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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黃朱碧    


  「知人知面不知心。眼下最要緊的是去把烈天問找來.將你的眼晴治好。"小樓輕撫他因痛而扭曲的眉眼,恨不能代他受罪。

  "烈師父居無定所,到哪兒去找他?"

  「這個不難,據說城郊的趙員外和他交情頗深,問他也許會知道。"小樓深知華仲陽醋勁大,剛剛交代行蹤時,故意跳過烈天問將她劫走,調戲逼情那一段。

  「他和誰交好,你又是從哪兒得知的?"瞧,才幾句話就打翻醋罈子。

  小樓暗自慶幸有先見之明,否則就算說破了嘴他也未必相信,她是多麼努力地為他守身如玉。

  「當然是林維淳告訴我的。」這會兒只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往那偽君子身上推準沒錯。

  「又是他。」華仲陽忿忿地噴著超強火氣。

  「好了,別氣了嘛。"小樓哄小孩似的,在他臉上又親又吻,直到他的呼吸不再透著嗆人的火藥味為止。"你先在床上乖乖躺著,我去去,很快就回來。"

  「不,我陪你一道去。"華仲陽緊張地巴著她的身子,不給走.

  「你現在這個樣子,跟著去只是浪費時間。"小樓簡直受不了他纏人的磨功。

  "你嫌棄我?"抓著還不夠保險,他索性用整個身體壓住她,兩手像八爪章魚纏得死緊。

  「天地良心。我嫣羽樓如果有一絲絲嫌棄仲郎的意思,就教我不得好----  "

  華仲陽聞聲辨位,陡地含住她的小嘴,用僅餘的所有精力和她綢繆悱惻。

  「我相信你。"用心深深地望定她,"倘使你沒回來,我縱使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不放過你。"

  "這叫相信?"根本是恐嚇帶威脅嘛。"放心,我篤定把烈天問請回來醫好你,以便讓我賴你一生一世。」

  "唔。"華仲陽默然點點頭,萬分不放心地摟著她,吻了又吻。

  "小樓啊,仲兒醒來沒,我給他煲了一碗燕窩粥。"狄永珂心想華仲陽負了重傷,小樓又折騰了一整天,兩人大概都累得沒力氣應門了,兀自開門入內。"烏漆抹黑的,怎麼也不點燈?"

  "娘?"怎知才走近,被子裡突地冒出兩顆人頭。

  「哎!小樓,不是娘愛念你,仲兒都傷成這樣了,你就不能忍忍?"瓷碗往桌上一擱,老臉忙轉到窗外,以免看到不該看的。

  「忍什麼?」小樓很呆楞地問。她是真的一下沒轉過來。

  "明知故問。"狄永珂賞她一記雪眼。"這就是你所謂的辦法?"早知道這小娃兒信不過,她除了找人搏命還會什麼?

  "娘先別光火,"小樓趕緊從窩裡鑽出來。"媳婦確實已有了萬全之策。"

  "你?"怎麼衣服還穿得好好的?難道她不是,呃……

  "哇!好香啊!"小樓捧著熱呼呼的燕窩粥,一匙一匙餵給華仲陽,過問:"娘,表哥回房就寢了嗎?"

  "人家才沒你這麼好的心情。"狄永珂嘴上仍是不饒。

  "一個時辰以前,他跟仲兒的爹說要到塞外找他師父,回來給仲兒治眼傷,這會兒說不定已出了潼蕭關。"

  「噢!"華仲陽寒著臉,冷凝一笑。"他果真費盡心思,企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狄永珂問。

  「不急,將來我會慢慢解釋給您聽的。」

   

  嫣羽樓去而復返,令烈天問乍驚乍喜。

  「回心轉意了?」他高坐太師椅上,啜飲著手中的醇酒,一口一口,十分陶醉。

  "我有一件事情相求。"小樓撇開臉,盡量不去看他會勾魂的眼。

  「說。」他的面孔永遠帶笑。

  「我想求你去救我的丈夫華仲陽,他中了不知名的煙毒,兩眼盡瞎。"

  原來如此。烈天問淡然一笑,臉上仍有掩飾不去的失望。他未置可否地遞給小樓一杯女兒紅。"乾了這杯,我再考慮幫不幫你的忙!"

