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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鄭媛 一個人有某些習慣,是不可能輕易改變的。更何況,事業是我哥哥的第一生命。 "小姐?請問您找哪位?" 大樓櫃檯的接待小姐打量我兩眼,語調雖然客氣,但是顯得敷衍。 "我找江先生。"我回答。 也許是我生嫩的外表讓她懷疑,她繼續打量我,完全沒有通報的動作。 我放棄和她溝通的可能,直接跑到大廈外的公共電話亭,撥通老黑車上的行動電話。 我禮貌地請問他哥哥是否已經進公司,老黑客氣地回答我:"小姐,我正在天母,等江先生上車。" 我明白他的意思,道了謝後,我輕輕掛斷電話。 選了一處隱僻、卻能看到大廈車庫門口、來往車輛的角落,我安靜地坐在角落的花台邊,開始漫無止境的等候。 時間是漫長的,太陽漸漸移到我的頭頂上、然後往西邊墜落,在下午兩、三點的時候,我看到老黑的車子,從車道另一頭慢慢開過來。 車內的視野,被車窗上黑金色的車窗紙擋住,我當然看不見車子裡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回公司了。 從花台上站起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腿已經坐到麻痺。 我走到公共電話亭,卻沒有撥通老黑車上的行動電話,要求哥哥命令職員讓我上樓,而是撥了另一通電話,給另一個人。 然後,我攔了一部計程車,要求它載我到附近的超市。 我想,我得吃一點東西。 如果能讓哥哥丟下公司,陪著這位"准未婚妻"浪費一個早上的光陰,那麼,他是認真的。 既然這樣,我也該認真,認認真真演這場戲了。 ************ 我的胃潰瘍發作了。 當天晚上我抱著肚子、痛得撲到地上打滾。 老黑的車子一直到凌晨沒回來,大半夜的,李管家只能叫救護車,緊急送我到附近醫院的急診室。 我的哥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現在醫院的病房裡。 "醫生說是慢性胃潰瘍。"他一進來就瞇起眼看我,沉思的說。 我在他臉上發現一絲研究的神情。 "我記得你以前沒有胃病。"他道。 "大概是趕報告、急出來的病。" 我模稜兩可、有氣無力地回答,這兩句話半真半假。 胃病是"養"出來。如果對自己太好,我就沒辦法改變外貌。 變得虛弱,只是其中一項代價。我知道這個代價很大,但這也是一項武器-- 必要的時候,只要一點辣椒就能讓我的胃潰瘍發作。 但其實,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拿我的胃潰瘍當武器,好讓我的哥哥,一早就趕回我身邊。 我已經讓李太太給你辦轉院,下午就會轉到'正興醫院,。"他突然岔開話題。 "是江哥哥的醫院嗎?"我知道,那是美國江氏在台灣的產業。 他點了下頭,伸手探進襯衫口袋。 "這裡是醫院,不能抽煙。"我柔聲提醒他。 他咧開嘴,從口袋掏出一包口香糖。"我已經一年不抽煙 了。" 這又是讓我吃驚的消息。不抽煙,是因為不必再掩飾身上不同女人的氣味? 那麼,早在一年前他已經開始跟"她"交往了? "明天會有人來看你。"他突然宣佈。 我知道"那個人"會是誰。這也是我生這場冤枉病的主因。 到底,我是江浩南的妹妹,如果我生病住院了,"她"仍然不出現,那麼,不是我的哥哥不夠認真,就是"她"不會做人。 "誰會來看我?江哥哥嗎?"我故意問他。 "阿介人不在台灣。"他盯著我蒼白的臉,漫不經心地咀嚼看口香糖。 "那是誰?" "見到人你就知道了。" "很重要的人嗎?" 他沒回答,就代表了他不想回答。 "我也想讓你見一個人。"我道。 他挑起眉,卻沒有問話。 "他很重要,也許,我會因為他再一次離開台灣--" "以後再說。下午你辦完轉院後,新醫院那方面會有一連串的檢查,大概要三天的時間。"他打斷我的話。 他向來就是這樣,只挑自己想聽的話說。 似乎,他對於我可能再一次離開台灣,不認為有深談的必要。 我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跟他爭執。"可是我沒生病,不必大費周章做檢查呀……" "配合醫生才是一個好病人。"他道。 "我沒有不配合,只是討厭必須留在醫院,剝奪我住在家裡的時間。"我垂下臉,憂鬱的說。 "檢查完就可以回家,聽話,別像小孩子一樣鬧彆扭。"