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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寄秋 問她怕不怕一人獨行,雲日初的心頭還有點毛毛的感覺,不太自在,扮起叫花子是圖個心安,在遇到事時可以向丐幫求助。 至少他們幫主連祈風不會棄她於不顧。 想想,他挺可憐的,受三個奇怪的小女人蹂躪十來年,卻無處可訴苦。 好心行善未必能得善報。 好想哭的雲日初一直假裝鼻子過敏猛抽氣,其實她把淚全往腹裡吞。 吞不進去的殘存淚滴硬是在即將滑落前被她用力抹去,旁人見了當她在拭汗。 「崔老伯,你們的村子還有多遠?」她手酸、腳酸、腰骨酸。 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不酸痛的地方,每根骨頭都發出尖銳的抗議聲。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路的盡頭就是鼓山村。」 他的粗糙嗓音中有一絲喘息。 路……的盡頭? 雲日初舉目眺望,那路根本見不著盡頭,要不是崔老伯一臉敦厚,她真當自己遇上賊子被人坑了。 一時的善心大作竟惹來筋骨勞累,這是她始料末及的事。 養在閨房的女子哪知道一百兩可買多少糧食?她又不是錙銖必較的愛財女歡歡,銀子全用在刀口上,一分都不許別人多佔。 因此她在這條杳無人煙的荒野小道,用五兩銀子買了輛破破的木板推車,為她的善舉付出代價。 那就是幫忙在後面推一車民生用品——好事果真做不得。 「崔老伯,我們為何……不走大路?」抽抽鼻頭,雲日初低下頭好叫人見不到她「又」落淚。 太沒用了。她在心裡責備自己。 她沒那麼愛哭,都是被寵的,每回歡歡和丫丫一吼,她就猛壓抑,結果長期下來,就養成好哭的習性。 她也很唾棄自己的無能,但是戒不了也沒辦法。 「不行啦!雲小哥,大馬路有些大內高手在那出入,我們若光明正大的走進去,食物一定會被掠奪。」 「噢!原來如此。」官竟然比土匪還惡霸。雲日初請求道:「崔老伯,休息一下吧!我推不動了。」 崔老伯氣喘吁吁地往後望望被麻布袋遮住的小人兒。「好吧!就歇一會,再趕個把時辰就入村了。」 「個把時辰?!」雲日初睜大了圓亮雙瞳驚呼。 「為了避開那些人,只好繞小路走,是遠了些。」 他不好意思地露出抱歉神色。 「送佛送上天,是我的福氣。」她苦笑地抹掉腮邊淚,坐在大石上咬唇不哭出聲。 距離村落是不遠,但一老一少推著數百斤的糧食就吃力些,尤其是有位柔弱的女子,路的確是遠如登天。 醫者的嗅覺總是相當敏銳,一陣淡淡的血腥味傳人云日初的鼻間,她下意識地蹙起兩眉,抬足順著味兒往路旁的林子走去。 崔老伯的叫喊她聽而未聞,好奇心凝住了她無沛的淚水。 撥開眼前比人高的芒草,雲日初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瓜瞧著,她那對滿是靈氣的黑白杏眼有幾分疑惑,不太瞭解是誰閒得發悶,竟動起刀槍。 「哇!好冷的男人,和尉堡主及應莊主有得拼,連劍都冷得泛寒光。」 別離劍應嘲風、絕情劍尉天栩,他們人如其尊稱,在外人面前俱是冰冷無情,劍起血落、不留活口,冷酷陰狠到不近人情。 但是在心愛女子面前,全是一反常態的深情,溫柔得叫人反胃,直道見鬼了。 「劍法好像不錯,他們是在練劍還是廝殺?看不懂耶!」 底下有三個男子迎戰數十位身穿銀衣的侍衛,雖有傷口卻不見有人死亡,她分不出誰惡誰善,只知人少的三人似乎有意在退讓,出手在於嚇阻不奪人命。 因此雲日初太好奇了,想靠近去看個分明,認為不是每天都有人願意耍劍娛樂她? 頭一回,她忘了哭泣,專心地找路上前, 一個沒注意,腳底一滑,順著草勢一路溜向劍光血影中,她急著大叫! 「別殺錯人了,我只是個看戲的小乞丐。」 第二章 「該死,哪來的乞兒?」 虛晃一招劍式,鮮少有慈悲心腸的凌撥雲低喃了幾句,以連自己都詫異的飛快身影,接住一邊尖叫、一邊大喊別殺錯人的乞丐。 那恍若無肉的重量讓他眉頭一皺,這乞兒是個風箏嗎?輕得風一吹就飄上天。 「好……心的大爺,你殺你的敵人不用管我,把我往草叢一扔……就行了。」她快嚇掉那顆小小的膽。 