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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黑田萌    


   

  他微微地擰起眉心,疑惑地道。「然後呢?」

   

  「我爸爸上個月帶著一匹純種的撒拉馬到熊本做買賣,隔天警察卻在河中發現了他跟馬的屍體。」說起這事,她眼底依舊含帶淚光。

   

  他凝神細聽,一臉嚴肅。

   

  「警察判定那是意外,但我發現撒拉馬已經被調包……」

   

  「你說的撒拉馬就叫櫻花?」他淡淡地道。

   

  「是。」她點頭。

   

  他沉吟了一下,納悶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你會以為櫻花在我這裡?」他問。

   

  「是我爸爸的助手告訴我的。」

   

  「他告訴你馬在我這裡?」他唇角略略往下一拉,有種被誤解冤枉的不悅。

   

  「他說我爸爸帶著馬來跟鴉會談生意。」她迎上他的目光,想更確信他並沒有說謊裝蒜。

   

  他的神情越顯冷肅,用辭斬釘截鐵地道,「我沒跟你父親談過生意。」

   

  「我憑什麼相信你?」她下意識地又拉緊了衣襟。

   

  他似乎覷出她的不安及猜疑,「你又憑哪一點不相信我?就因為我有黑道背景?」

   

  她眉心一揪,頓時無言以對。

   

  是這樣嗎?就因為他是黑道,所以她就有理由懷疑他嗎?

   

  這些日子以來,她發現到他是個愛馬成癡的人,他不但對自己的老馬不離不棄,甚至還給它最好、最完善的照顧,這樣一個人會是不擇手段自別人手中強取豪奪的壞蛋?

   

  「我不知道你父親的助手是從哪裡得來的錯誤資訊,亦或是他故意製造這種假訊息給你,不過我跟你父親的死毫無關係。」他神情坦蕩地說。

   

  「假訊息?」她一怔。

   

  川崎謙會給她假訊息?不,不會的。他是父親的親信,父親信他、愛他如子,他怎會……

   

  「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是你父親的助手告知你,你曾從你父親口中知道些什麼嗎?」

   

  「我……」

   

  他哼地一笑,「你怎麼知道你父親的助手沒有胡說八道?」

   

  「不會,他是我父親非常相信的人!」面對他凌厲的質疑,她衝口而出。

   

  他一震,神情一沉。

   

  「又是那個川崎嗎?」他沉聲質問。

   

  每當她如此激動,他的心就像又被劃了一刀似的。

   

  從她那麼強勢袒護的模樣,及她對那只戒指的珍視程度,他就可以知道她對川崎的愛意有多堅定。

   

  只是……那個川崎真的值得她如此信任?

   

  「給你一個忠告,」他神情變得凝肅,「在懷疑敵人之前,先懷疑自己人。」

   

  她心頭一憾,「你是什麼意思?」

   

  「在我們這兒有句俗諺——燭台下最黑暗。」說著,他站了起來,「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問心無愧。」

   

  「你……」她望著他,神情顯得無助又掙扎。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回來告訴我你錯了。」說罷,他旋身就要離開。

   

  千祐反覆咀嚼著他的話,頓時如陷入五里霧中。

   

  是這樣的嗎?在懷疑敵人前先懷疑自己人——她該質疑川崎所說的話嗎?

   

  如果川崎騙了她,那他又是為了什麼要謊稱她爸爸談買賣的對象是鴉會?

   

  她的心好亂、好亂……

   

  「小千,」突然,武次回過頭來叫喚她,「剛才我那麼對你,不是因為我好色,滿腦子只想跟女人上床,而是我喜歡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原以為這一切都要結束的千祐,卻因為他這一些話,再一次跌進更深、更幽黑的漩渦裡。

   

  他喜歡她?那……她呢?

  「她離開了?」武次邊幫馬刷洗身體,邊問著一旁的熊太。

   

  「是。」熊太皺著眉,欲言又止,「黑川先生,我覺得……」

   

  「不該讓她離開?」他似乎知道熊太想說什麼,先一步地截斷了他的話。

   

  「是。」熊太點頭,「她或許是縱火事件的共犯,讓她就這麼走了,好像……」

   

  「熊太,」他停下手,直視著熊太,「我再說一次,我不認為她是共犯或嫌疑犯。」

   

  「可是……」

   

  「她不是那種會放火燒馬廄,造成馬匹傷亡的人。」他態度堅定地道。

   

  見主子如此堅決,熊太也不好再說什麼。

   

