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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決明    


  那她究竟在開心什麼呢?

  是因為玄武昨夜的那句話吧。

  「瞧,你又在笑了。」玄武長指輕點了點她的右頰,仍不敢太過施力。

  「我心裡歡喜嘛。」她藏不住笑意,乾脆放任它在臉上綻放成朵朵妖艷花兒。

  「是因為我嗎?」

  「你說呢?」她皺皺俏鼻。

  「你不說,我要哈你癢羅。」

  「好呀。」艷兒大方伸展藕臂,「儘管來呀,到時我一邊笑一邊剝裂成碎片,可別忘了把我黏回去呢。」

  此話一出,玄武哪裡還敢動手。她說得對,她的身軀禁不起絲毫碰撞及意外,雖然她有護魂咒的保護,但他仍不能冒險,畢竟她的肉身是如此脆弱……

  玄武輕握住她的纖腕,將她帶進自己的胸膛裡。「我會想辦法讓你這身皸裂復原,讓你毋需憂心我的觸碰會碰壞了你。」他的雙臂圈摟著她,但始終不敢收緊力道。他想摟著她、抱著她,卻又害怕拿捏不準的力道會傷了她。

  「沒有辦法的……這是白虹劍給我的懲罰。」也是換回他的代價。

  「天庭之中,必有仙佛有此能力——例如藥師如來。」他的唇貼在她頰鬢,「待燭光帶著宵明回來,我再領著你一塊去求如來,可好?」現在他暫失元靈神珠,雖仍保留三成法力,卻無法隨心地進入天庭。

  艷兒睨著美眸覷他,「我瞧你是討厭我這身醜陋的裂痕,想早早消抹它才是真的。」她故意挑他語病。

  「我的確是討厭你這身裂痕。」玄武照實說。昨夜,她讓凍傷的綻裂痛楚給折騰得幾乎無法入睡,即使好不容易睡下了,夢境中似乎也有著無法磨滅的苦難在折磨她。

  「原來你是只以貌取人的臭烏龜!」她指控道。

  「這與以貌取人有何關聯?即使今日你身上的傷無損於你的容貌,我仍會堅持要治好你,我不能眼睜睜見你受苦。」

  他的話,讓艷兒紅了雙頰,是羞澀也是羞愧。

  好嘛,她知道自己小心眼,老拿小人之心來度他君子之腹,像只渾身利刺的刺蝟,防備著他說的每句話,生怕從他口中聽到嫌棄她的字眼……

  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呀!

  「不過,我不承認我以貌取人,我倒承認我自私自利。」

  「為什麼?」

  「雖然這樣抱著你就很舒服,可是男人的劣根性是很難滿足的,我會想吻你、摟著你,甚至是……比現在更放浪百來倍的親暱之舉。」他輕吮著她的圓潤耳珠,毋需施加任何力道,已成功帶給她透骨的酥麻感受,「我想要你,可是我不能也不敢……你太脆弱了,我怕你承受不住。」

  所以,若能治好她的傷,不僅可以讓她恢復往昔自信,也能讓他朝「幸福」的領域大跨一步,所以他才說自己是自私自利的男人呵!

  艷兒臉上浮現火辣辣的紅艷,為他這番露骨的話語而燒出一片燎原火海。

  「呃,一大早上演這麼激情的戲碼,對小孩子的身心是不良示範吧。」燭光出現在門扉後頭,突然冒出聲音的同時還不忘敲敲門扉。小孩子理所當然指的就是他這個清純大男孩羅。

  艷兒急忙想從玄武懷中退開,他卻不許她太過莽撞及激動,「慢慢來,別碰傷了自己。」

  「我沒那麼嬌虛!」她站穩了身子,玄武才鬆開扶在她腰間的手。

  「好啦、好啦,別瞪我,我知道自己出現的時機不對嘛!等我下黃泉後,你們兩個就可以再繼續玩這種親親遊戲。」燭光陪著笑臉,「玄武大人,您既然怕小艷妖一身冰痕會有迸裂之險,為何不去找那個每回向王母娘娘獻壽時,都將『這瓶玉露能生肌潤膚,讓肌膚恢復光滑彈性』給掛在嘴邊的諂媚傢伙?去討他口中的那種玉露啊,反正聖壽之前,他家裡一定私藏很多。」

  那個諂媚傢伙正是花神玉蕖。

  玄武輕呀了聲,對呀!他怎麼漏了這號人物?據說天宮仙女全靠玉蕖煉製的玉露來永駐青春,興許他有方法治好艷兒的皮膚。

  「是該先跑一趟玉蕖尊者的仙居。」

  艷兒一聽到玉蕖的名,臉上神情明顯一斂。

  若能夠,她真不想再次面對那個認識「煙絨」的男人……

  己經忘卻的過去,她不想憶起,更不要牽扯。

  「對了,玄武大人,我都準備好了,咱們可以開始了。」燭光臉上不見惶恐,反倒是雀躍期待。森冷闐陰的黃泉地府雖令人卻步,但思及將要去帶回宵玥,昕有的恐懼早就被他拋諸腦後。