雲日初並不是真那麼善良,而是刀來劍去太危險,擔心他萬一剛好少了良心這玩意拿她擋劍,那她豈不死得無辜? 歡歡說人不自私天誅地滅,該當小人的時候就不要強出頭,命只有一條,要好好珍惜,千萬別死得莫名其妙,做鬼都不知找誰申冤。 丫丫也說,做人自私是天性,為不必要的陌生人送命是蠢事,沒人會誇獎義行可風,只會笑人笨而已。 所以就算他有良心,可刀劍無情的道理她背得很牢,一個沒注意就挨上這麼一下,她一定會痛到哭死為止。 「閉嘴,小乞丐。」這聲音真像女人,惹得他有些不安。 普天下只有女人有本事叫她雲日初閉嘴,但不包括他。 「大爺,我很想……閉嘴,可是我怕死呀!」唉!劍差一點劃到她的臉。 雖然她不是啥國色天香,好歹長得不嚇人,她還要……嫁人,不,還債呢!此刻她心中浮起的不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而是擔心該怎麼還莫迎歡的銀子。 私逃沒通知歡歡已是天理不容,借錢不還便犯了她的大忌,雲日初想想就忍不住發抖,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要命,男子漢大夫夫哭什麼哭,你娘沒教過你英雄有淚不輕彈嗎?」凌拔雲抱著她閃身,避過好幾道劍光。 娘只教過她女子要格守婦道。「活得了才叫英雄,死了……就不值……嗚……值錢。」 雲日初的哭聲讓一干銀衣侍衛氣血逆流,當場有人口吐鮮血。 「我警告你,小乞丐,再哭出聲我就一劍了結你。」 他當敵人是久戰傷了內腑吐血,全然沒料到是她的因素。 「那你下手要準些,我很怕痛……」一個劍光掃過,她下意識地抱往他的頸項。 「小乞丐——」凌撥雲的怒氣中有一抹很縹緲的無奈。 這不像他的行事風格,竟為一名全身髒得無一處乾淨的小乞兒心軟,使得他生起自個兒的氣。 依照他以往的狠勁,阻礙他的人在不到近身十步內必定濺血,身首異位從無例外,因此江湖人士給了他一個封號——冷心劍客。 即使他在江湖走動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住在揚州城,死後你若嫌麻煩……嗚……就往那報個訊,會有……有人來收屍,我叫雲日初。」 雲……日初?!他……不,她會是……凌撥雲驚愕地將目光朝其中一名夥伴瞟去。 身著白衣飄逸的美男子似覺主子的視線停在自個身上,他略微側過頭一睨,一面應付節節逼近的大內高手。 「爺,有事嗎?」 凌撥雲砍掉一名想傷及懷中女子侍衛的手臂。「她說她叫雲日初。」 「不……不會吧!她看起來像個小男孩。」而且發育不良。他小心地詢問:「爺,你是不是搞錯了?」 玉浮塵當下懷疑起自己,難道這次他算錯了? 一個小乞丐?! 簡直是諷刺,無法相信神算從不失誤的他竟也會出了岔,算出個錯字來。 「告訴他,你的名字。」凌撥雲用命令的口吻對著雲日初說道。 只顧著哭的她才不理會他天生的霸氣,反正姊妹們的相公不就都是這類頑劣男子,她可不怕。 「人家都快死了,你還……吼我。」 「誰說你要死了,你生病了嗎?」他一急,蹬足一躍靠近玉浮塵。「陰陽,替她診脈。」 我?!玉浮塵一臉為難,「爺,我是陰陽術士不是大夫,你搞錯對象了。」天呀!這哭聲……驚人呀! 玉浮塵精通命理占卜,師承退隱多年的當朝國師神算子,極受朝廷重視。 可惜他生性淡泊名利,不願入朝為仕,跟在凌撥雲身側,似友似臣的相交十年有餘,不曾有過貳心,但他卻不精醫術。 雲日初含糊的;問:「你……你們誰收(受)傷,我會醫理。」 另一邊正在奮戰的黑衣男子看主子懷中抱了個小乞丐,護主心切的趕到,為他擋去凌厲的劍招。 「爺,你受傷了嗎?是屬下護主無力,你責罰我吧!」 「玄漠,我沒受傷。」他微惱地想瞪穿一臉髒污又無知的雲日初。 一手抱著她,凌撥雲單手應招游刃有餘,唯一叫他徒生暗氣的,只有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會兒說她快死了,一會又說她懂醫理想救人,讓他有一種被戲弄的怒氣,卻又狠不下心一掌劈碎她的天靈蓋,矛盾得想殺人。 大概因為她叫雲日初吧! 「爺,我看別再戀戰了,咱們還是先脫身。」玉浮塵冷著臉看向凌拔雲懷中的小乞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