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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決明 簡單打量之下,他亦發現這名妹婿「曾經」是個練家子,但因走火入魔而導致經脈盡數滯礙,簡單來說就是武功盡失。 「牛,牛捨秉。」 「牛舌餅?你老爹不會正巧叫牛肉麵吧?」皇甫恥笑地問。 「不是。那是我叔叔的名字。」阿牛有什麼答什麼,正直憨厚。 赤芍厭惡地瞪著大哥,她最不喜歡別人拿她親親相公的名字做文章,不禁反唇相稽,「你別以為自己的名字有多好聽!也不過就是一味無三小路用的草藥,專門治拉肚子的!少在那邊五十步笑百步。牛舌餅有啥不好?好吃又爽口!」 「喝!我的名字沒用,你的又好聽到哪裡去?」皇甫家族每回只要發生爭吵,必定以所屬的藥草名字來互相攻擊。 皇甫正想與赤芍來場唇舌大戰,右邊衣袖卻被人輕輕拉扯,他側首,對上寶春那雙寫滿擔心的水眸。 「不要這樣,是我們請赤芍小姐回來的……你忘了要解身上的毒嗎?」她的瞳間清清楚楚傳達這樣的意思。 「我和赤芍向來都是這種相處方式,不吵個兩、三句是不會過癮的。」皇甫收起玩笑的嘴臉,安撫地拍拍寶春的手背。 還是先讓她安心吧。 「咱們還是先來辦正事吧。」皇甫乖乖推起左手腕的衣袖,以行動來表示要讓妹子診脈的決定。 赤芍嘴角一撇,也同樣推摺左手的衣袖,兩人專注地為對方測診。 「不錯嘛,保養得還不錯,看來『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在你身上完全得到印證。」赤芍輕合雙眸,口中唸唸有詞,還連帶搖頭晃腦。 相反地,皇甫臉色一凜,突然咬牙低問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故意什麼?」相同於皇甫的精緻臉龐露出疑惑的模樣,只可惜嘴角的奸笑破壞了她無辜的表情。 皇甫收回扣在她腕上的指,鐵青著一張俊臉。 「怎麼了?」阿牛擔心地看著大舅子沉重的神情,以為他是診出娘子的身體有任何不適。 「她有了!肚子裡有了一個小傢伙!」皇甫道出他不爽的原因。 阿牛傻愣半晌,終於回神爆出大笑,「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他興奮得滿屋子亂跑,似乎這樣才能表現他欣喜若狂。 「這樣一來就等於是兩個人中毒,我必須花費更多的心力分次解毒,危險性就更高,你在那邊樂什麼?!」皇甫冷笑地打斷阿牛的喜悅,很滿意看到阿牛臉色大變。在他心情不爽時,絕對不容許任何人有好心情。 阿牛的臉色由紅轉青再變白,急忙半蹲身子在愛妻旁輕聲道:「赤芍……」 「別擔心,我大哥是『神醫』。神者,非常人也。是不是呀?大哥。」赤芍投給皇甫一個嘲諷的眼神。 「但是出錯也是常有的事。」皇甫毫不領情地反駁。 「大舅子……」阿牛刷白的臉色更加慘淡。 「看來只好把孩子打掉了。」赤芍無所謂地翻翻美眸,口氣輕淡的猶如在談論今天天氣很好。 「不行!」寶春和阿牛同時開口,一個是不忍幼小靈魂尚未出世便注定夭折;另一個則是捨不得當爹的喜悅還沒嘗到,便要體會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 「皇甫,你一定要救赤芍小姐和她肚子裡的寶寶!」 「大舅子,你一定要救救赤芍、小外甥、小外甥女……」 「別那麼麻煩啦,還是把孩子給——」赤芍懶懶地插嘴,可惜向來無往不利的她卻硬生生被截斷髮言權。 「不可以!」反對二人組異口同聲叫著。 皇甫兄妹眼見自己的另一半叉腰瞪眼的模樣,有志一同地吐吐舌。 「也罷,我試試重新配藥、減輕藥量,多費點工夫,看能不能在解毒過程中保住孩子。」皇甫無奈地先投降,沒料到在這等時候,還被親妹子擺了一道烏龍。 「謝謝!」寶春開心地獎賞皇甫一個響吻,阿牛傻傻笑著,似乎也準備給善心的大舅子同等回應。 「省點口水,你就免了。」皇甫搶先打斷妹婿的意念。他對一個大熊似的男人可沒啥興趣。 阿牛呆呆地搔搔頭,樸拙的笑容在臉上盪開。 