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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花兒 那是去年元宵燈謎大會上兩個人合作,猜遍所有燈謎得到的獎品。 因為只有一塊,因此他們說好一人帶在身邊一年,等到誰先想到要在上頭刻什麼,而另一個人又說不出理由反對的話,就歸那人所有。 「這樣呀。」任思賢說道:「我看你是追不上了,叫宋斯暄幫你跑一趟好了,他跑得快。」 那學生簡直就是飛毛腿,再說她一個嬌弱弱的姑娘家,這樣跑下來一定會累慘的,這種粗活還是交給男人來就成了。 「不用了,謝謝山長。我追上去就行了。」她連忙行個禮,匆匆忙忙的跑了。 「涵鴛哪,你這樣追不上的。」任思賢對著她的背影喊,「唉,真是!」 他一回頭,對著學生們道:「待會一齊發聲,叫梁若冰留步。」 大家連忙點頭,衝著前方隊伍齊聲大吼,「梁若冰!等一等!」 「唉,這麼大聲。」任思賢掏了掏耳朵,有點抱怨的說:「差點沒給你們震聾了。」 「我們幫忙追!」幾個比較熱心的學生興匆匆的追了上去。 跑遠的涵鴛訝異的停了下來,感激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提著裙子沒命的追。 坐在馬車裡的梁若冰聽見了,從窗子邊探頭一望,看見了她,「這丫頭還想做什麼。」 他要車伕先停下來,自己下車靠著車轅看她跑過來。 「呼呼……」涵鴛看自己已經縮短了和他的距離,更是沒命的跑,跟在身後的一群人也就不管了。 「這麼大的陣仗是要做什麼?」 「呼呼!」她只覺得心跳快得似乎從喉嚨衝出來,很少運動的四肢似乎都要散了,「我……有東西……呼呼、呼呼!」 「你先喘一喘再說,要是一口氣接不上來死了,那我就作孽了。」他抬頭一看,天空已被厚厚一大塊烏雲遮住,似乎隨時都會下一場大雨。 風將地上的沙土吹得老高,也將她的秀髮凌亂的往後吹。 她喘得快死掉了,乾脆不說話,從懷裡拿出那本書和包著花乳石的小布包,遞向他。 梁若冰接了過來,「你還算老實。」該還的是都要還一還了。 「保、保重。」她誠懇的說出這兩個字,覺得風沙吹進了她的眼裡和心裡,帶來些微的刺痛感。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他轉過身去,抬起手來揮了幾下算是告別,然後就跳上了馬車。 車輪緩緩的轉動著,涵鴛也跟著往前跑了幾步,「梁若冰……」 「幹什麼?」他掀開窗簾沒好氣的問:「有話不能一次說完嗎?」 分成這麼多段幹什麼,拖拖拉拉的雨都要下大了。 「那、那……」涵鴛咬咬唇,說道:「那塊花乳石明年是歸我保管的。」 至少還能再見一面,或許是明年這個時候。 「知道了,會還你的。」他放下窗簾,阻隔了她的視線。 傾盆大雨霎時浙瀝嘩啦的落了下來,黃豆大的雨點打得人隱隱生疼,跟來看熱鬧的學生們連忙躲到樹下去避雨。 他們很失望預料中的情節沒有上演。 沒有感人肺腑的真情告白,當然也沒有誰跟著誰走、誰為了誰留下的美事發生,他們都想太多了。 涵鴛愣愣的站在雨中,目送著逐漸遠去的馬車,突然馬車一個顛簸後停下。 梁若冰手裡抓著一把油紙傘,在大雨中撐開,踩著泥濘和水窪朝她走了過來。 「雨下大了,幹麼不躲?」他把她納入傘下,「你以為雨不會下在偷窺狂頭上嗎?拿去吧。」涵鴛呆呆的接過他遞來的傘把,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後頭那群學生們鼓噪了起來,大聲唱著山歌來應景,「情人送奴一把傘,一邊是水,一邊是山。畫的山,層層疊疊真好看;畫的水,曲曲彎彎流不斷。山靠水來水靠山,山要離別,除非山崩水流斷……」 涵鴛拾起頭,看著傘上畫著遠山近水,數株垂柳拂水,是一幅煙雨濛濛清雅的水墨畫。 她能把這把傘當作一份臨別的禮物嗎? 不斷落下的雨水像片水幕,嘹亮的歌聲飄在濛濛煙雨中,隨著車行漸行漸遠音韻慢慢的變緩,終於細不可閭了,梁若冰再也聽不見了。 第六章 涵鴛站在臨水的飛亭裡,望著一對大白鵝在碧波上悠然的蕩漾著,她忍不住輕輕的歎了口氣。 她微暈著雙頰,嘴角無奈的輕輕往下垂著,眼神裡透露著些苦惱的訊息,似乎深深為什麼事所苦似的。 「涵鴛。」方素心輕輕把手放在她的肩頭,「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慮,如果下行還是不要勉強得好。」 「山長,其實我也不知道。」她不安的玩弄著衣帶子,「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山長,你告訴我怎麼做最好。」 她到底該不該答應呢?畢竟這是十八年來頭一次被人家求親,她真的是完全慌了手腳。 