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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黃苓    


  序言

  烈焰沖天。

  雅樸的大宅正陷入一片火海當中,而一場無情的殺戳也在此上演

  無數的黑衣人衝進宅子,對紛紛因大火逃竄出來的人們進行著毫不留情的撲殺。  於是,才剛被大火驚醒的人們還來不及拯救家園,便又進入另一幕惡夢中。  刀擊、哀號、奔竄的人影、熊熊的大火和鮮血,彷彿將大宅渲染成了一處人間煉  獄。

  宅子裡尚有抵抗能力的家丁,即使還能奮勇地與黑衣人博鬥,可是,在寡不敵眾的情勢下,恐怕連自個兒的性命也岌岌可危了。

  而就在黑衣人環伺的危急情況中,一名翠衫女子手中拖著一名瘦弱的灰衣少女,揮劍奮力殺出一條血路。

  而忠心護主的下人,即使已經筋疲力竭了,卻仍盡全力保住兩人周全。

  「這裡我來!小姐,你們快走!」他握著大刀擋在兩人身前,兩眼戒備、忿恨地瞪著節節進逼的黑衣人,一邊低聲對翠衫女子道。

  翠衫女子十分明白此刻的形勢,迅速地溜了一眼手中面色慘白的妹妹,感激地看了家丁一眼,一個咬牙

  「福叔,大恩大德,來生定報!」她努力地壓抑下衝湧上來的熱淚,低沉而蒼涼地回了他一句,便捉緊妹妹,疾速往後退。

  翠衫女子胸中氣血翻湧,雖然很想用手中的劍狠狠刺進仇人的身體,可是她不能不顧慮到她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的安全,所以她現在只能盡全力逃離自己的家園……  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和心中強烈的復仇意志,翠衫女子護著妹妹,穿越重重障礙終  於逃了出來。

  躲在樹林子裡盯著遠遠還冒著大火的家園,翠衫女子美麗無雙的大眼裡充滿了濃濃的悲傷與忿怒。

  「姊……姊姊……爹爹和……和娘呢?」顫顫啜泣的聲音出自她身畔蒼白瘦弱的少女之口。

  雙手輕輕按住她發顫的肩膀,翠衫女子沾滿灰塵、狼狽的臉龐上有一抹異常的沉靜。

  「蝶兒,我們已經沒有爹娘、沒有家,從今以後,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懂嗎?」她凝視著妹妹,更明白自己沒有倒下去的權利。

  她知道,為了「那樣東西」,他們家破人亡;而她更知道,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兇手是誰!

  翠衫女子緊緊攬著哭倒在她懷中的妹妹,心頭也不禁泛起一股涼冷的情緒和深沉的悲哀……

  第一章

  黑夜中,犀冷的月光下,兩條人影在高高的屋頂上追逐著。

  此刻已近三更,普通人早都該進入夢鄉,沒想到卻還有人趁夜在屋頂上活動。

  一逃一逐的兩條黑影,距離逐漸拉近。

  就著月光,只見慌張跑在前方的,是一個樣貌圓胖猥瑣、身材中等的青年人;他的身法很快,看來是逃跑經驗老到的傢伙。原本他以為可以輕易地甩開後面的人,卻不料,後方的人愈追愈近,他這才急了。

  就在青年人打算躍過另一道屋頂時,突然一顆石子從後方襲來,並且準確地打中他的後膝,刺痛使他失去前衝的力道,他大叫一聲,從屋頂上栽了下來。

  「碰」地一聲,重重跌在地上,青年人立刻痛苦地哼著氣。但是使他驚悚的事並不是因為身上的疼痛,而是下一刻──一把緊緊貼在他脖子上的冰冷利器!

  倒抽一口氣,顧不得摔下來的疼痛,他哭喪著聲音求饒:「饒命啊,大俠!求求你別殺我……」

  銳利的劍,更加嵌進他的肌膚,一絲血微微沁出,彷彿在嘲笑著他;此舉嚇得他當場不敢出聲。

  「饒你?」中低的嗓音透著寒意,劍的主人威脅似的又將它加了些力道:「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痛恨的一種人就是採花大盜?」劍眉、大眼、薄唇,年輕人英氣十足的臉龐有一抹刻意隱藏的陰柔,冷冷的眸光注視著劍下的人,令得他不自主地發起抖來。

  「大……大俠……你……你捉錯人了……我……我怎麼會是……採花大盜……」不敢吐一口大氣,深怕被他手上的劍劃上更大的傷口,猥瑣的青年人顫抖抖地說。

  青衫年輕人冷哼一聲,劍不離他的脖子,另一手將他從地上抓了起來。

  「你不是?那麼你偷進人家姑娘的閨房做什麼?喝茶嗎?」年輕人的聲音冷冽。

  採花大盜沒想到作案從未失過手的他,今晚竟會栽在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子手上,不由得他又駭又恨。

