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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季薔(季可薔)    


  為什麼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呢?為什麼方纔還要因為他兄長的過錯遷怒他呢?他一直全心全意地想彌補啊,彌補那個根本不應該由他來承擔的罪過。

  他說怕她恨他,可是她根本沒有資格。

  他是無辜的,不論是她父母或她都沒有資格因此責怪他。

  幸而她終究無法恨他,及時趕回木屋,否則她一時的激怒憤慨可能真會害他失去了性命。

  她真該死。

  齊思思心神激盪,不禁用力咬著下唇,直到滲出血來依舊茫然不覺。

  「快到了。」他忽然俯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的車就在林子外面,再撐一會。」

  她眨眨眼發現兩人終即將穿過濃密森林,蜿蜒而下的山路在眼前開展,一輛來色的越野車停在前面不遠處。

  她不禁長長吐息,欣喜於兩人終於脫離險境。

  然而,世事並非盡如人意,在殷森打開車門時,她聽見汪遠陽的怒吼。

  「別想走,你們躲不了!」

  「上去!」殷森將鑰匙遞給她,一面用力推她上車,在此同時,一陣槍響劃過她耳際。

  而他挺立的身軀應聲往後一仰,倒落在地。

  「殷森!」她尖銳地呼喊,驚慌回眸。

  子彈穿過他前額上方,緩緩滲出暗紅色的鮮血。

  「天!」齊思思心慌意亂,以最快的速度衝下車,扶起他上半身,「你沒事吧,殷森,你沒事吧?」她急切地問著。

  「沒……我沒事……你快……走……」他眨眨眼,拚命強撐著逐漸流失的意識,語音細微,一隻手在她面前輕輕一揮後又無力垂落。

  她明白他是要她先走,別為了他白送性命——即便是以保住她為最優先。

  這項認知令齊思思心魂俱碎,也催出了眼中酸苦的淚水,她深吸了口氣,克制軟弱落淚的衝動,「不,我不會丟下你的。」她拉他一隻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接著環住他的腰,「我們一起走。」

  「他……來了,思思……」殷森還試圖勸她。

  彷彿在為他的話下駐腳,汪遠陽高亢的語音愈來愈近,「別想走!你們誰也走不了!」

  齊思思一回眸,發現他只距離他們數步之遙。

  來不及了。

  她一咬牙,不知哪來的力氣讓她將殷森整個人凌空抱起塞進車子後座,自已則迅速跳上駕駛席,發動車子,甩開汪遠陽的追蹤。

  她聽見後方連續傳來幾聲槍響,表情卻絲毫不未變。

  「你說過的,殷森,你說我人一定會平安沒事的。」她一面風馳電掣地飆起車子,一面對後頭的殷森揚聲說道,「我一定會帶你脫離險境的。這一次,由我來保護你。」

  她語音堅定,眸中爍著從來未有過的決心,定定地直視道路前方。

  但她不知道,躺在後座的殷森在聽見她這番宣言後,嘴角還來不及揚起微笑的弧度,神智已然陷入黑暗的深淵。

  第十章

  急診室。

  家屬、病人、護士、醫生,一個個人影穿梭來往,在齊思思視界凌亂成一幅蒼白的畫面。

  她茫然而麻木地坐著,無神的眼眸透過玻璃窗看著一群人兵荒馬亂地為殷森做著急救。

  她看見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醫生對準他胸膛規律地作著CPR。

  她不願去想為什麼殷森會需要做CPR,也不敢想這通常是病人心臟停止跳動後才會實行的步驟,她只是怔怔地看著,腦海一片空白。

  時光,不曉得流逝了多久。

  終於,那扇隔絕她與殷森的玻璃大門開啟,一群白衣天使推著他出來。

  她驚慌起身。

  「他恢復心跳了,我們已經通知腦外科立刻為他做緊急手術。」一名住院醫師匆忙對她解釋著。

  「他會沒事嗎?」

  「我們會盡力救他。」醫生只是這樣簡單一句,一揮手,要護士們將他推上樓到手術室去。

  於是,她又只能呆呆地在手術室外等上好幾個小時。

  每一分鐘過去,她都無法地制止自己心底多生出幾分絕望,卻也強迫自己繼續保持希望。

  這是最殘酷的折磨。

  連續幾小時,她的心一直在天堂地獄之間交互擺盪,希冀著手術室門口那紅色的燈光快些熄滅,卻也害怕它真的熄滅。

  她不敢面對那紅燈熄滅後,負責開刀的主治醫生出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那或許會令她重回天堂,也或許會推她直墜地獄。

