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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簡薰 不多時,他們全來了。 資瑋走在最前面,然後是曉籐,燦寧躲在嘉升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並沒有坐在他身邊的位子,眼睛焦距也始終定在他以外的任何東西上,直至嘉升發表感謝宣言時,兩人的眼光才總算對在一起。 燦寧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有想念,但有更多的無奈。 瞬間,他的心中像是被無形的繩子牽扯了幾下。 他記得燦寧以前是多麼喜歡笑的女孩子,他最喜歡的,就是她陽光般的笑顏,可是曾幾何時,她變得這樣不快樂,開朗的感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愁眉深鎖,即使是在微笑,都拋不掉鬱鬱寡歡的神情。 自她從香港回來後,就一直怪怪的,躲他躲得明顯,但若說她不愛他了,他又覺不可能。 因為,她眼中有著淺淺的嫉妒,若沒有愛情,不會有嫉妒。 鍾澈想找個借口把燦寧約到外面。 正要開口,沒想到大家點的調酒卻在此時送上來,侍者一杯杯的詢問,然後放在各人面前,亂了一陣子後,兩人的視線已錯開。 唐曉籐舉杯,「大家敬嘉升一杯吧。」 「應該是我敬大家。」嘉升連忙接口,「趁大家都在,有幾句話想跟大家說,鍾澈、燦寧,這一年的時間很謝謝你們與我相處愉快;資瑋,我們同事幾年,能被你定位在朋友,我很榮幸。最後,唐姐,雖然我並沒有事先跟你說,但希望你能祝福我。」 唐曉籐勉強一笑,「我當然是祝福你的。」 鍾澈雖有點惱機會失去,卻也沒忽略唐曉籐不太自然的樣子,只見她將手中的雪國一飲而盡,又要了一杯。 在她喝第三杯時,鍾澈終於忍不住出聲制止了,「別喝太多。」 「沒問題,我還可以。」她微微一笑,但輕蹙的眉心卻又顯得心事重重,「如果沒辦法了,我會停下來。」 「唐姐——」 「讓她喝吧。」資瑋打斷了原本要講話的嘉升,「反正她現在也沒辦法開車了,既然都是要人送,多喝少喝也沒差。」 「可是——」 「你沒看到她一定要喝嗎?」資瑋看得出來很不高興,「她比我們都大上幾歲,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既然想解憂,就讓她醉個痛快。」 「她不能喝——」 就在兩人爭論不休時,鍾澈看見燦寧站了起來。 她走到唐曉籐身邊,取走她手中的玻璃杯。「唐姐,你身體不好,要自己保重,別喝那麼多。」她頓了頓,轉向鍾澈,語氣堅定, 「鍾澈,你送唐姐回家吧!」 最後一句話輕輕緩緩,但感覺卻像是平地一聲雷。 資瑋揚眉,嘉升啞然,唐曉籐卻是掩不住的驚愕。 神色交會中,鍾澈已明白,燦寧知道椅子上的微醺女子對緯緯所做過的事情,於是,她在唐曉籐還清醒時說出來。 然後,燦寧走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一直走到吧檯邊。 「從香港回來後,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都還覺得非問不可,不過現在算了。」燦寧看了唐曉籐一眼,「資瑋昨天替我上了一課——不要為難。今天晚上,你一直在注意唐姐,偶爾偶爾,才看我一眼,我知道你不會放心她,我不再逼你了。」 她頓了頓,「我放了你,讓你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第十章 嘉升離開台灣的那天,鍾澈帶暑期第二個遊學團去英國,唐曉籐人不舒服,到機場送行的只有燦寧跟資瑋,兩人都紅了眼眶。 資瑋啞著聲音說:「保重。」 「你們也是。」 嘉升輕輕的抱住了她們,再輕輕的在她們額上一吻,拿起隨身行李入關,頎長的背影走得堅定,沒再回頭過。 回程車上,燦寧想到一年多的相處就此分離,忍不住哭泣,不多時天空下起大雨,打茬車上錚錚有聲,資瑋輕歎一聲,將車子減速,邊說下雨害她視線不好,邊抽出面紙來擦眼=淚。 因嘉升搭的是晚上十點起飛的飛機,加上大雨影響車速,燦寧到家時,已快十二點。 哭過,覺得十分疲憊。 隔日上班,才真是有人事轉變的感覺。 少了一個人,兩人的負擔加重,簡單的交談過後,自然又忙著補上本該屬於嘉升的工作。 燦寧環顧四周,感覺不太真實,「只剩我們兩個。」 