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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金萱    


  林詩雨雙手緊抱雙膝,衣衫不整的瑟縮在牆角。她的樣子看起來狼狽不堪,制服凌亂地披在她不住顫抖的身上,一隻鞋子掉落在離她至少有三公尺的地方,而書包及書則散落在她四周,上頭甚至還看到沾有血跡……

  楊開陽心一沉,被掐住的喉嚨在一瞬間縮得更緊,頓時有種要窒息的恐懼與痛苦。

  她……她被……

  強暴兩個字有如驚濤駭浪般的躍進他腦中,他瞠大震驚的雙眼,難以接受的看著縮在牆角顫抖不已的她。

  怎麼……噢,老天,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只不過是……

  「詩雨?」沒有時間讓他懺悔或撫平心底的震驚,他走到她身邊蹲下,以無比輕柔的嗓音喚她,試著輕輕碰觸她。

  在他輕觸到她的那一瞬間,她有如驚弓之鳥般以無比迅速的動作縮到更裡面,雙眼驚懼卻空洞地瞪著他,臉色蒼白如紙。

  「詩雨,別怕,是我,我是陽呀。」他不敢再輕舉妄動,待在原地望著她柔聲地說。

  「我是陽,楊開陽,記得嗎?」她的毫無反應讓他再次柔聲開口說,「你看清楚一點,是我,楊開陽,你的男朋友,你不認識我了嗎?我來了,你不是說不見不散嗎?我來了,你怎麼反倒不理我了呢?詩雨,你記起來了嗎?我是楊開陽呀。」

  「楊……開陽……」林詩雨終於有了點反應。

  「對,你記起來了嗎?楊開陽,你最喜歡的人,你的男朋友陽,你記起來了嗎?」他小心翼翼的盯著她說。

  「……陽……」

  他不住的對她點頭,「是我,看我,難道你認不出來嗎?「

  「陽?」空洞的眼神慢慢地被盈盈淚水淹沒,她終於認出他來了。

  一旦喚回失魂落魄的她,楊開陽卻頓時茫然的不知所措。

  「我……你……」他的目光不小心注意到她胸前被扯落扣子內的春光,他迅速地轉頭,然後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來,把衣服穿上,我們離開這……」他的話未說完,她卻突然撲到他身上緊緊的抱住他,然後大聲地哭了起來。

  楊開*起先渾身僵直,卻在胸前的她哭得柔腸寸斷、泣不成聲之際忍不住將她擁緊。

  今後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而他呢?他們倆又應該怎麼辦?

  楊開陽雙眼茫然的瞪視著前方,腦袋一片混沌。

  ***

  楊開陽曾認為林詩雨是個柔弱的女生,然而在經歷強暴這種殘酷的打擊後,她竟冷靜地接受這慘酷的事實,讓他不得不懷疑藏在她嬌弱外表下到底暗藏了多少堅強。

  事發那晚楊開陽在無計可施下只能將林詩雨帶回家,他的舉動為楊氏夫妻帶來很大的衝擊,可是錯在自己的兒子,他們也只能一邊咒罵,一邊處理這突如其來的燙手山芋。

  不過老實說,他們處理的事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以一通長達半個小時的親善電話安撫住林詩雨的父母,成功的替她掙來一晚外宿的機會而已。至於其他的事,從頭到尾,他們根本決定不了什麼,這是因為——

  其一,在當事人的堅決下,他們執意帶她到醫院和警局備案的決定不了了之。

  其二,在當事人的堅決下,他們以為人父母的心情,執意要她讓父母知道這件事的建議無疾而終。

  其三,在當事人的堅決下,他們必須答應她絕對不准將此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即使那人這一生中都不可能與她有所交集也一樣。

  一個才十幾歲,幾個小時前才經過任何女人皆無法承受之慘酷事件的小女生,卻能冷靜地由以上三點堅持,讓楊氏一家人驚愕得說不出一句反駁她的話。

  這一夜對眾人來說都是一場惡夢,但除卻林詩雨和楊開陽兩人,對其他人來說這並不足以影響太陽升起後的任何一件事。

  而對林詩雨來說,她再成熟、再冷靜、再擁有任何人都不及的堅強,都抹煞不了她在身心方面所受到的傷害。

  而對於楊開陽呢?他被囚陷在自責的牢籠中,從此失去了自由。

  ***

  人一旦失去了自由就像鳥兒失去翅膀,別說快樂,就連想繼續生存下去都難。

  楊開陽就是處在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中。

  在學校面對林詩雨,放學後也得面對她,就連例假日都沒有例外,除了強迫性的對她噓寒問暖、柔情蜜意之外,他完全沒有自己,他每天都覺得如果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發瘋,卻還是每天週而復始的不斷繼續下去。

