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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鄭媛 從炕上爬起來,摔痛的腿一時無法站主,她只得靠在床頭前。"貝勒爺也不愛民女。貝勒爺圖的只是一份鮮、一份好奇。倘若沒有民女拿愛來行糾纏之事,事過境遷後您只會感到輕鬆自在。聽到民女的答覆,您其實用不著生氣。"她率直的言語毫無畏懼。 沒有因為她的話而釋懷,允堂的俊臉依舊很冷。 "如果不這麼伶牙俐齒,你會討人喜歡許多。"他瞇著眼陰沉道。 她微笑,沒有答話。 幽微的火光下,她半裸的雪背像白玉一樣滑膩。 "疼麼?"他柔嗄地問。 緩下臉色,他伸手輕揉她瘀紅的膝頭。 因為這個溫柔的動作,她呆了半晌。"摔在硬梆梆的炕上,能不疼麼?"她輕笑。 他咧開嘴,大手上移到她粉白的腰際,然後佔有地箝緊--把她整個身體拉到自己懷裡。 "胸口還是暖的,可見摔的不夠疼。"他的手探到褻衣內握住一團軟熱的乳球,低嗄地調笑。 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珍珠沒搭腔。 "怎麼?摔傻了?還是呆了?"貼著她耳邊低笑。 "你今晚心情很好?"她輕喘著問。 "是不差。"他瞇起眼粗哽地回答。 "不問問寶兒的病如何了?" "她瞧過大夫、也服過藥了。"他道。 原來他都知道! 原以為他毫無感情,可顯然他並非如人們以為的那般冷血。 "你心底以為我天生冷血是吧!"他低笑,道破她心中的念頭。"眼中看到的不見得是真實,要相信你感受到的--那才是最真實的。" "就像現在,"他嗄笑著,低啞地接下道:"我的手正捏住你的胸脯,這感覺夠真實!也才清楚你現在脈搏有多快!"他低笑。 珍珠整個臉蛋霎時通紅,只覺得這輩子沒有這麼丟臉過…… 心情好時的他簡直邪惡,當地霸道的時候還不至於這麼危險。 "放輕鬆,現在既然已經在我的床上,就別跟你心底的瀑望過不去。"他低嗄地嘲弄。 ******** 不知為何,她一心想等他的呼息勻順了,才能放心合眼。 今夜的他很奇怪,這不像她認識的男人。 微微側過身,她靜靜等待他的呼息平順,可直到下半夜,他的氣息非但沒有平順,反而有急促的趨勢-- 那是很深沉、凝滯的喘氣聲,她所得出他在壓抑著,像是為 了壓制某種強大的痛苦,以致沉重的呼吸…… 突然身邊的男人發出低沉的吼叫-- "你怎麼了?" 沒被那下低沉的暴吼嚇壞,黑暗中珍珠反而掀開被子靠近男人…… 她輕柔的碰觸,卻如同利刃正在割裂他的肌膚,允堂失控的吼叫,隨著他右手五指一揚,可怕的力氣應聲撕裂被單-- "滾開……" 這時候,向來驕傲的男人已經奄奄一息,從他口中發出的吼叫,虛弱得像悲鳴…… 終於摸到散在床邊的衣物,珍珠找到收藏在暗袋裡的打火石--瞬間擦亮的火星,讓她清楚地看到允堂俊美的臉孔上,那一道道猙獰、暴突的青筋…… 縱然僅僅是火光一現,她沒看錯,他的頸椎下部竟然全是暗紅色的血斑! "拿開--拿開!" 光亮顯然讓他不適,他伸手擋住火光,暴躁地吼叫-- 珍珠翻身下床,離開暴怒的男人身邊。 黑暗裡,脆韌的床單因為極度野蠻的撕扯,不斷發出"劈沙"的撕裂聲。從他沉滯的喘氣聲判斷,珍珠知道他的臉孔正對住自己。 黑暗中,她摸清茶几的方向,迅速倒茶、並且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摻進茶中攪散,然後打亮火星子點上燭芯,一室陡然放亮。 她看到一床凌亂、狼籍的被單、和全身佈滿著醜陋血斑的男人。 珍珠重新回到床上,沒有因為男人瘋狂的詛咒而離開他身邊。允堂貝勒原本俊美的容貌已經變形,青筋佈滿他的額頭和頸子,週遭被他撕得粉碎的布條,證明了此刻的他接近失去理智的邊緣,已經是半頭野獸。 向來,他是個克制力極強的男人。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教他失去可貴的、驕傲的自制。 正因為他突然的瘋狂是那麼的恐怖至極,更讓她能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滾開……我叫你滾開!" 他惡狠狠地吼叫,因為充血而發紫的十指雖然撕碎了被單,卻沒有在她靠近時朝她伸出惡爪。 "現在,聽我的、不聽你的。" 