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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簡瓔 她平空不見,他一定憂心如焚,她可以想像他將整個京城翻過來找她的情景。 分別的那天,他們才剛纏綿過,她已把自己的身子給了他,心中當他是此生的丈夫。 他是她的丈夫,她這個妻子卻不告而別,並非她所願哪。 她苦苦壓抑著相思,好想、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除了無止境的想他,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些什麼。 她不能回去找他,憑她爹和官府的關係,他說過若她不乖乖地配合,他會整得駱家一敗塗地。 無峻他爹的身子差,怎麼禁得起如此老來打擊,她不能成為駱家的罪人,絕不能!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干,雙燕欲歸時節,銀屏昨夜微寒……」 她輕輕念著這首詩,就當自己是無峻生命中的過客吧,像曇花般,有過一夜美麗就足夠了。 然後時間飛掠,距離劉家再度來迎親的日子只剩一天。 襄兒面無表情的坐在梳妝台前任丫環替她梳頭、上脂粉,她一身的大紅嫁衣,襯得她肌膚勝雪、面容奇美無比。 「喲,你們看看,連笑都不笑,你們看過這種新娘子嗎?」楚霏霏挑了挑眉毛,對襄兒的裝模作樣很不以為然。 楚嬋娟也冷冷的看了襄兒一眼,「快點戴上鳳冠吧,別不自量力了,到現在還想跟咱們英明神武的爹鬥,你是在自討苦吃。」 襄兒看著鏡中的自己,奇怪,明明是一樁不情願的婚姻,自己怎能還這麼美? 她瘦得只剩巴掌大的瓜子臉上,一雙瞳眸清亮有神,因為她早已視死如歸。 今天要她嫁到劉家,今天就是她的死期,她發過誓,絕不會讓無峻之外的男人碰她的! 「這個丫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楚燕梅嘀咕著。「喂,咱們四個可得當心些,別被她的詭計給耍了。」 襄兒房裡坐著四名異母姐妹,她們都是她爹名媒正娶的侍妾所生,今天特來監視她,以免煮熟的鴨子再度飛了。 就因為她們的娘是名正言順的侍妾,所以她們的舉止就分外高人一等,自認為與眾不同,不屑與她姐妹相稱。 而她的沒有身份,只因她娘是楚府的洗衣婦,一個沒名也沒分的可憐女人,當年在楚家後園被楚福元強要了身子,無奈的生下她,抑鬱終生。 只要想到她娘可憐的遭遇,她就無法不恨楚福元。 一個男人怎麼可以為了逞一時的慾望,如此作踐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她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她爹是,她兄弟們也都是。 直到遇見無峻,他的深摯、他的關懷和他的專一溫存改變了她,讓她不再那麼偏激,不再總是防衛著別人。 他說過,她與他們初識時大不相同。 其實她是因他而改變的,他和駱家鏢局所有人都是令她改變的溫柔源頭,他們對她的好,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這輩子不會忘,還要記到下輩子、下下輩子…… 「搞什麼?」楚霏霏厭惡地皺眉。「要出嫁的新娘子居然哭了,真是觸霉頭,劉家娶了她可真倒霉。」 襄兒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滑下面頰的,但淚水汩汩不止,她胸中滿漲著一腔柔情,又難過從今將與她最心愛的男子天人永隔。 「怎麼梳妝打扮了這麼老半天,究竟好了沒有?」五姨娘跨進房裡來,她一身艷紅新衣,貴氣無比。 「我爹呢?」襄兒力持鎮定,止住眼淚。 儘管希望不大,她一直沒有放棄機會,還是不斷把握時間向楚福元求情。 她只希望他可以突然良心發現,察覺到她是他的親生女兒,不忍斷送她的終身,一念之仁放她走。 在這裡,每個人都等著看她笑話,連她那些個異母的姐妹們都聯合起來大肆的嘲笑她,笑她有好好的劉家小妾不做,偏要當個不名譽的逃婚新娘。 聞言,五姨娘媚眼一揚,撇著唇,「唉喲,大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向老爺子求情啊?你不如留著這股求情的毅力去伺候劉老爺,聽說他身軀肥碩、力壯如牛,怕今夜會摧殘得你下不了床呢。」 