  她真的沒有勇氣承受……

  但那紅色的燈終究還是滅了,一分鐘後,一個身穿綠色手術袍,玉樹臨風,相貌出色的男人走出來。

  他看來年輕得不像是個主治醫師。

  「齊小姐嗎?」他低頭看她,語音溫和低沉,「我是秦非,殷森的主治醫師。」

  「他……怎樣了?」她雙手緊緊互絞,不敢冒險抬頭。

  「我們取出了他腦中的子彈,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齊思思驀地抬頭,「手術成功了?」她語氣掩不住驚喜。

  秦非默然數秒,「手術是成功了。」他沉吟著,彷彿在尋求著比較和婉的說辭。

  「但是?」她語音發顫,直覺還有下文。

  「但是我們不確定他會不會醒來。」秦非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選擇單刀直入,「或許幾天後,或許要等上幾個月,也或許永遠不會醒來。」

  「你……你的意思是……」

  「他成了植物人。」

  殘酷的宣告終於擊倒了一整天精神都處於緊崩狀態的齊思思,她眼前一黑,身子往後一倒。

  「齊小姐在裡面?」秦非問著剛從頭等病房裡走出來的護士。

  「嗯。」護士點點頭,「已經來了好一陣子了,正在讀書給他聽。」她頓了頓,忽地抬起小小的臉龐,「她每天都來,每天都待上好幾個小時,還得強顏歡笑的,看了真讓人心疼……」語音未落,她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悄悄瞥了秦非一眼,「對不起,秦醫生,我不是故意要——」

  「沒關係。」他淡笑地截斷她,「你先去忙你的吧。」

  一直到護士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長廊盡頭後,秦非才轉向病房門,規律地敲了敲。

  「請進。」房裡傳來清脆的回應。

  他輕輕推開門,又輕輕合上,眸光靜靜落在那個坐在床頭的纖秀身影。

  她靜坐不動,他只能從她清麗的側面辨清她墨黑的眼睫是低低伏著的,像黑色的羽翼安靜地收斂。

  這就是那個聞名遐邇、前陣子甚至在政界掀起驚濤駭浪,揭出了許多政客受賄醜聞,將許多不肖民意代表、政務官,以及警界高層人物送上法庭的檢察官,民眾心目中的正義女英雄。

  但,現在的她完全看不出超級女檢察官的豪氣幹練,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為愛所苦的女人。

  「秦醫生,我錯了嗎?」她忽地揚聲,語音清清弱弱。

  他英挺的濃眉一軒,「錯了?」

  她深吸一口氣,「我一直深信他會醒來,也一直這樣告訴自己,我告訴自己要快快樂樂地,堅強地等著他醒來,可是……都已經兩上月了……」齊思思忽地轉頭看他,他這才發現她細緻的眼簾沾著晶瑩的淚,「我已經沒有自信再等下去,我已經沒有信心再假裝堅強……」她一個抽氣,「我是不是太……太軟弱了?」

  秦非保持沉默,想著以一個醫師的身份他該對她說些什麼。她在尋求他幫忙——他知道,問題是他該怎麼幫她?又能怎麼幫她?

  她的朋友曾經來醫院專程造訪他。

  「可以替我們勸對她嗎?秦醫生,她這個樣子讓我們很擔心。」

  「那個男人到底能不能醒來?」

  「他會一輩子都是這樣嗎?」

  「這個我們不能確定,」他以一個醫師應有的專業態度回答他們,「或許會有奇跡出現。」

  「難道思思一輩子的人生必須賭在一個奇跡?」一個男人激動地說道,秦非後來才曉得,他是黎之鵬,齊思思最好的朋友。

  秦非深吸一口氣,「就技術上而言,殷森其實已不算活著,」他一面說一面覺得心底有一根針銳利刺著,「只要拔掉呼吸器他心跳就會停止。」

  他這番正確卻殘酷的話似乎驚怔了他們所有的人,半晌,黎之鵬才緩緩開口,「這個決定必須由思思來下嗎?」

  「是。」

  「可是她並不是他什麼人,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說她是他的未婚妻,而她不同意拔掉殷森的維生系統。」

  「她自稱是殷森的未婚妻?」

  「不錯。」秦非緩緩回答。他當然知道這很可能是齊思思編出來的,但醫院也沒有方示查證,何況,只要她願意支付殷森的醫藥費用,他們沒有道理質疑她。

  「醫生,或以請你幫幫忙嗎?」

  「什麼?」

  「我們知道這樣做或許很自私……」

  她的朋友希望他勸她拔掉殷森的維生系統。

  秦非明白他們會這樣做的原因,並非他們對殷森殘忍,只是因為他們太關心齊思思。

  就因為齊思思是他們的好朋友,才不忍心見她一輩子受此折磨。

  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這是他們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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