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季可薔 > 非賣品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 第24頁 季可薔 「我問過了,不是。真奇怪,到底是誰呢?」 見她陷入沉思,駱初雲眨眨眼,想說些什麼,可還是忍住了。 「算了,先不管這個。」路可兒猛一甩頭,朝她一笑,「初雲,你先坐著,我去廚房看一下,我想其他人也差不多該來了。」 ※※※ 可沒有人來。 牆上的骨童時鐘緩慢地邁開步伐,一分、兩分、三分……四點整,王子出來揮劍趕走惡龍,吻醒了睡美人。 時間繼續前進,優雅地、感傷地,接著,老鍾敲了五響,一聲一聲,揪扯著路可兒的心。 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人來?已經整整過了一個小時,就算她那些出身高貴的朋友總是習慣遲到,也未免太久了些。 餐桌上幾道應該趁熱吃的Tapa已經涼了,她讓工讀生撤下,換上新的。幾盞香精燈的火滅了,她一一點亮。 陽光逐漸西斜,透過玻璃窗扉,染了一地七彩光影。然後,光漸漸漸暗了、深了,由絢爛而黯淡。 霞影婉媚。 路可兒僵挺著身子,瞪著滿室朦朧的橙紫,木然數著鐘聲。 一、二、三、四、五、六。 六點了。 不會有人來了。 為什麼?他們都去哪兒了?為什麼就連懷風也遲遲不出現? 她愣愣望向靜靜坐在角落的駱初雲,好友感傷地回凝她一眼。她別過頭,不敢看好友帶著同情的眼神。 突然間,電話鈴聲響起,尖銳地劃破一室寂靜。 她顫抖地拎起話筒,「你好,這裡是——」 「是可兒嗎?」 熟悉的嗓音透入她耳膜,她怔了下。 「傻了嗎?可兒。」對方的笑聲傳來,「我是葉朝陽啊。」 「有……什麼事嗎?」 「我聽說你的餐廳今天舉辦開幕宴,所以特地打電話來恭喜你。」 是嗎?「……謝謝你。」 「怎樣?現在餐廳應該很熱鬧吧?憑你路可兒的魅力,應該可以號召到不少人參加吧。」 她咬唇。 「不過我很好奇你究竟請了誰呢?」 「我請誰……不關你的事吧。」 「是不關我的事。」他冷冷一笑,「只不過想告訴你,你的朋友好像都在我這裡。」 「什麼?」她一驚,差點握不住話筒。 「我在遊艇上辦了個宴會,很多人來捧場,我們玩得很開心呢。你聽聽,聽到海的聲音了嗎?黃昏的景致真美啊。」 「你——」 「我弄到了你的宴客名單,路可兒。」葉朝陽的語音倏地變得淡冷。 她倒抽一口氣。 這麼說,他是有意跟她作對了。 「這只是開始而已,你等著繼續接招吧。」語畢,他掛斷電話。 而她,怔然握住話筒,久久無法回神。 「你怎麼了?可兒,還好吧?」駱初雲擔憂地問。 她沒聽見,什麼也沒聽見,空白的腦子裡,迴旋的只有清冷的切線聲。 嘟——嘟—— 可能嗎?她的朋友——那些平日與她交好的朋友們,真的全去參加葉朝陽的宴會嗎? 他們……他們很多人甚至討厭他啊!他的人緣一向很差的,不是嗎? 不可能的,一定是他說謊! 一念及此,路可兒匆匆找來手機,一個一個撥打電話—— 「我……不好意思,今天臨時有事。」 「可兒,你知道我對西班牙料理沒什麼興趣,不過你放心,我會介紹朋友常去那邊吃的。」 「呃,我現在是在遊艇上,沒辦法,我女朋友想玩點新鮮的。」 「那個……我想已經遲了,所以乾脆不去了。我以後有空會去捧場的,有空的話……」 是啊,有空會來。 問題是,他們什麼時候有空呢?當她前幾天邀約時,他們不都口口聲聲說今天一定抽出時間來捧場嗎? 為汁麼現在一個個都找到藉口說不來了? 「可兒,坦白跟你說吧,我們也是身不由己,現在經濟不景氣,誰也不想得罪銀行。」 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因為他們得罪不起葉朝陽,所以才選擇背棄對她的承諾。 她早該瞭解,早該瞭解這個社會是多麼現實,早該瞭解自己與這些朋友們之間的情誼其實非常脆弱。 她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們顧念舊情呢?畢竟,她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路可兒了! 不再是那個可以跟他們一起乘著遊艇出海、恣意享受的路可兒;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天天窩在廚房裡的平凡女人。 夠了,真是夠了,她受夠了! 顫然舉高雙臂,她緊緊地、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 她的宴會失敗了,完完全全地失敗了!她是不是該慶幸,那個她一心盼望的男人沒有來?否則她該如何面對他? 她是不是該高興他沒來見證她的失敗?也許,她真該高興的…… 「啊——啊——」低啞的痛喊自緊咬的牙關迸出,滿蘊著一股極力壓抑的憤慨。 聽來,令人黯然神傷。 ※※※ 「怎麼回事?」楚懷風不敢相信地瞪著空蕩蕩的餐廳。 