屋裡的女子都笑了起來,捉弄襄兒、嘲諷襄兒,讓她難堪已經變成她們最大的娛樂了。 「娘,奇怪了,外頭有人來迎親了。」楚巧怡奔進來通知,她是五姨娘的親生女。 「是劉家等不及提早來了嗎?」五姨娘掩嘴兒吃吃地笑。「劉員外也真是的,美人已經回來了,再多等幾個時辰有什麼關係?偏就這麼猴急。」 「可是他們不像劉家的人。」楚巧怡口沫橫飛地描述。「十匹駿馬,馬上的人都打著一面鏢旗,上頭有個駱字,威風凜凜地,後頭還有一長列隊伍,一車車堆滿了貴重物品或喜餅,然後一名英俊非凡的白衣男子,騎乘一匹高大白馬而來,瀟灑極了……」 楚巧怡還沒說完,襄兒心怦地一跳,急奔出去。 「喂!你去哪裡?」 楚家女眷連忙追出去,穿過長廊中庭,追著襄兒疾風般的纖細身影來到熱鬧非凡的大門口。 襄兒心臟差點停止跳動,真的是他!他真的來了。 像是分隔了一世,他們終於又相見了。 無視那些看熱鬧的人群的議論紛紛與指指點點,駱無峻一拉韁繩,在馬上傲然的環顧楚府大門。 朱紅大門貼著喜字,兩隻紅燈籠透露著喜氣洋洋,他知道楚府今天要辦喜事,他特地來帶走他的新娘! 「來者何人?還不快滾!」楚世孝帶著一干家丁出來,尖耳短腮的他,不論穿著怎麼華貴,都沒有英挺貴氣。 駱無峻眼中閃著光芒。「在下京城駱無峻,要見楚老爺子。」 「胡來!」楚世孝斥道。「我爹豈是你隨便要見就見的,快滾,別在這裡搗亂婚事,否則我們就要報官了。」 「那正好,我們也正巧需要報官,楚老爺子這幾年勾結地方官商,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想必上頭更大的官都不知情吧。」管宣棠笑盈盈地道。 他們的好兄弟要做劫親這等轟轟烈烈的大事,他與勁磊豈有不相陪的道理。 「是誰要見我?」楚福元由兩名小妾左右攙扶著出來,他聽說有人來鬧婚禮,趕忙出來坐鎮。 「爹,就是這個尖嘴猴腮的臭小子要見您。」 楚世孝見來人英挺,與駱無峻同行的兩名年輕男子也是氣宇軒昂,偏自己貌不如人,嫉妒之下,口裡不乾不淨。 「楚老爺子是吧?這裡有份薄禮,請你過目。」在管宣棠的示意下,一名鏢師把一隻信封交到楚福元手中。 楚福元看著紙中所寫,越讀越驚慌,雙手不由的顫抖起來。 這些全是他勾結官府所做的事,包括強佔民地,壟斷獨佔絲綢生意,還有官府掩護他小兒子失手打死一名士紳兒子的事實,更有他大兒子楚世忠強姦一名農家女得逞,逼得人家跳河自盡的污穢事。 「如果楚老爺子不想這些事洩露出來,就請交出襄兒姑娘。」管宣棠仍舊笑盈盈的,看來十分無害。 楚福元硬著頭皮道:「幾位公子,襄兒已經許給了劉家,萬沒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 「她已非完璧之身,她是我的女人,除了跟我走,她沒有第二條路。」 駱無峻忽然開口了,一開口就驚動萬教。 「什麼?」楚福元倒抽了口氣。 那死丫頭居然、居然和人私訂了終身! 管宣棠與花勁磊同時對駱無峻投去意外的一眼。 真是沒想到,平時淡漠寡言的無峻居然也會來木已成舟這一招,好傢伙!先上了再說。 「這十車綾羅綢緞、黃金珠寶均是聘禮,楚老爺請收下吧。」駱無峻的口氣不容置喙。 他知道這是收買他未來丈人的不二法門,這個人對襄兒根本沒有父女之情,眼中只有金錢名利。 從今而後,襄兒不必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瓜葛了,這些金銀珠寶就當是買回她的自由吧。 「既然這樣,那……那好吧。」楚福元牙一咬,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他有那麼多把柄落在對方手中,不受制於人行嗎? 「爹,那劉家怎麼辦?您別忘了劉家待會就要來娶親了呀!」楚世仁在旁小聲的提醒,因為那張見不得光的罪狀裡,他也有犯了一條——與衙門的知縣夫人私通——他這條可大條嘍! 楚福元心煩意亂,皺著眉頭,「那……那就霏霏吧!你代替襄兒嫁到楚家去。」 楚霏霏本來在一旁看熱鬧,突然被點到名,她一愣,等意識到她爹在說什麼之後,想到劉大富傳言的腦滿腸肥的樣子,她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她哭天喊地,滾來又滾去。 「由不得你不嫁。」楚福元沉著臉對他旁邊兩名小妾下令,「你們兩個,把她押下去梳妝打扮!」「哇!我不要——」殺豬一般的聲音響徹雲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