟你報告完這事,我差人準備準備,等會兒你去泡泡冷泉、戲戲水,看精神能不能清醒些。」

  「我直接跳到蓄龍湖裡就好。」水湅垂涎地望著一大片在日光下閃耀的剔亮湖面。

  他的貴妃椅就擺在湖畔垂柳間,臂膀一沉便能觸及沁冷湖水,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不滿足於這種蜻蜒點水的快意。

  「不成!你別想又累得水家莊再全員出動打撈你一回!」他還真沒主子的自覺咧!秦隨雁堅決反對。

  「如果只下去兩隻腳咧?」水湅退而求其次,貪水的模樣煞是天真無辜又可愛。

  秦隨雁望著他好半晌,才勉為其難地頷首。「嗯,兩隻腳可以。」

  他若不同意,恐怕就得面對一個「喪失神智」的水湅,那不等於對牛彈琴,只會累死他這個自彈自唱的可憐人,那條「牛」壓根不痛不癢。

  獲得特許的水湅喜孜孜地褪盡鞋襪,修長的腳深入湖中,吁出一口好滿足的輕歎--

  「可以回到最先的話題了吧?」秦隨雁問。

  「可以可以,有水什麼都可以。」水湅心情太好,就算是秦隨雁現下要求他出讓水家的萬貫家財,他也不會皺眉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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