「我怎麼能幫你作決定呢?」方素心笑道:「不過我瞧獻堂是真的喜歡你,家裡的情況也不錯,如果你喜歡的話是沒什麼好考慮的。」 她可是有很豐富的人生歷練了,方獻堂那孩子近來動作頻頻,常常約涵鴛,不是看廟會就是逛市集,還大老遠的跑來跟她說話、陪她散步。 她就猜兩個人大概好事近了,果然今天人家抬著聘禮來求親,涵鴛才又是害羞又是困擾的跟她說了。 她應該早點告訴她的呀。 以前她一直以為若冰那孩子似乎是喜歡涵鴛的,所以一直沒有阻止他們的交往,沒想到她居然看走眼。 他就這樣揮一揮衣袖,人就走了,而涵鴛會老是跟方獻堂出去,或許也是因為寂寞吧。 「可我一直覺得他還是小孩子,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唉,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一直覺得他是個愛搗蛋的小鬼,突然間長大了又跟她求親,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梁若冰還在的話,他一定也會覺得很不可思議,說不定還會大笑幾聲。 「你不能再把他當小孩了。」方素心握著她的手笑道:「你也該好好考慮自己的未來,涵鴛,你都十八了,如果有好的對象也該嫁人了。」 「我,」涵鴛有些猶豫的說:「我不知道,山長。我真的不知道好或是不好。」 「你想想看嘛,獻堂這孩子不錯,對你也挺貼心的。」方素心意有所指的道:「比起某些人真是好的太多了。」 某些人?涵鴛狐疑的看著她,心裡想著她是指哪些人呢? 「山長,你希望我嫁給方獻堂嗎?」 「我希望你過得幸福快樂,你總不能在書院煮一輩子的飯哪。」她摸著她的手,「你瞧,那些粗活讓你的手都粗了、長繭了。你也該過過享福的日子,當方家的少奶奶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她還是猶豫,總覺得有些地方很不對勁,可是她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妥當。 「沒關係的,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拒絕,山長就把那些聘禮退回去。」這些年來,涵鴛就像她的第二個女兒,她疼她、愛她關心她。 自然希望她能夠有一個好的歸宿。 「那、那好吧。」涵鴛低聲的說:「我嫁。」 說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感到一陣心酸,眼淚居然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哎呀,傻孩子!這是喜事,怎麼哭了呢?」方素心連忙掏出絹子給她抹眼淚。 「我……我不知道。」她哽咽的搖搖頭。 「涵鴛呀,我說你的意願最重要,你要是不肯,覺得委屈了一定要說,否則我給你做了這個主是作孽呀。」 「我不是不肯,也不是委屈。嗚嗚……」她抽抽搭搭的說:「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覺得……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若冰一走,她就覺得自己渾身像沒了力氣。 明明知道他不在,卻總是習慣性的經過他的窗前,看到御書樓,想到他們一起在裡面找書看她就想哭。 半年了,她居然不敢再做八珍雲片糕…… 那是她最後做給他吃的東西,每次一想到她就忍不住覺得委屈、難受。 這輩子她或許不會再做這道甜點了吧。 「涵鴛。」方素心拍拍她的背,安撫著,「這種事沒人能替你拿主意的。」 她曾經當過一次喬太守,卻反被男主角狠狠指責了一頓,現在就算是很篤定的鴛鴦譜,她也不點了。 「我知道。」她淚眼婆娑的說:「我只是……唉,山長……」 方素心有些不確定,又像是有些試探的問:「還想著梁若冰嗎?」 梁若冰?涵鴛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他、他怎麼會跟這件事情有關?」 他都走了這麼久,隻字片語亦都沒有捎回,恐怕早就把這裡的人事物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她輕輕的歎了口氣,「那就好,我怕你是心裡喜歡若冰,所以才覺得嫁給別人為難。」 「怎麼會呢?」涵鴛勉強一笑,「我怎麼會喜歡、喜歡……」她越說越覺得心裡難受,忍不住眼淚又滾了下來,「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