  由於兩人追逐到這裡引起的一陣騷動,使得附近原本寧靜的民宅紛紛亮起了燈,有人探頭出來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那群一直在追捕採花大盜、身份特別的人也發現了此處的動靜。

  才一會兒,數名身著官服的捕快和一些好奇的百姓已經圍住了青衫年輕人和他抓住的人。

  「咦?這個人不是……」大捕快首先眼尖地看出被制住的人是誰。

  青衫年輕人的視線盯在大捕快臉上,然後開口:「王才,採花大盜,捉到他賞銀五十兩,對嗎?」

  大捕快詫異地點頭。「是你捉到他的?」

  年輕人傲然一笑,突地一推掌,將手中的採花大盜推向前,兩三名捕快立即將他捉住。

  「五十兩銀子就送到悅興客棧來吧!」只丟下這麼一句話,年輕人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所有人,就這麼呆怔在原地,目送年輕人飄然遠去的背影……

  ※※※

  微弱的燭光映在素淨的房間裡。

  床上,一名瘦弱的少女睡著,卻見她即使在睡夢中仍鎖著眉,間或囈語不斷,可見她睡得似乎並不安穩。少女的模樣令人不免心生憐惜,更讓床畔的年輕人心痛。

  少女的床畔,坐著一名青衫年輕人。

  低頭凝視著她不安的睡臉,俊美無匹的臉龐也不免一陣抽搐;伸手,他輕柔地撫著她溫熱的頰。

  突地,少女睜開了眼,一雙尚籠著迷霧般的靈眸將「他」的影像攝入。

  「姊……姊姊……」她聲如蚊鳴地低喃。她慢慢清醒了,看著眼前一身男裝的姊姊,知道她又出去了。

  青衫年輕人──不!是女扮男裝的青衫女子搖了搖頭,溫和的眼神一點也沒有剛才手擒採花大盜的銳氣。

  「蝶兒,你怎麼醒了?」她輕喟。

  少女在床上坐了起來。

  「姊……我……我夢見……爹爹和娘……」她的聲音裡有著忍住哭泣的哽咽。

  只輕輕一句話,教青衫女子──南蟬,堅強的堤防幾乎就要決裂了。她的心一縮,不由將妹妹南蝶緊緊抱住。

  一個月前,她帶著南蝶逃出了火難血災中的家,而報仇和照顧妹妹成了她生活的支柱。

  南蟬知道毀了她家的仇人是誰,可是她卻一直瞞著蝶兒,更不願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這是保護她的最好方法;蝶兒不像她。妹妹從小就羞怯怕生,不僅難得接觸外人,就連家門也很少踏出,家人一直將她保護得很周密,不願讓她受到一點傷害;而她,南蟬,現在成了世間上唯一還能夠保護她的人!

  「夢見爹爹和娘……」南蟬盡量使自己的聲音維持平穩,壓抑著內心各種複雜的情緒。她再次看著妹妹,對她現出一抹柔和安撫的微笑:「爹爹和娘一定要你好好吃飯、  好好睡覺、聽姊姊的話是不是?」聽了南蝶的話,她的心就算有多麼淒惻,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南蝶又被姊姊哄回床上躺著,乖乖閉上眼睛睡覺,而糾纏在她眉間的驚憂似乎散去了些。

  終於將她哄睡著了,南蟬這也才熄了燭、躺上床。但,瞪著一室的黑暗,她卻心中思緒翻湧,久久無法成眠……

  這一個月來,為了怕被仇人的黨羽捉到,她們一直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由於當時倉卒地逃出,又加上妹妹受不了失去爹娘的刺激而病了好些天,她帶在身上的銀兩也幾乎花費殆盡,而看到官府張貼的緝賞告示是個巧合,不過也因此讓她暫時有了一樣在她能力範圍之內賺錢維生的辦法。

  其實早在她六歲開始就有了跟隨爹爹出外走商的經驗,而一向疼寵她的爹爹也因拗不過她的要求而讓她習武,所以不同於一般閨秀的是她的生活裡多了刀劍的磨練和不時難免的皮肉之傷。雖然如此,她依舊練武成癡,並且還曾數次在夜裡偷偷潛出家門,狠狠教訓了幾個讓附近百姓痛恨不已的惡棍,教那些專以欺負善良百姓為樂的惡棍整整躺在床上兩個月,從此以後不敢再為惡;而他們直到現在也都還不知道當時整得他們死去活來的神秘人,就是她這個南家莊的大小姐……哼!痛快!

  此時,握在手心的圓滑物體冰涼地刺激了她,似乎在提醒她,繫在它身上的血仇大恨!她的心,再次沸騰激動了起來……

  即使在黑暗中,南蟬也能在腦中描繪出它的模樣。一塊通體晶白的玉珮,玉面刻有曲折的圖形──就是因為這個圖形,她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好幾次,她都恨不得毀了它;若不是因為打算靠它引出仇人,她早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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