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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唐瑋 「心臟衰竭引起的肺水腫,看,這就是她肺積水的部分,積水的程度已經超過了肺臟的一半……」 毋需方醫師再滔滔不絕的解說下去,高是瑀光漫不經心的掃視一眼牆上的X光片,就知道這樣的情況有多嚴重了。 「是瑀,你該清楚奶奶已經九十高齡了,我們現在只能給她強心針和利尿劑,其餘的,就只有盡人事和聽天命的份了。」 望著那張冷硬高傲的美麗臉孔,方醫師不禁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高家人的命有一半是在他手中離開人世的,撇開是瑀的爺爺除外,是瑀車禍的雙親就是在他急救時撒手人寰,而現在—— 鏡框後的溫和眼神透露出長輩的慈愛,他比誰都不希望是瑀唯一的親人再次長眠不醒。 是瑀表情漠然的點點頭,直起高挑修長的身軀,高跟鞋蹬蹬有聲的離開這間醫院的診療室。 盡人事聽天命?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恐嚇了,但是有哪一回奶奶不是又從生死邊緣撿回一條命來? 他們高家人剩下來的命是頂級硬的,不是閻王爺想收就可以收得回去的! 是瑀將唇瓣抿成強硬的線條,放輕步伐走進病房。 「情況不妙?」守在高老奶奶身邊的李子寧立刻迎面而來。身為是瑀的大學同窗兼現任秘書,她太瞭解高家人的面無表情會選在什麼時候展現了。 「肺積水。」背對透射病房的陽光,是瑀的臉龐被陰沉籠罩,「現在隨便一口痰,都可以要她到天堂報到。」 「這麼嚴重?」子寧憂心的望向病床上沉睡的蠟黃病容,老奶奶吃力的呼吸還伴雜著肺部呼嚕響的水聲,讓她不由得蹙起眉峰。 「奶奶不會死的。」是瑀眼神堅定的瞇起。 * * * 這麼倔硬的高家巨擘,死了丈夫、兒子,也死了媳婦,一個人獨立支撐高家龐大的產業,還將她唯一的孫女給拉拔成人,九十歲,不過是一根腳趾頭進了棺材而已。 「是瑀……」望著好友倔強的側面,子寧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老奶奶剛才對我交代了遺言。」 「遺言?!」是瑀頓時蹙眉。 「嗯!她剛剛清醒了一下,對我說——」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轉告老人家方纔的交代。 「別說了!什麼遺不遺言的?」是瑀斷然轉身離去,「我不想聽!」 「是瑀!」子寧在她踏出大門前拉回她。 「我說過了,我不想聽!」她掙開子寧。 她才不想聽這些不吉利的玩意兒!奶奶不可能會離開她的! 「不!老奶奶說你一定要聽!」子寧再次揪住她的衣袖,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 * * 一句老奶奶說,讓是瑀僵在門口長廊的交界處。 病房外的陽光灑在她那張艷麗倨傲的面孔上,輪廓深刻的五官是滿滿堅決的表情,說明她不相信這個既硬朗又頑固的老奶奶會輕易離開人世,遑論交代遺言了。 「別再逃避了!是瑀。」子寧歎口氣。任誰都看得出來,老奶奶的情況並不樂觀,唯獨是瑀堅持不願相信。 「我沒有逃避!」她沉下臉。 「是嗎?那就好好的聽我說!」 見是瑀冷冷別開臉,卻沒有再抽身的舉動,子寧這才鬆口氣的放開她。「奶奶要你和石易趕快生個孩子,繼承高家的香火。」 「石易!」這個名字先是讓是瑀一呆,接著一反陰沉的大笑出聲,「就說她腦袋不清楚,隨便說你也把它當成了遺言?」 說著,笑容像川劇變臉,冷冷一斂,轉身就走。 「是瑀,老奶奶的神智很清楚!」子寧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清楚!」是瑀霍地轉回身,美麗的嘴角揚起了再諷刺不過的笑意,「我和石易已經離婚一年了,記得嗎?不!等等!」 她低頭看了下腕表,抬起頭再次對好友冷笑,「更正確的說法是,再過十五秒,我們就已經離婚滿一週年了!呵!值得開香擯慶祝的日子,不是嗎?」 「所以,老奶奶說的是孩子,是瑀。」子寧深吸了口氣。老實說,她也覺得事情太過荒謬。 「孩子?」有什麼分別? 「她沒有要你和石易再復合的意思。」子寧沉沉的對好友歎氣,「她要的只是繼承高家香火的孩子。」 是瑀不信的瞪大眼,彷彿聽見秒針滴滴答答走到十二點鐘的方向,只是她腦中開香檳慶祝的畫面忽然變成了出殯。 