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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花兒 芳茉生來就身於贏弱,早夭是意料中的事。但像蘭馨這樣健康活潑的少女,會在十六歲無端暴斃,他可一點都不信。 可是阿瑪恐懼再失去女兒,所以在芳茉過世之後,對蘭馨的看管和限制更加嚴格了。 「我一直都很有正義感的。」傅蘭馨抗議,「只是沒機會展現而已。」阿瑪把她關在留香園裡,讓她什麼都做不成,她覺得B己跟廢人沒兩樣。 「會有機會的。」傅天翼安慰著他鬱鬱寡歡的妹妹,「明年這個時候,你愛到哪就到哪去,再也沒人攔你了。」 他知道蘭馨在害怕什麼,她怕她像芳茉一樣孤零零的、遺憾萬分的死去。 芳茉是他的雙生妹妹,他在她死前感受到的是她的怨和她的苦。 如果她能重新活一次,她不願意被關著,就算要死也要嘗過了自由的滋味才甘心。 十如果我活不過十六歲,等待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覺得很煩,怎麼樣都出不了這個銅牆鐵壁似的留香園,所以說話也就不怎麼考慮了。 「小蘭,」察葛蘭氏一手撫著胸口,懇求似的說,『「額娘求你,別說這種洩氣話。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反正遲早要死,幹嗎不讓我痛快一點。」本來就。這樣嘛,傅家的女兒沒人活得過十六歲,把她關起來她就能例外嗎? 神佛又不會因此特別眷顧她。 『小蘭!」察葛蘭氏驚呼一聲,「別說這種話。」 『「額娘,你不讓我說死呀、活的,難道我就會長命百歲嗎?」 「小蘭,」傅天翼連忙道:「你知道額娘不愛聽,你就少說幾句。不管阿瑪和額娘做了什麼,前提都是為你好。」 雖然他也覺得阿瑪防得太過分.可是蘭馨的反叛實在很令人傷腦筋。 她一天比一天大,想出去的心就一天比一天強烈。他懷疑這留香園還能關住她多久。 「才不是為我好,」她賭氣的又說,「我很犯人沒兩樣,哪裡好了?額娘,如果你真的疼我,就應該順著我,不要像對待姐姐那樣對我.別讓阿瑪把我關著。」 「姐姐說不定是給你們關死的!」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真氣自己一火大就亂說話的毛病! 「小蘭,你怎麼這麼說?實在太傷額娘的心了。」察葛蘭氏紅著眼眶,「限制你行動是為了要保護你呀,芳茉她……她……嗚嗚……」一想到薄命的女兒,她忍不住落淚硬咽不已。 「福晉,不用跟她多說了。」慶親王傅庚年在門外聽見女兒的埋怨,怒氣沖沖的走進來,「小蘭,你說這種話傷你額報,實在太沒良心了。」 「我沒有良心,我只有一顆壞心。」傅蘭馨紅著眼眶倔強的咬著下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面對父親少見的怒氣,她毫無懼意,反正她沒什麼好失去的,也沒什麼好損失的。 當一個人確切的知道自己的死期時.就沒什麼顧忌了。 傅庚年橫眉豎目的道:「是阿瑪把你給寵壞了,你對你額娘都這麼狠心,我還期望你善待旁人嗎?」 傅蘭馨生氣的大吼,「我為什麼要善待旁人?大家都欺負我,都希望我早點死,我於嗎得對別人好!」 「小蘭,你怎麼這麼說呢!」傅天翼皺眉,「『你這樣太不公平了,跟阿瑪和額娘道歉。」 若不是因為害怕她過不了十六歲這一關,阿瑪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把她藏起來。 就算阿瑪迷信了些、專橫了些,也都是因為太愛她,不敢冒著失去她的危險。 「我不要,是阿瑪不對,他把我像犯人一樣的關起來,你知道我是什麼感受嗎?我是阿瑪看守的死囚,在牢裡等日子,你知不知道呀!」 大哥自由自在的,他怎麼能夠瞭解她的感受?他怎麼能知道她的孤獨,他怎麼能體會她有多麼渴望外面的世界? 「我是為你好。」聽到女兒居然把自己的愛護之意說成如此不堪,還說是他監守下的死囚,傅庚年是又生氣又難過,「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感恩!」 「那姐姐呢?