他剛剛趕到,一身風塵僕僕,原本還想著路可兒也許會嘲笑他的狼狽樣,可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一臉憂慮的駱初雲。 「他們都沒來。」 「沒來?為什麼?」 「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打了很多通電話,可他們都拒絕了。」 「怎麼會這樣?」楚懷風面色一凜,深眸迅速掃掠週遭,「可兒呢?」 「在廚房。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我沒辦法阻止……」 沒等駱初雲說完,他便急急往廚房奔去,剛推開門,便凍立在原地。 廚房裡一片凌亂。東倒西歪的鍋碗瓢盆、破碎泥爛的食材,在在顯示這裡曾遭逢風暴席捲。 而帶來風暴的人,正是現在跪倒在地的路可兒。 她赤裸著雙足,海藍色的洋裝染上點點污漬,墨黑的發微濕地貼在額前,低垂的容顏白得可怕。 「可兒。」他在她身旁蹲下,「我來了。」 她抬起頭,在認出是他時,瞳眸一亮,跟著伸手緊緊拽住他衣領。她抓得那麼緊,像溺水的人緊緊抓住浮木似的,慌亂而無助地攀著他。 他心一扯,「你還好吧?」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她啞著嗓音。 「對不起,臨時有點事,對不起。」 她搖搖頭,眸光一斂,像是忽然發現自己的軟弱似的,臉一偏,急急鬆開了他。「我本來想,宴會結束後就跟你說——」猛然頓住。 「說什麼?」 她不語,良久,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她究竟想說什麼?他轉過她的臉龐,心疼地望著她紅腫的眼。「你哭過了嗎?」 「我沒有哭。」她急急否認,倉皇地想站起身,「我不會哭。」 纖細的身軀搖晃了一下,再度軟倒在地;她再一次嘗試站起來,卻再一次軟倒,一次又一次。 「可惡!」她忽地尖喊一聲,握拳用力捶了下地面。 「別這樣。」他握住她的手,「可能是腿麻了吧,等會兒就好了。」 她沒說話,伸手無意識地撫上腳踝。 他跟著移轉眸光,這才發現那纖細的足底不知何時受傷了,正緩緩地滲出血。 是玻璃嗎?他一陣心急,在瞥見附近碎落的玻璃片時,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你踩到玻璃了!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焦急地斥道,回頭望向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的駱初雲,「大嫂,麻煩你去藥房買點急救用品。」 「我知道了。」 細碎的跫音未遠離,楚懷風便迫不及待轉向路可兒,「你怎麼了?幹嘛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一面問,一面取來紙巾替她擦去血痕。 她仰頭望他,面無表情。 心微微一縮,他不喜歡她這個樣子。「究竟怎麼了?」 「他們……爽約了。」 「我聽說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葉朝陽。」她雙眼無神地回道。 「葉朝陽?」俊眉一擰,「怎麼回事?」 「他不知道從哪弄到我的宴客名單,把他們全請去遊艇上參加宴會了。」 「該死!」他低咒。那天真該痛揍那傢伙一頓! 「他們說,他們也是不得已……」菱唇慢慢揚起淡弧,淡得讓人心驚。「因為得罪不起銀行。」 他蹙眉望她。 「既然得罪不起葉朝陽,就只好得罪我了。」她說,依然靜靜地笑。「因為如果是我,就無所謂。」 「可兒——」 「我不重要。」她一點一點加深微笑,「反正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可兒!」他再也聽不下去了,怒聲喝止她,「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那你要我怎麼說呢?」她偏過頭,依然甜甜地笑著,「欺騙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路可兒嗎?」 「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可兒,不許你這麼說話!」 「我也不喜歡。」她啞聲道,微笑未斂,淚,卻藏不住了。「你以為我喜歡嗎? 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真的很討厭,非常討厭。」她一字一句哽咽地說道,每吐出一個字都像一點一滴在抽去她的生命力。 清澄的淚水瘋狂地滑過她的頰,蒼白、毫無血色的頰。她在流淚,卻硬生生逼著自己,不肯痛嚎出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