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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黃朱碧 「對,乾脆把那個風盼盼叫出來,讓咱們看看她夠不夠資格當紫宸堡的女主人。」二伯母這項提議馬上獲得全體長老的認同。 「至少給她一個下馬威,以後才容易把她吃得死死的。」嬸娘已經擺出婆婆的架勢了。 治不了顥天那小子,反來欺負一個女孩兒,似乎有失長者的威儀。九叔公躑躅地和豫子揚交換了數個眼神。 「姑且叫她出來看看,倒也不一定要做什麼表態。」其實豫子揚和大家一樣,均對風盼盼十分好奇,能獲得豫顥天的青睞,想必長得很是不同凡響。 「仲魁!」 「我立刻去請風姑娘出來。」易仲魁如獲大赦,迅即奔向內堂。 ※ ※ ※ 「不見。」盼盼睡夢中被吵醒,悻悻地拉起被子蒙住頭臉。「去告訴他們我誰也不見。」 「不行呀。」小江兒為難地勸她。「大廳上來的都是老爺的長輩,你好歹去打聲招呼。」 「長輩很偉大嗎?」她露出兩隻眼珠子,兇兇地瞪向小江兒。「我從小到大沒有過半個長輩,還不是活活得好好的。去告訴那些老傢伙,要見我可以,一個人一萬兩。」 「一萬兩是……做什麼的?」小江兒愣愣地張大嘴巴。 「參觀費。」不要以為她不知道那些人包藏著什麼禍心,倘使她不是來自青樓,他們還會有興趣見她嗎? 「風姑娘,你這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誰有那閒工夫跟你開玩笑?」盼盼一下坐起,感覺上身涼颼颼的,方意識到自己猶一絲不掛,慌張地抓住滑到胸囗的被子。 小江兒見狀,手中的青裬衫子適時披往她的肩背。「先把衣裳穿上,免得著涼。」 「謝謝。」盼盼若有所思地道:「你不用服侍我,也不必派任何人來服侍我,我可以料理我自己。」身子稍動一下,即明顯感受那來自小腹下的疼楚,床榻上則是一片狼藉。 「風姑娘覺得小江兒手腳不夠靈敏?或者不夠周到、你告訴我,我一定改進。」她緊張兮兮地低眉垂首,活像個等待受罰的小孩子。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我是到這兒來受苦受罪的,哪敢奢求旁人侍候。」由於身份特殊,讓她產生要命的自卑感,總覺得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怪怪的。 「受苦?小江兒不懂。你是老爺心愛的女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怎麼會受罪呢?」提到豫顥天她那表情彷彿像是對天神般的崇敬,真叫人受不了。 「你家老爺要是一天買一個女人,一年買三百六十五個,十年下來,整個杭州城乾脆改名叫幸福城好了。」 「哪可能,我家老爺才不是那種人,他連煙花柳巷都不去哩,他是很……呃,清心寡慾的。」小江兒講完還拚命點頭,以強化那句成語的可信度。 「才怪。」依他今早施加於她的凌辱判斷,這壞男人根本是頭慾壑難填的獸。「你看看這個。」拂開長髮,讓小江兒清楚看到她身上各處傷痕,證明豫顥天才沒有她說的那麼呃……仁人君子。 「這……」小江兒非但不表示驚訝,反而粲然憨笑。「老爺一定好愛你,唉,這些小紅點看起來好可愛哦。」 她是花癡還是怎麼著? 「小江兒,請風姑娘快一點,老太爺和太夫人們等得不耐煩了。」小雲兒不敢擅闖,站在簷下拉長著脖子往裡喊。 「風姑娘,你都聽到了?」小江兒素知那些耆老們的「功力」,惹火了他們,他們搞不好把屋頂都給拆了。 「我這樣怎麼出去見人?」而且她為什麼要去見那些人?去讓他們指指點點,評頭論足,還是去接受三堂會審? 「無妨,我來幫你。」小江兒由抽屜取出五子奩,和一襲湘裙碾絹綾紗。 「非出去不可嗎?」 小江兒馬上裝出一副可憐巴拉的樣子,竊取她的同情心。 「那些人裡面,也包括豫顥天的妻子嗎?」對男人而言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但於女人則完全相反,正室權大勢大,最了不起的尚可母儀天下呢。