她輕柔地道,纖細的指頭按住他佈滿血斑的厚壯肩胛,同時把倒來的茶水灌進男人口中-- 她賭,痛苦到瀕臨瘋狂,他會不會對自己出手? "咕--" 允堂僵化的喉頭像哽了硬塊,好不容易嚥下一大口水,他發紅的眼眶瞪得老大,像野獸一樣的視線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可他兩拳握得死緊、手背上暴突著一條條丑獰的青筋,卻沒有對她出手。 望住他因為極度的疼痛、幾乎已經失去人性的臉孔,珍珠的眸子放柔,她解開裡在自己身上的被單,溫暖的胴體無畏地擁住男人發寒的身子…… 藥效會因體溫加速在他體內周行,珍珠緊緊抱住男人發寒的身體,視而不見他身上猙獰、醜陋的血斑。 儘管仍因痛苦而意識渾沌,允堂仍然能感受到貼在身上的女性胴體,所散發出來的溫暖力量。 他疼痛的身體始終僵直著,直到巨大的痛苦在怪病纏身十年後的今天,突然奇跡地在下半夜就減緩…… "咯……" 往昔要等到天亮才能減輕的劇痛,因疼痛而僵化的喉頭竟然已能出聲。 "別說話,"珍珠輕柔的聲音像歎息,目的只在撫慰痛苦得接近發狂的男人。"如果可以,抬起你的手、盡可能抱緊我。"貼在他耳邊,她輕輕地哄慰。 方纔一見到他身上的血斑,珍珠已經猜到,那是"坤毒"。 坤為至陰、屬土,中了此毒的人,每逢,壬子、癸子日,水土對沖,寒毒開始發作,全身血凝成寒斑、痛苦不堪!更殘忍的是,毒性會跟隨中毒者一生一世、反覆折磨,每一回毒發後寒氣會累積在中毒者體內,直到十數年後寒氣積累、封住湧泉大穴,中毒者突然暴斃身亡為止。 由於太過陰毒,這種毒一向只用來對付最頑強的敵人--因為它發作時的慘痛,能逼壯士折腰、讓英雄氣短,是世上最殘酷、惡毒的肉刑。 如果她原先的判斷不錯,允堂的生母確實是教主身邊、那名偷走夜明龍珠的婢女,那麼,允堂會身中白蓮教奇毒,就不無可能了…… 只不過,原該用在叛徒身上的懲罰,卻在他身上發作,若論起當年前教主追到那名叛教婢女的時間,他應該還只是一名十多歲的少年。 望著男人因為緩和而漸漸疲乏、閉合的眼眸,珍珠胸口莫名地揪緊-- 十年了,他一直承受著這種痛苦嗎? 彷彿知道她正看著自己,允堂下垂的眸子忽然抬起、直直地盯住她。 "現在……你知道我為何不讓寶嬪在樓內過夜的原因了。"他嘶啞的嗓音雖然疲憊,精神已恢復了三成。 "我只知道,原來威風的男人,也會生病。"她避重就輕地答。 "寶嬪並非出生就跛腳,她的腿會跛,是被摔斷的。"他突然道。 "被摔斷?"他驚人的話,讓珍珠必須往下問。 "一直以來,那孩子以為我是健康的。我是她的支柱、她所有的希望全放在我身上,我卻不能接近她。"他嘶啞地道。 他會死,只是不知道死期在何時。 因此他不希望寶嬪太依賴自己!他甚至希望,如果那孩子能恨他……或者比愛他還要容易。 珍珠怔怔地望住他。真相太過驚人,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就為了這個東西,"他轉身在床頭輕敲三下,接著將玉製的把手朝左旋轉兩格,床頭突然彈開,裡面是一道巧奪天工的暗格。 允堂將手伸進暗格內,取出一隻小金棺。"就因為藏在這裡頭的東西,十年前佟王府幾乎家破人亡。" 瞪著允堂手掌心上那隻金光明燦的小東西,珍珠的心寒了大半…… 是了。 一切猜測都得到了證實,這正是她此趟進佟王府主要目的--奪回金棺內的夜明龍珠。 這十年來沒有人知道秘寶落到何處,一直以來,教眾皆以為寶物在叛徒手中,直到風主子召她潛進佟王府,查明始末。 數日前珍珠曾經在四爺府見過鳳主子,她私自猜測,鳳主子得到消息的方式,可能來自慎四爺。 把金棺送回暗格內,允堂敲回暗格,低嘎地道:"十年前那場浩劫……一切禍事,只出在'虛情假意'這個四字上頭。" 虛情假意? 珍珠望著允堂,後者盯住她,陰鷙的眸底掠過幾道寒光。 "那年冬季,父王帶領我們一家人赴承德別鄴,誰也不明白,途中為何會引來一群武功高強的蒙面人追殺,寶嬪那年不足一歲、尚在襁褓中,她的腿就在那時被活生生從馬車扔出後摔斷的。更詭異的是,當夜我的親娘以及二妹,竟然從此消失無蹤。"他撇撇嘴,苦澀的嗤笑。"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當年追殺我全家的是白蓮教,他們的目的,正是金棺裡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