「赤芍,大舅子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耶,跟你形容的完全不一樣。」阿牛轉向親親娘子。 「喔?她怎麼形容我?」皇甫好奇地詢問,雖然明知不會有太高的評價。 「她說你是青面獠牙、滿臉橫肉、面惡心更惡的壞哥哥。」阿牛完全不會看人臉色,更不知道有些話是不可以完全誠實吐露的。 「喔?」皇甫的聲音由鼻腔而出。 「但是對親人絕對不會見死不救。」阿牛笑笑地補上最重要的一句。「對不對,赤芍?」 赤芍微紅著雙頰,撇過頭想掩藏唇角明顯上揚的弧度,輕啐道:「多嘴!」 皇甫臉上也出現尷尬的愕然,他和赤芍的性格有太多相似之處,同樣拗脾氣、同樣驕傲、同樣嘴硬、同樣不習慣在人前誇讚對方的優點。 但兩人對於對方都相當有信心,甘願將命交付在對方之手,否則依照他和赤芍對藥草病理之精通,要解去自身之毒易如反掌,雙方卻寧可放任毒發時所需承受之苦,也不願奪去另一方解毒的權利。 「等了五年,總算可以卸下這心頭大事。」皇甫赤芍和大哥有默契地互看一眼,緩緩吐露彼此心底最真切的關懷。 「是呀,好長的五年呀。」 ※※※ 深植在雙方體內多年的毒,絕非一、二日便可清除殆盡,據說最快也得花上半年的時間。除了藥引,尚需用內力逼出毒氣。 每日的晚膳過後,便由十九為兩人運功療毒。 寶春和阿牛各自蹲在浴間,為皇甫兩兄妹燒製藥草浴。 閒聊之際,寶春聽到完整版的赤芍戀愛史,不由得輕笑,「很像赤芍小姐的個性該有的情節。」 「是呀,我還是生平頭一次遇見如此潑辣的女人,結果兩人還結成夫妻,倒是始料未及。」阿牛雖是如此說,臉上幸福的笑容足以證明他的滿足。 「皇甫一家都是怪人,可是怪得很可愛。」一思及此,寶春忍不住掩嘴輕笑。 「是呀,像赤芍口口聲聲宣稱絕不再踏入家門一步,可是一接到你的家書,還不是千山萬水一線隔,飛奔回鄉。」整整一個月的路途,他們卻能提前一大段日子趕回皇甫府,可見胯下的馬匹被操得多麼辛勞。 「皇甫也是呀,兩兄妹像小孩吵架似的,實際上心裡還不是很掛念對方。」 寶春挑揀數株青草置入熱水中,繼續三姑六婆道:「我聽婆婆說他們以前吵架的原因,竟然只是為了盤裡最後一塊甜糕該歸誰!」這種芝麻小事也能讓兩兄妹吵了五年,寶春在心裡暗暗翻個白眼。 「咦?這件事赤芍倒沒提過耶,最後他們是誰得手呀?」阿牛搔搔頭,他只知道赤芍和她大哥吵過架,卻從來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好像是雙方都不讓,結果皇甫在那塊糕餅上下毒。」寶春苦笑一聲。 「很像大舅子的個性。」阿牛中肯的評論。 「赤芍小姐在糕餅上下蠱。」 多可憐的糕餅呀!成為皇甫兄妹手下的犧牲品。 「呃……很、很像赤芍的作風。」阿牛再度搔頭,差點忘了自己的親親娘子個性也是很偏激。 木板輕輕傳來兩聲敲響,滿頭大汗的十九推開門,「赤芍小姐已經暫告一段落,你可以先去為她擦拭排出體內的毒汗。」 「喔,謝謝你。」阿牛真心地道謝,急忙捧著溫熱的藥草水出去。 寶春細心地遞給十九一條濕巾,「辛苦你了。」 「應該的。」十九抹去滿頭汗漬,連帶穩住消耗過多的內力。一刻後,他還得為主子運功排毒。 「如果我也會武功的話,你就不用這麼累了。」寶春煞有介事地比畫數招花拳繡腿。不知道現在學武會不會太晚? 十九哭笑不得地看著寶春寫在臉上的疑問,搶著開口道:「我現在光運功就已經四肢無力,可沒有體力再收你這個徒弟。饒了我吧。」 「可是我實在是很想拜你!不一定要當師父,當義兄也行。」 「我家中兄弟姊妹已經多到快認不出誰是誰,沒有興致再收啥義妹。」十九扁扁嘴,陳述到家族狀況時口氣相當冷淡。 「你不會真是家中排行十九的吧?」她家光四個小孩就已經養得吃力,十九家還能生養十來個孩子?寶春真是無法想像。 「我爹是當今皇帝,十來個孩子對他而言也是很正常。」十九輕道,好笑地發現寶春睜大雙眸,彷彿方纔他說了什麼天大的怪事。 「十、十九……你是開、開玩笑的吧?」寶春嚥了嚥口水,沒留意到自己不斷地左右搖晃著腦袋。 「有必要這麼吃驚嗎?」十九伸手定住寶春的頭顱,以免她的腦袋因激烈搖動而扭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