  小樓望著她那杯香烈的液體,她竟在酒中見到他的影兒,霎時杯弓蛇影,心裡一顫,剛接過酒杯的手一抖,酒便灑了一地。

  烈天問立刻差婢女重新再倒滿一杯。「喝。」

  "抱歉,我酒量很差。"

  「那更好,美人醉酒,想必另有一番風情。"

  "烈師父。"他為什麼就愛強人所難呢?小樓無奈得真想破口大罵。

  "喝不喝隨你高興,教不救人則得依我的心情而定。"他慢條斯理地剝開一隻青背白肚,黃毛金鉤的金爪蟹。婢女立即趨前侍候。

  小樓被逼得沒轍了,仰頭一乾而盡。烈酒如十根指爪,往她喉頭亂叩,小臉蛋脹得通紅,淚眼汪汪地,好不迷人。烈天問霍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托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去

  "不!"小樓忽然發難,咬破了他的唇。"假使你不肯救我夫君,就請明說,我嫣羽樓頭可斷血可流,但絕不受污辱。"

  "是嗎?"烈天問老謀深算地抿嘴一笑。"如果我要你以身子交換華仲陽的兩隻眼睛呢?"

  "這……"醉意漫上她的頭臉,令她一跤跌進酩酊而恐懼的深淵。"你趁人之危,算什麼英雄好漢?」

  "英雄好漢一斤值多少錢?"他抱著貓捉老鼠的興味,笑道:"我就是要乘人之危,還要落井下石,你又能奈我何?"

  小樓把酒杯摜往地上,淒婉地一歎。"我會永遠記得,你曾如何狠心見死不救。"

  "沒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負我。非但如此,我還是有仇必報大丈夫。"談笑間,他的眉心眼中慍怒之色畢露。

  "我跟你夙昧平生,何來仇怨之說?"小樓不解。當日烈天問硬欲收華仲陽為徒時,她尚未進門,是以並不瞭解他們兩個男人究竟莫名其妙的結下了什麼梁子?

  "不是你,是那臭小子。"一提起華仲陽,他帥帥的面孔就禁不住火焰熾燃。

  "仲郎得罪你?那我叫他來跟你道歉。"

  "不必。"那次的"胯下"之辱,不是隨隨便便一聲對不起就可化解的。他要用奪妻之恨來挫挫華仲陽的傲氣,讓他因有眼無珠不識好師父,而終生懊悔。

  "好吧,既然你冥頑不靈……"

  "胡扯,我怎麼冥頑不靈了?"濫用成語!

  "這樣不肯,那樣不好,不是冥頑不靈是什麼?難道要我說你老番癲!」小樓不悅地撇著嘴角。"總之,我已嫁為人婦,烈女不事二夫,要我是不可能的。倘使你願意用其他的條件交換,咱們倒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迂腐!"他不屑地哼道。"歷代多少閨中怨婦,就是被你這種食苦不化的死腦筋給害了。從一而終很了不起、很偉大嗎?萬一遇人不淑,難道就該像袁枚的妹妹那樣,含恨入九泉!你對華仲陽守身如玉,就只是為了這點愚忠?」

  "才不是呢。"小樓因他草率斷言自己的情感而忿懣不已。"我和仲郎是真心相愛,我對他的心意天地可表。"

  "噢!"烈天問戲謔地笑得好輕薄。"我倒想看看,天地可表的愛有多深多濃,多教人艷羨!"他從袖底取出一隻瓷瓶,倒出一些藥粉至酒杯中,然後端給小樓。"這裡頭我放了七步斷腸散,無論武功再高強的人,只要嘗一口,立刻椎心絞腸,週身如焚,苦捱七天之後,即痛苦而亡。你敢喝的話,就算只是沾一小口,我都答應去救華仲陽。"

  「君子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烈天問帶笑的臉,顯然料定她是沒那膽量,就有,也未必肯為華仲陽犧牲。

  "好。"小樓二話不說,執起酒杯,喝得一滴都不剩。"可以跟我救人了吧?"

  「你!」可惡,華仲陽那混帳東西、臭小人、王八蛋......他憑什麼得到這樣彌足可貴的真情!

  "怎麼?你想食言?"

  "放肆,我烈天問這一生從不背信。"

  但是就這樣去救人,豈不太便宜了那小鬼頭!烈天問越想越不甘心。其實偶爾反悔一下,應該也不是太嚴重嘛,橫豎嫣羽樓這小丫頭在江湖上又"沒頭沒臉",她的話人家是不會太在意的,何況此刻也沒外人在,將來只要來個死不認帳,不就好了嗎?他愈想愈得意,竟不小心笑了出來。

  小樓美目輕輕一瞄,就猜中了他的詭計。"除非你殺了我,否則關於你今天連小孩子都騙的惡跡劣行,我一定會利用剩餘的這七天時間,加油添醋廣為宣傳,讓你一輩子抬不起頭。"

  "你你你……不要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七日斷腸散是誑你的,除了這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伶牙俐齒如她,說不定真能害他名譽掃地,還是不要隨便冒險比較好。"都已經為人妻了,還自稱是小孩子,可恥!"

  「和你的年此起來,我的確是很小呀。」

  "不准拿我的年紀作文章!難道五十歲的老頭可以跟七十歲的人說他還是小孩子嗎?簡直亂七八糟。"他堂堂而立之年方屆,居然動不動就暗示他老,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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