盼盼擔心,萬一豫夫人瞧她不順眼,火起來責打她五十大板,豈不完蛋了。 「我家夫人幾年前就仙逝了,老爺並沒有續絃,更沒有納妾。」小江兒用頂級欽羨的眼光望著她。 難怪他會饑饞若此。盼盼冷哼一聲,對他的「清心寡慾」既嗤之以鼻又極為動容。「他和你家夫人的感情想必相當深厚。」 「這小江兒就不曉得了,我五年前進紫宸堡,她已經去世。」小江兒先用手暈開胭脂在掌心,準備為盼盼塗抹在臉上。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問這幹麼?人家長啥模樣,干她底事?可,不知怎地,她就是很想瞭解。 「知道,全紫宸堡的人都知道。」 盼盼還待問明白原因,小雲兒又扯開嗓門大叫:「小江兒,到底好了沒?九太爺派人來催了。」 「風姑娘,請轉過來,我幫你上妝。」沒心情閒扯淡了,小江兒連說話都開始喘起來。 「不必費事,我自己來。」移走五子奩,丟開綾紗湘裙,她往櫥櫃東翻西找,掏出一件丫鬟穿的粗布衣裙套上。 「你要穿這樣去見老太爺他們?」小江兒詫問。 「沒錯。」橫豎她又不是醜媳婦等著見公婆,賣身的合約裡可沒包括「討好尊長」這一項。 ※ ※ ※ 午時一刻,大廳的屋頂差不多快給掀了。 不耐久候的叔叔伯伯們,有的搬出棋盤對弈,有的索性吩咐傭僕端出酒菜,邊划拳邊叨唸。婆婆媽媽們則聚成一桌閒嗑牙,共同商議待會兒如何整治風盼盼。 桌上一盤珍瓏,九叔公和豫子揚對面而坐,其餘諸人則或站或坐,專心一意地觀看棋盤中的變化,霎時倒忘了那個慢吞吞兼皮癢的煙花女。 「小心嘍,我要吃你的棋嘍。」豫子揚已經連贏三盤,還不肯放點水敬老尊賢一下。 九叔公忿忿地白他一眼,眉頭鎖得更緊。 棋之所以為棋,雖只黑白二子,卻以圍剿和殺戮而成局,必斗、爭雄為目的。 大夥都明白其間的道理,但沒有一個人想得出招數,替九叔公扳回一城,徒然跟著他想得頭快破掉。豫子揚博弈精湛,所向無敵,要贏他實在太難了。 九叔公失望地掃過這群「不肖」子孫,無奈地預備棄子投降了。 「觀此局,應先封鎖,再切斷。」人群中突然有人發話,並且非常雞婆地拈起一隻九叔公的白棋,放在黑棋密佈的缺門中,頓時整個局勢完全改觀。 「哈哈哈,我贏了。」九叔公高興得險險笑岔了氣。 「喂,觀棋不語真君子,你來湊什麼熱鬧?」死丫頭。「還不快幹活去!」豫子揚吹鬍子瞪眼睛地橫向那瘦瘦的女孩兒,不覺一愕。「你是什麼人?」 「閒人。」女孩衝他一笑,轉身晃到另一桌去。 這桌吃酒划拳的有五叔、豫子錫與小舅舅他們。豫子錫技術欠佳,已連著被罰十幾杯,喝得整張臉脹成紫醬色。 「不劃了、不劃了。」他頻頻擺手求饒,可其他人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再喝下去,我這條老命就報廢了。老婆,快來幫我擋一回。」 「我還能擋嗎?」原來二伯母醉得比他還慘,已兩眼發直,身子搖晃了。 「我來幫你。」那「閒人」又來攪和了。「劃漂漂拳、風流拳或是螃蟹拳?」 「你是……」 「管她是誰,有人願意自動出來當替死鬼,就是天皇老子也不可以放過。」五叔喝醺了眼,抓著人就喊拳。「螃蟹一呀爪八個,兩頭尖尖這麼大個,眼一擠呀……」 「輸了,罰酒。」豫子錫樂壞了,總算有人替他出出鳥氣。「又輸了,再罰,再罰!」 怎麼可能?五叔可是如假包換的酒國英雄,居然接二連三輸給一個丫頭片子。不名譽呀! 「你是誰?」以前好像沒見過,但,又好像很面善。 「對呀,你是誰?叫什麼名字?」九叔公和豫子揚、大妗、嬸娘等人也全好奇地圍攏過來。 「噯呀,她長得好像……」 「噓,」二伯母要嬸娘先把嘴巴閉起來。「你說你是誰姓啥叫啥誰讓你進來的進來做什麼是不是有不良企圖?」哇,好厲害,從頭到尾都不用換氣。 「我就是風盼盼。」頭一遭一口氣見這麼多老人.盼盼覺得挺新鮮的。 「真……真的嗎?」眾人心目中所揣想的,原是個濃妝艷抹,珠環翠繞,衣飾華麗得令人眼花撩亂的妖女,千料萬料沒料到她竟然樸素清雅,脫俗得如同謫貶人間的仙子。 長成這「德行」,該如何整治比較不會讓人家譏諷他們以老欺小呢? 尤其糟糕的是,她好死不死居然還像極了一個贏得全紫宸堡愛戴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