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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寄秋    


  未果。

  她反而被壓制在他身下,夜露的氣味由他身上散發,她停下掙扎的動作反抓住他衣領,將頭置於他胸前懷想過往。

  小時候爹風塵僕僕地由遠方趕來,當時他一身沾滿露水,樓著她和娘說江湖上的事,從不提起兩人對立的為難。

  爹和娘從未成親,因為他們的相愛是不被允許,身份上的差異及滿漢不通婚的政策害慘了兩個為愛癡狂的男女。

  再度相逢時,爹已是滿身酒味的落魄漢子,她初一見根本不敢相信曾經意氣風發的英雄豪傑會淪落至此,可是當人子女哪有嫌棄父母臭的道理。

  她懷念爹親年輕時候的泱泱大俠之風,而非如今的糟老頭模樣,他可以讓自己過得更好,可惜了無生意只想醉死在酒缸裡。

  「突然沒了聲音怪難受的,你會不會覺得太安靜了些?」應該做些事讓夜裡不寂寞。

  「別說話。」她鼻音甚重的要他閉嘴。

  表情一柔的單奕辰揉揉她發頂。「你在哭是不是?」

  「誰說我在哭來著,我是不會哭的。」她被教導不可流露私人情緒,給人攻擊弱點的機會。

  「逞強,我胸前都濕透了。」他輕手扶著她的肩,微帶不捨的取笑她。

  她哭了嗎?兩頰濕濕的。

  「借我哭一下有什麼關係,你敢同我計較。」她不自覺地鬆了心防向他撒嬌。

  也許是今晚的夢魘太離奇,她需要有人陪伴才會安心,縱使風流如他也能給她一絲短暫的慰藉,到了明晨她就會打起精神恢復原本的自己。

  讓人心疼的小丫頭,連哭都緊緊地拉住他衣襟不讓人瞧見,「你愛借多久就借多久,反正我這一生都是你的。」

  生不同時但求死同穴,她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吧!

  「你太多話了。」讓她安靜一下都不成。

  「嫌我多話呀!那成,我們來做不用交談的事。」他樂得很。

  當他的手探向花垂柳雪白如霜的後背時,她打了個冷顫一腳踢開他,因為他的手實在太冰了,讓她沒得選擇地伸腳一蹬,成功突襲了他。

  不知是她踢錯了地方還是踢對地方,滾下床的單奕辰臉色發白地曲著身子弓起腳,連連猛抽幾口氣未再出聲,似乎受著極大的痛苦。

  「喂!你死了嗎?」死在她房裡還得搬屍很麻煩。

  他屏著氣聲音有點弱。「你差點踢斷我的子孫根還敢問,不會來扶我一下。」

  天呀!他直不起腰了,肯定好一陣子不能行房。

  「你慢慢地等吧!我先睡了。」她才不管他呢!還有力氣開口表示沒斷氣。

  「四少奶奶你真那麼狠心,棄未來的夫君不顧會遭天打雷劈。」單奕辰一步一步地彎身走向床鋪,痛不可遏。

  側著身看他奇怪的走姿,花垂柳心情頗佳的拍拍床……下方。「你睡床底下好了,我看你大概沒法子上姑娘家的床。」 

  男人是激不得,她嘲笑的口氣反而讓他多了一股動力,是她邀他上床而非他犯起風流病,出了事別怪他把守不住節操。

  錯在她,不是他,休想賴債。

  「柳兒娘子,你太低估我了,為了與你共枕一宿,我死也爬上去。」忍著劇痛,他將一腳先跨上床沿。

  「希望你別死在我床上,我不好向你爹娘和老夫人交代。」她考慮著要不要再踹他一腳。

  但是一看見他泛青的臉色便為之心軟,心想就讓他待一晚吧!反正他傷的部位暫時做不了怪,她無失身之虞。

  不過,她錯了。

  有件事她忘了,單家的人一向陰險,有些痛是可以假裝的,兵不厭詐。

  所以,他如願以償。

  第九章

  晨曦拂曉,綠滿油地。

  日與月交替時分,金烏東昇,玉兔西沉,繁星漸漸隱去,一片朗藍慢慢清明,佔據了屬於嫦娥的天空,雲朵兒忙著追逐羊群。

  炊煙裊裊,四周嘈雜的足音明顯增多,微風中輕送著飯菜香,香溢八方誘人晨起。

  雞啼人醒,柔膩素手掀帷而下,嫩足輕著戲蓮繡鞋,攏上簿妙輕衣綠蘿裙,對著鋼鏡梳理一頭亂髮,嬌顏酡紅微見悔色。

  心若空則魔入,人一空虛則錯事百生,一夜失足該說與誰聽呢?

  望著銅鏡中反映出的清麗容顏,苦笑取代了原先始承雨露的嬌艷,是怎麼個糊塗叫人寫不全,欲走還留還不是那麼一回事。

  猶記得那雙大掌輕撫裸肩的多情,遊走著凝脂般肌膚她竟生不出抗拒,任由兜衣墜了地展現美好,夜的深沉讓人迷亂,輕忽交付身心。

  不愧是風流公子,輕易奪走處子身,順便偷了不為任何人而輕動的心,若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夢魘使人懦弱,或許壓抑了太久吧!