嘉升外調,鍾澈帶暑期第二個遊學團去倫敦……咦? 「資瑋,他們兩個都在倫敦?」 「至多只維持到鍾澈回台灣前。」資瑋聲音維持著如常, 「不過,一個初來乍到,一個要帶團,也不太可能見面,別想太多了。」 想那麼多也沒用,是她自己說要放了他的,那麼,就不該再為他的事情大驚小怪。 燦寧一向懂得照顧自己,也希望鍾澈一切如意。 兩人忙著補嘉升的工作,連忙了幾日,燦寧才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問了資瑋公司何時準備再找人,沒想到卻換來她一個詫異的眼光。 資瑋奇怪的看她,「唐曉籐沒跟你說?」 「她有想要找我私下談話過,可是,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單獨相處,說忙,她也沒有為難我。」 「飛航本來就是階段性公司,從去年正式上軌道開始,就預定只營業到今年九月,所以不會再找人。」 燦寧這下知道什麼叫做驚嚇了,「為什麼?」 什麼階段性公司,怎麼沒人跟她說過? 「飛航主要功能除了調查消費族群之外,還有兩點,一是觀察外調人才,也就是嘉升,他去年就已內定,這一年主要讓他熟悉兩邊的業務,第二,」資瑋微一遲疑,但還是說了,「總經理年紀越來越大,打算把棒子交給女兒,他要女兒先熟悉小組織的結構,再來替總公司掌舵。」 女兒? 飛航只有三個女孩子,那麼——是指資瑋? 她一直奇怪畢業於林肯法學院的高材生為什麼會來做一般職員的工作,原來這些熟悉基層是接掌總公司的前置,也難怪資瑋的姐姐可以憑一句話就讓唐姐從競爭者中躍出,如果是唯一股東的千金,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既然是這樣,資瑋這麼討厭唐姐,怎麼會讓她繼續待在公司? 「別那樣看我,我沒有逼人上絕路的習慣。」資瑋彷彿看穿她的想法似的,率先說了出來,「雖然飛航要結束全部運作,可是並不會裁員,全部調回總公司,薪資照舊,不過在職稱上會調動。」 燦寧吁了一口氣,引得她一陣好笑,「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就我所知,你的家境還不錯。」 「我是替唐姐擔心,她怎麼說都還有一個女兒。」 資瑋似笑非笑的說:「濫好人。」 「前面那個字就免了吧,何況,」燦寧笑容可掬的道:「我的心胸是你教會我的喔。」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這些啦?」 燦寧微微一笑,資瑋永遠不會知道,她對嘉升的態度,帶給自己多大的震撼及省思。 資瑋知道嘉升只需要朋友,於是,她便扮演一個朋友。 不分享秘密,不私下約會,就是單純的朋友。 她甚至不讓自己成為他的牽掛。 相形之下,自己的愛情顯得多麼幼稚無知,嫉妒、惱怒、彆扭,不讓自己好過,也不讓鍾澈好過,這樣不溫柔的愛,怎能守護心中最重要的事物,又怎能成為心愛的人的支柱? 以前,她給的是最多的愛。 這次,她會給他最好的愛。 不再逼迫他,不再勉強他,不再要求他。 讓他去做他認為該做的事情。 雖然她不知道他究竟欠了唐姐什麼樣的人情會讓自己為難至此,可是,她已打算,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至於唐姐——其實,她根本不曾討厭過唐姐。 因為喜歡鍾澈,所以,她一直很感謝唐姐的錄用,讓她進入飛航,讓她得以認識了這樣一個人。 在他們保密戀情的那幾個月,唐姐也一直待她很好。 平日相處上,唐姐能欣賞她的大而化之,也能容許她偶爾的異想天開,談論到公事時,對於這個完全不熟悉旅遊業的入門新人,她毫不藏私的傾囊相授,所有在這一行一定會用到、或是可能會用到,無論需要花多少時間,她總是不厭其煩的替自己解答。 燦寧知道這樣的主管不多,她很幸運。 鍾澈與唐姐之間的牽扯由來已久,不是她出現後才發生,她有什麼資格去怪唐姐。 也許是因為早已過了六月到七月的輾轉不安,與鍾澈從情人變回朋友,居然沒有想像中的艱難,七、八月兩個短期遊學團中間,鍾澈很常待在辦公室,或跟嘉升聊天,或跟資瑋東拉西扯,或跟自己開玩笑…… 不是情人,而是朋友。 看場電影,吃頓飯,不再聊愛情,也不再去猜測,日子反而輕鬆起來。 他們是大人,即使傷心,也不會露出來的,何況,燦寧至今對於一切都還心存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