  痛苦每天浸蝕著他,壓力幾乎耗盡他全身的力氣,在這樣內憂外患的情況下,他不斷地調整自己、再調整自己,直到自己變得四不像亦無力阻止。這天他和朋友相約——

  「喂,你今天特別慢喔。」

  「沒辦法,人長得帥就有這種麻煩,走到哪裡都有美眉來搭訕,你要怪就怪那些美眉吧。」楊開陽一肩聳,不可一世的朝坐在機車上等他的小馬挑眉道。

  「你少痞了!」小馬一拳打在他右肩上,笑罵,「若真有其事,每次叫你把美眉的電話拿給我看,你哪一次有做到?」

  「搞清楚,是人家來搭訕我,又不是我去搭訕的。」

  「你的意思是指你通常只負責給電話,而不負責要電話就對了?」

  楊開陽立刻投了一個聰明的眼神給他。

  「操!」小馬咒道。

  楊開*微笑,「今晚到哪兒?紅林?昨天彪哥不是說今晚可能有場好戲看?」

  「沒錯。快上來,錯過了你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這麼嚴重?」他跨上機車後座。

  「待會兒你看了就知道。」小馬神秘一笑,賣關子的說。隨即他發動引擎,一路飆向紅林。

  紅林其實是一間撞球場的店名,楊開陽在內憂外患的煎熬下,不知不覺間開始流連電動玩具店以作為發洩,進而認識現在載著他飆車的小馬,經小馬的帶引玩起撞球,而紅林則是他們最常光顧的一間撞球店。

  撞球場其實並非不良場所,但因為出入份子良莠不齊,並在「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通病下成了常人眼中令人蹙眉的場所之一。

  楊開陽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便被其中既輕鬆又緊張的氣氛所吸引,並義無反顧的一頭裁進這個煙塵裊裊、龍蛇混雜的場所。

  不過別看他是菜鳥就以為他好欺負,他才第二次光臨就以初生之犢不怕虎的氣勢樹立了自己的威望,狠狠地教訓了幾個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傢伙。

  雖然他年紀小,外表看起來又長得秀氣俊逸,但打鬥起來卻異常兇猛、不要命,連早已習慣處理店裡鬧事的保鑣們看了都忍不住心驚肉跳,所以很快的,他便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域裡贏得了大家的敬重。

  第一次和彪哥講話是在他第三次與人幹架之後,當他看到一個彪形大漢朝他走過來時,直覺的以為又有一場硬仗要打,渾身處在備戰狀態,怎知彪哥卻一屁股坐到他身邊的位子,並哈哈大笑的給他一記好兄弟才會有的鍋貼,道:「真有你的!」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誤會了,而從此,他們便成了忘年之交,並替他省不少錢,因為彪哥正是紅林的負責人。

  真是卯死了不是嗎?

  還好啦,不過有個地方讓他打混、發洩平常的壓抑,感覺倒是挺不錯的。

  到撞球場對楊開*來說純粹只是為了發洩壓抑力,從未覬覦能在此交到一生的朋友,但就在今晚他認識了一個特別的人,名叫高碩。

  他看起來大概二十歲左右,高、帥,有點吊兒郎當卻又深藏不露。彪哥所謂的有場好戲看,看的正是他那令人瞠目結舌的好球技。至於它好的程度,大概只到讓一些知名「國手」聞名而來,鎩羽而歸而已。

  楊開陽自認並非好強之人,但偶爾也會有衝動的時候,例如開口向高碩挑戰撞球便是一例。畢竟以他一個球齡不到兩個月,卻向能讓「國手」鎩羽而歸的高手挑戰,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不過令他最心服口服的一點就是高碩不僅沒有瞧不起或輕視他,還全力以赴接受了他的挑戰,這點讓他想不服氣都難。而讓他訝異的是,在認識高碩之後,他才知道高碩不過是個十八歲的高中生,而且就讀的學校還是北部以升學率著稱的名校北凌高中。

  突然交了個球技一流的朋友,讓不甘寂莫的楊開陽第一次用心在撞球上,也讓他抑鬱的生活有了些許的改變。

  然而老天就像是在考驗他似的,在他就要接近到所謂的快樂時立即又將他打入萬丈深淵,讓他痛到麻木。

  林詩雨懷孕了,而且在沒有找任何人商量之下,即以最愚蠢而無知的方式自行買藥墮胎,弄得全校皆知外,還差一點送掉一條小命。

  而他則在一夕間成了萬夫所指,萬惡滔天的罪人。

  第四章

  接到那通驚天動地的電話而趕到醫院時,對著楊開陽迎面而來的便是一記鐵拳,如果不是在父親的阻撓下,恐怕他現在不只有臉頰痛這麼簡單而已,而會是下巴脫臼、內出血或骨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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