第一章 兩年前,禁不住年邁雙親的要求,我辭掉美國的高薪工作,風塵僕僕的飛回台灣,接受K大哲學教授一職。 那時,是瑀二十三歲,剛從大學企管系畢業,頂著高材生的頭銜,計劃到美國深造,卻在機場接到奶奶積勞成疾入院的消息。 「高大小姐,高氏財團今後就仰仗您的領導了。」在醫院中,各方長老沉痛的拍拍她的肩膀。 就這樣,高大小姐的好日子告終,是瑀壓根兒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被迫接掌高氏財團總裁的位置。 我從美國回到了台灣,是瑀則是去不成美國,那個時候我們還不曉得原來冥冥之中,我們在機場擦身而過,命運之神早已做好了安排…… ——石易 * * * 遠遠的,她便瞧見石易由校園中央的操場朝這兒走來,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高大頎長足以媲美模特兒身材,極不搭襯的卻是他溫文的哲學系教授身份。 當然,連那張比女人更斯文俊美的面孔,對是瑀而言,也是全然不符GMP標準的—— 在她面前,石易完全與他老學究的身份背道而馳,說是勾花聖手或大種豬說不定還來得更貼切點兒! 是瑀惱怒的瞇起那雙美麗明眸,在心中頻頻詛咒奶奶的安排。 艷陽下,髮梢漾著金光的男人依舊踏著自信的大步,不過經過操場幾秒鐘的時間,就引來眾多女大學生的愛慕注視,頻頻的招呼和尖叫也是免不了的。 「狗改不了吃屎!大騷貨!」她不屑的嗤了一聲。 相隔一年,這臭男人的騷勁兒果然還是一日千里! 「拜託!」一旁堅持跟來的子寧忍不住頭痛呻吟。 她之所以堅持隨行蹚這淌渾水,就是因為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畫面——。 唉!她可沒敢忘記,有一段時間,這對前夫前妻可是彼此憎恨的哩! 至於為什麼說是有一段時間?那是因為這對冤家已經一年沒碰過頭了。 對是瑀來說,無疑地,子寧非常清楚她這個好友還處在憎恨嫌惡的階段。 至於石易,她就不那麼有把握了。 畢竟石易長她們八歲,無論如何,成熟的男人都應該要比小女人來得有度量的,是不? 當然,這是她的假設,她希望啦!因為如果事實果真照她所想,那麼,高老奶奶的願望也就比較不那麼困難達成了。 唉!子寧不由得在心中吐口長長大氣。 若說是瑀看來像是熠熠發光、令人不敢直視的烈陽,那石易大概就只有夜裡溫文和煦又無害的月亮能形容了。唉!這樣金童玉女的絕配,怎會在婚後半年就離異了? 果真是世事難料! 由他們身上,子寧也完完全全的印證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經由什麼方式最容易讓人反目成仇? 別懷疑,那就是愛情啊! 愛得愈深,憎恨也就愈深! 「他本來就是個大騷貨嘛!」什麼時候她高是瑀連說話都要受到管制了!哼!她就偏要說!「騷貨!騷貨!騷貨!」 「拜託!」子寧欲哭無淚的拉拉她的手臂。「我們是來求人家幫忙,不是來找砸的,OK?」 瞧瞧高家大小姐現在是什麼樣子? 嘟著一張紅灩灩的小嘴耍潑,平常理智、冷靜又老成得超過實齡二十五,此刻卻縮水成了稚氣孩童似的,這德行要是被高氏財團那些長老們見了,怕不個個都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才怪! 「求?!」是瑀即刻冒火的反身過來,一臉怒氣沖沖的對她叫道:「你待會兒千萬別在他面前提到這個字,聽到沒有?我求他?!哼!鑰匙孔都沒有!」 「可是老奶奶——」 「對!就是這個『老』字!她都已經老眼昏花了!東西南北都搞不清了!人家是結婚生子,她卻偏偏要我們離婚生子!」 是瑀氣得跳腳。 「誰的種繼承高家香火不行啊!為什麼就偏要這死男人的風流種?天知道孩子會不會一生下來就有梅毒和淋病啊?說不定還會頭上長菜花咧!」 愈說就愈有氣! 為什麼奶奶從以前就對石易情有獨鍾!都九十歲的老古董了,竟然還破天荒超前衛的要他們違反常理離婚生子?! 哼!就因為他石大先生曾經委屈自己入贅她們高家嗎? 可惡!簡直可惡透了!這姓石的一定是對每個女人都下了蠱了!才會連她芳齡九十的老奶奶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一旁的子寧被轟得無言以對,只能仰頭對著天空大口歎息,不敢老虎頭上拍蒼蠅的老實告訴自己的老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