你也為姐姐好,你關了她十六年,結果呢?她死的時候是恨你的,你也要我恨你嗎?」傅蘭馨激動的口不擇言,「那不用等到我死,我現在就恨你,我恨你!」 「你住口!」傅庚年氣得渾身發抖,想也不想的就給她一巴掌。 他重重的摑上她的臉頰,力道之大,讓她單薄的身子轉了一圈,然後踉蹌的跌坐在地上。 她低俯著頭坐在地上,散落的頭髮遮住了大半的面頰。 屋裡安靜到了極點,傅庚年看著自己的手掌,不知是氣憤還是懊惱的微微發著抖。 他打了她。 這個從小愛若珍寶,捧在手掌心呵護長大,他僅剩的女兒,他的心肝寶貝,他打了她。 他的心像被鞭子抽過一般,火辣辣的痛楚著。 那句她恨他幾乎要讓他心碎了。 察葛蘭氏飛快的抱住她,哭泣著,「小蘭,別恨你阿瑪,他太怕失去你,他怕到不敢讓你飛出他的視線哪。」 傅蘭馨撫著臉,她第一次被阿瑪打,一時之間難堪、屈辱和懊悔全湧上心頭,但她不能被打敗,如果她在這個時候認輸,那她就真的只能在留香園裡等死了。 她直起身子來,鎮靜的抹去眼淚,蒼白的臉上看不到惶恐和沮喪,是堅強和勇氣取而代之。 傅天翼頭痛萬分的看著自己的小妹,她一向是個膽怯而柔弱的小女孩,但就在所有人都沒有發覺的時候,她變成一個堅定而固執的女人! 芳茉死了,蘭馨也變了。她更加強悍的想掌握自己的生命、規劃自己的未來,所以她不斷的挑戰阿瑪的權威和耐性。 傅蘭馨輕輕的推開察葛蘭氏,站起身來將落下的髮絲掠到耳後,「大哥,我可以到碧雲寺去上香了,說不定佛祖可憐我,會分我一些壽命。」 看她失神落魄,似乎大受打擊的模樣,傅庚年的心都糾成一團了,「小蘭……」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要保護她呀! 傅蘭馨拉著傅天翼倔強的抿著嘴。阿瑪的這一巴掌更加堅定了她要離開的決心。 「額娘,我先跟大哥去了。」她對跟上來的東萊和察葛蘭氏說:「讓我一個人。」 「你……」 「讓她去吧。」傅庚年拉住她,看著女兒和兒子離開,沉痛的搖搖頭,「就讓她恨我吧,無論如何,我都要保住她。」 「王爺,」察葛蘭氏一臉淚漣漣,「小蘭她不知道你的苦心,不如你告訴她吧。」 他歎了一口氣;眼眶也跟著發熱,「當年我把一切告訴小茉,百般告誡、千般叮嚀的要她別動情,結果呢?適得其反,她更加好奇情為何物……終於、終於葬送了一條命。」 他不能再冒險了,他寧願把蘭馨留在王府裡,讓她恨他一輩子,他也要護她周全,他已經失去過一個女兒,他不能再失去僅剩的一個了。 *** 「大夫,你別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傅蘭馨看著軟倒在地上的大夫,有些歉意的說。 他才將藥單開好,交給傅天翼去抓藥,傅蘭馨就從榻上摸了一根棍子出來,朝他腦後敲了一記,把他敲昏了。 她把他拖到床下塞了進去,七手八腳的脫下自己身上的華服塞在包袱裡,打散頭髮快速的編成一根粗辮,然後從懷裡掏出一頂帽子戴了上去。 她踩上凳子,跳窗溜之大吉。 阿瑪既然這麼狠心對她,她也不要當什麼乖女兒,她要天涯海角流浪去,就算死在半路她也不怕。 每年到碧雲寺上香是她推一的出門機會,因此她都會作準備好開溜,像衣服底下一定穿著漢人男裝,荷包裡一定塞滿銀子和黃金、珠寶什麼的。 他們一到碧雲寺,趁著阿瑪和額娘還沒到,她馬上裝肚子痛,讓大哥去幫她請來大夫。 她舒舒服服的躺在寺裡的廂房裡呼痛,退開下人回去跟阿瑪報告這個壞消息,而大哥去抓藥,她當然就趁這個機會走人。 傅蘭馨低著頭匆匆忙忙的穿過偏殿,生怕給人認了出來,那就前功盡棄了。 她轉念一想,連忙伸手在地上抹了幾把灰往臉上一塗,這樣應該看不出來吧? 她繞著碧雲寺的圍牆走,有些煩惱的發現王府的守衛還真是盡責,各個出口都派人站崗,不讓閒雜人等進出。 難怪大哥那麼放心的把她放在廂房,不怕她跑掉。 她有些沮喪的亂繞,像只找不到出路的蒼蠅。 「公子,請留步。」一個聲音在她腦後響起,她自然而然的回頭去看。 只見叫住她的是一個約莫五十開外,戴著西洋眼鏡、留了八字鬍的陌生男子。 「叫我呀?」她伸手往自己鼻子一指,莫名其妙的問。 「正是。」他頷首一笑,「『公子』既然求了簽,怎麼不拿過來讓小老兒替你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