他笑道。 "你會每天來看我嗎?"我問他。 "當然會。" 我抬眼望住他,然後再一次垂下我的臉,直到長髮覆住半邊臉頰。 "你別騙我,否則我胃痛了,就不吃藥喔。"我垂著眼,用又輕又柔的聲音,像催眠一樣低喃。 "你在威脅我?"他笑著問。 我輕聲嬌笑,然後抬起頸子,揮動手腕,調皮地朝他招手。 他聳起眉,遲疑半晌,終於在我期盼的眼光下走近我。 "哥哥,"我呼喚他,不顧他的反應,大膽的把臉靠在他寬厚的、我夢寐以求的胸膛上。"你是我的哥哥,一定要照顧我一輩子。"我幽幽地說,之後伸手環住他的腰。 "到美國四年,你越來越孩子氣了?" 不知道是不是貼著他胸膛的緣故,他的聲音變得很低沉。 我從來沒跟他這麼接近過,過去更不曾這麼大膽。 我明知道自己的行為不恰當,但一切都是出於情不自禁。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在我開始接受醫院安排的全身檢查前,一名穿著時尚、氣質幹練的美女,出現在我的病床前。 "你是曉竹?長得好漂亮啊,浩常常跟我提起你呢!"徐若蘭笑著說話。 她輕聲慢語的、柔和的音調不緊不慢。 她完全不是我想像中那種女人。 情況的確脫出了常軌。看來我的哥哥對女人的品味,在四年裡有極大的改變。 "你好。"我垂下眼簾,含蓄的回應她,表現出一個好女孩該有的禮貌。 我知道她說謊。 我對哥哥的瞭解比她多一百倍,他是一個冷淡的男人,絕對不可能"常常"提起我。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給你帶來一盒巧克力。這可是我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裡頭有果醬夾心,你一定會喜歡。"她說著,動人的聲音和表情,都像在哄一個三歲小女孩。 雖然她很聰明,知道用巧克力討好一個年輕女孩。但我只是胃痛,並不是智能不足。 更何況,我偏偏不愛吃巧克力。 "謝謝你,我最喜歡吃巧克力了。"我乖順的、諂媚的、甜蜜的微笑。 一旁,我的眼角餘光,看到哥哥挑起眉。 他明知道,我對甜食有一種偏執的挑剔。 "那太好了,改天我請朋友多帶幾盒回來,我聽醫生說過,吃自己想吃的東西是最容易消化吸收了,何況病人最需要的就是營養!其他的還有什麼需要就告訴若蘭姐姐,一會兒我出去給你買來,千萬別跟我客氣啊!" 她像是跟我很熟絡了,乾脆坐到我的床鋪邊,緊握著我的手、像在安撫一名即將進開刀房的重症病人。 看得出來,她一定習慣以自我為中心,因此沒學會觀察旁人的心思。 一盒巧克力,我讓這個養尊處優的女人以為,已經收買了我的心。 "可是我今天做全身檢查,從昨夜十二點開始,什麼也不能吃。"我無辜地說,暗諷她的急切。 徐若蘭的臉色略略顯得尷尬。"啊,浩,你怎麼沒告訴我?"她轉過頭嬌聲抱怨。 "昨天知道她的病況後,才臨時決定的。她一個人在美國待四年,大概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把胃都弄壞了。"哥哥靠在門邊,手臂抱胸、聲調平緩地解釋。 他看起來並不熱絡,態度比我想像中冷淡。 我的臉孔發熱,因為他的表現,讓我燃起了希望。 "從小到大,都是哥哥照顧我,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往後他也會照顧我一輩子。"我甜甜地說,眼中燒著火苗。我的話略嫌誇大了,我真正和他相處的時間不到七年。但事實上,對我來說這與他在一起的七年,才是我人生的開始。 看的出來,徐若蘭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她愣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我話中的含意,我已經接下去說:"徐姐姐,如果你跟哥哥結婚了,還會讓我住在家裡嗎?" "啊?當、當然啊!"她言不由衷地回應。 "你會不會嫌我討厭、會不會想把我趕出去?"我用可憐兮兮的語調接著問。 "當然不會了!" "那麼--" "再十分鐘你就要開始身體檢查,該叫護士過來,準備起床了。" 當我打算再度給這個"未來的大嫂"出難題時,哥哥走到我們之間,打斷我的話。 "我怕再照一次胃鏡。" 我皺起眉頭憂愁地撒嬌,並且伸出手,在徐若蘭面前,像只水蛭一樣,緊緊抱住我的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