  該不該回去一趟呢?

  心老是不安的念著那幕血淋淋的情景,雖然清醒前似乎見一曼妙身影躍人湖中,形體神肖已逝的娘,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娘的魂魄怎麼救得了爹。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切的渾沌亂了理智,素有巧智的她也迷糊了。

  到底何者是真,何者是假,夢境與現實的差距在何處,十年前君姨能毫不留情的手刃她爹,十年後又豈會顧及她的感受不再重施毒手,她實在無法定下心。

  驀地,一雙愛憐的手由背後攬上前,銅鏡裡出現含笑帶寵的一張臉孔,花垂柳不由得雙頰飛紅的幽歎口氣。

  「看來是為夫的沒讓娘子得到滿足,讓你一早望鏡興歎所嫁非人。」取出木篦,單奕辰代她梳起那映日烏絲。

  「你能不能別盡說著羞人話語,你習以為常的事不表示別人感同身受。」此刻的她後悔得無以復加,直想撕了那張昨夜令她嬌喘不已的嘴。

  鏡中的朗顏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你以為世間女子皆有此榮幸讓我梳頭嗎?你是第一個陪我迎接晨曉的可人兒。」

  他雖風流亦有原則,不管一夜春宵有多盡興,他從不留宿女人枕畔,身心一舒緩便翻身下床,未到天明即離去絕不久待。

  共度春宵與枕畔相依對女人而言是大不同,他懂得留情與留心的道理,自然不會給予她們癡想的機會,浪蕩子求的不過是一時歡暢罷了,寧可負盡天下女子也不願負了自己。

  說他任性自私吧!他絕不反駁,因為他便是這般放肆,自滿地睨視拘於禮節之輩。

  「少用一張貧嘴哄人,你的德行我還會不清楚嗎?巧言蜜口你留著哄別人吧!」她才不信他所言的虛詞。

  單奕辰輕笑地試圖為她綰髻卻不成功。「真糟糕,缺德事做多了如今來了報應,說實話卻無人相信。」

  折花遭花妒,刺兒尖尖扎心窩。痛呀!

  「信你還不如信街尾的老黃狗,至少它還陪打更的走完夜路。」犬忠優於人。

  「我真的受傷了,你居然把我比做狗,我是不是該略施薄懲呢?」他邪笑的做勢要抱她回床溫存。

  花垂柳心細的避開,一旋身退到梳妝台旁,嘲弄的眼忽之一愕。「你……你羞不羞人……」

  「這句話你昨兒夜裡就說過了,夫妻幹那一回事本就如此。」他毫無羞愧之意地未著一絲半縷走向她。

  「誰和你是夫妻來著,你臉皮厚如城牆自個築堤去,黃河大水就靠你一張臉皮來防堵。」她順手丟了件長袍遮蓋他裸身。

  夜裡昏暗沒瞧清楚那令她疼得死去活來的龐然大物,這會兒她臉不臊熱都不成,原來那話兒是生得這般模樣,果然奇醜無比。

  難怪整治得她渾身不舒服,一股酸疼在腰腹間徘徊不去,腿間的柔筋一拉扯便疼痛不堪,全是它的作孽。

  隨手將長袍往腰際一圍,笑得一臉春風的單奕辰可不放過她。「誰說我們不是夫妻,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還想賴。」

  「放手,別抱那麼緊,我想和你煮成熟飯的女子不計其數,不差我一人。」她不過是其中一人。

  他偏不放,摟擁著她的感覺真好,抱上一生也不生厭。「是不少,但……」

  「但字下的言語就不用提了,想必是你慣用的花言巧語。」她不想聽,聽多了只會讓自己心軟。

  「怎麼,吃味了?」她皺鼻的模樣真叫人好笑,分明在意卻又裝做若無其事。

  就說她小心眼嘛!凡事愛計較。

  「要多少花粉自個抹,吃進味兒莫怪人。」花垂柳將從未動過的花粉盒丟回給他。

  討好女人的伎倆用在她身上不管用,什麼胭脂花粉、珠釵玉簪她一律不愛,從小的訓戒便是不能擁有所喜愛的一切。

  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七情六慾,沒有個人意志,只有服從命令除盡大清的亂民,而她保有的是誰也奪不走的巧智靈慧。

  女子的一生不只是為人妻、為人母,經由如意居淬煉之後,她的眼界開了,心也為之寬闊,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而且不受任何人掌控。

  「嘖,你就這麼糟蹋我的心意呀!該罰。」一低頭,單奕辰堵住欲爭辯的小嘴。

  須臾,他眷戀不捨的離唇。

  陡地,他又聽到那抹幽幽歎息聲,似憂似愁彷彿載滿無限劃緒,成為他的妻子有那麼痛苦嗎?始終不曾見她為了此事展露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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