  「好。」玄武起身,示意燭光坐在床上,「你雖擁有我千萬年的修行靈珠,尋常鬼差奈何你不得,但千萬別與他們正面衝突,我們意在帶回宵明,而非鬧事,強闖陰界、私攜亡魂已屬難容之罪,若再大鬧陰界,後果不堪設想。」

  「我明白。」可是我不敢保證——後頭這句話,燭光吐吐舌,悄悄放在心底。

  「再者,尋到了宵明,不是一味強將他帶回。」

  「什麼?」燭光輕愣,他下到黃泉,不就是去帶人嗎?怎麼玄武大人又交代他別急著將人帶回?!

  「若宵明不願回陽,你也不要強迫他。」

  「宵……宵明他才不可能不回陽!那混蛋在黃泉中只有孤孤單單一人,他才待不住咧!說不定現在他正窩在哪個角落裡哭著等我去救他咧!」燭光說的是宵明,實際上半夜窩在角落哭著的人……卻是他。

  「若你有這等自信是最好。趺坐著。」

  燭光乖乖聽話整衣盤坐。

  「右手定勝印,凝神,將一切雜念拋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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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艷兒忘了以前她是如何深愛玉蕖,不僅遺忘了感情,甚至連他這號人物也放逐在記憶之外,若非兩人因玄武之事而再有交集,她可能永永遠遠也不會再記趄玉蕖。

  或許,她曾經很愛很愛他,但那是——曾經。

  在玉蕖為了增加修行而強奪了她的原魂珠——那代表著她方寸的靈珠、她曾賦予的深情,也隨之一並鑿去。之後,她渾渾噩噩地過了多久的失心歲月?失了心、忘了情,她以為自己就一輩子這樣了……

  但是,她遇上了玄武,一個既溫吞又善良的四靈:一個包容著她的任性及蠻行的男人。

  他總是慢慢慢慢地說著話、走著路、笑著眉眼,總是得讓她等著他的龜行蝸步,擔心著他在沒有她的牽引指點之下又給迷了路。

  她從不曾為自己以外的人擔憂過絲毫,卻為玄武破例,而他所給子的回應,是她已經忘卻數百年的關懷及體貼。

  施與受,對她是同等公平。

  若感情是兩兩相欠之債,那麼,她與玉蕖的情債,理當還清了吧?毋需再馱負著「煙絨」的情債,而是全力全意、甘之如飴地將那份屬於「艷兒」的情債扛在身上……

  思及此,她心底竟有些感謝當年玉蕖絕情地鑿去她的情,讓她以原魂珠來清償曾對玉蕖的心動,而不是終其一生來償付兩人之間的情債。

  早上,將燭光的魂魄送入了地府,玄武及艷兒便繼續另一番奔波。

  騰雲駕霧的飛仙術,輔助著玄武及艷兒朝花神玉蕖的仙居馳騁而行。九霄之上,風寒霧重,卻透不過艷兒包覆紮實又密不通風的層層衣裳,再加上玄武刻意側身為她阻擋凜冽風勢,她幾乎是感受不到半絲寒意。

  數刻之後,他們抵達百花盛綻的玉蕖居所,陌生的氣息引來成群彩蝶躁動,玄武及艷兒並未太長等待,玉蕖已在花舞幽香中現出爾雅頑長的身形。

  「玉蕖尊者,好久不見。」

  「玄武尊者,您無恙了?」玉蕖先是與玄武一陣寒暄,但目光卻落在玄武身畔以紅紗覆面的艷兒,「你當真將玄武尊者給挽救了回來……」

  艷兒在紅紗下扯起一抹淺笑,與玄武交握的柔荑略略收緊糾纏。

  「沒錯,我從燭光口中聽聞,是玉蕖尊者告知艷兒銷毀蝕心劍的方式。真是讓您見笑,看來我的定性仍不夠,竟會受控在蝕心劍之下。」玄武笑道。

  「玄武尊者您太客氣了,我甫聽到您受蝕心劍所控時也覺得極不可思議,擁有聖印『洪範九疇』的您,理當不受妖劍所惑。」

  「聖印雖有無邊法力,然而我自己心有旁騖,產生了神獸所不應具備的貳心。」而影響了他向來無慾無求的心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艷兒。

  「不過,您能沒事就好。」玉蕖誠心說道。

  「我是沒事了,但艷兒卻為我吃盡了苦頭。」玄武輕緩地半撩起艷兒的腕袖,露出凝白肌膚及上頭皸裂的傷痕。

  玉蕖一見到艷兒的手,不覺驚慌嚷道:「煙絨,你怎麼變成這模樣?!」

  玄武自是沒漏聽玉蕖所喚出的那兩字陌生稱呼,但他不動聲色。「不僅是手背,艷兒渾身上下已全讓白虹、流星的交雜冰炎所傷。坦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趟前來,是想向玉蕖尊者您求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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