  武次沉吟了一下,「熊太,你走一趟熊本。」

   

  「咦?」

   

  「我要你動用所有管道,查出片山雄三這個馬主到熊本後,究竟接觸了什麼人。」他說。

   

  「這……這不關我們的事……」

   

  「現在已經關我的事了。」他眼中透露出凌厲的精芒,臉上有著王者般霸氣的神釆。

   

  聯絡上川崎謙後,千祐得知他還留在熊本並未離開。

   

  於是,她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前往熊本與他會合。

   

  在他的安排下,她住進了他所謂的「朋友」家中。

   

  在放火燒掉馬廄之後,川崎謙就住進了京極為他安排的房子裡。

   

  他估算,千祐在「櫻花」被燒死後,一定會離開駒岳,回到他的身邊。

   

  現在,「櫻花」死了,她無依無靠又不懂馬場經營,為了繼續她父親的事業,她唯一的路就是跟他結婚。

   

  如今,他有京極做靠山,馬場未來的經營已不成問題,當下就差把她娶到手這一步了。

   

  「千祐,你怎麼離開了?」他假意問道,「是不是又有什麼新發現?」

   

  看著他,千祐不斷地想起武次說的那番話。

   

  她好矛盾、好彷徨。

   

  她其實幾乎相信了武次的說法,但在相信他的同時,她是不是也懷疑了父親的決定及選擇?

   

  「馬廄失火了。」她注視著他的眼睛,希望能在他的眼中找到一絲絲她能相信他的理由。

   

  「什麼?」他佯裝吃驚,「那櫻花呢?」

   

  「櫻花被燒死了。」她說。

   

  「呃?」他蹙起眉,哭喪著臉,「怎……怎麼會這樣?」

   

  不知怎地,她覺得他的悲傷有點虛假。

   

  因為櫻花對她跟她爸爸而言,不只是有實際上的價值,還有感情的牽絆。

   

  櫻花死了,她會心痛。但對川崎謙來說,櫻花是商品,他應該覺得懊惱沮喪,而非傷心。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相信川崎謙,但是她也怕這是因為她對武次動了情,而影響到她的判斷。

   

  「他們說是人為縱火。」她繼續套著他的話。

   

  「是嗎?」他皺著眉,一臉苦苦思索地的樣子,「怎麼會有人放火燒馬廄呢?」

   

  「川崎,」她凝睇著他,眼中有著審視的銳利光芒,「馬廄就在你來的那一天晚上被人縱火……」

   

  他陡地一震,「你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懷疑我放火燒櫻花吧?」

   

  「櫻花那麼值錢,你當然不會放火燒死它,不過如果你知道馬廄裡不是櫻花,就有可能……」

   

  「千祐!」他激動地喊著,「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因為心虛,他顯得激動,當然也更賣力地作戲。

   

  「你為什麼會認為是我放的火?我怎麼會做那種事!?」他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看見他這樣激動,千祐不覺內疚。

   

  她怎麼會懷疑川崎謙?難道說她寧可相信黑道頭頭的黑川武次,也不願相信父親為她挑選的川崎謙?

   

  她是怎麼了?她究竟在想什麼啊!?

   

  「我……我只是覺得奇怪……」她低著頭,喃喃地。

   

  「你奇怪什麼?」他一臉氣惱地質問著她。

   

  她抬起眼,既矛盾又掙扎地,「你說爸爸跟鴉會做買賣,但是他說他根本不認識爸爸……」

   

  「還有……」她蹙著眉頭,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般,「十號馬廄裡的櫻花不是我的櫻花,而是他的一匹老馬。」

   

  「他?」川崎謙驚覺到當她提及黑川武次時,都是以「他」稱呼,這讓他意識到她對黑川武次的感覺有點不尋常。

   

  「你不會相信那個黑道頭頭吧?」他突然捏住她的肩膀,神情憤恨,「你相信他,卻不相信我?我可是你爸爸的得力助手耶!」

   

  「我知道,但是……」她搖搖頭,眼底含著淚光。

   

  「他對你說謊。」他斷然地道,「像他那種黑道,有什麼做不出來?」

   

  「川崎……」她揚起下巴看著他,「真的不是你放的火?」

   

  「你……」他一怔,然後非常生氣地說:「當然不是!」

   

  千祐眉心深鎖,神情疲憊黯然。

   

  「千祐,你一定是太累了。」他試著安撫著她,「先去睡一覺,好嗎?」

   

  她垂著臉,虛弱地點了點頭。

   

  這之中一定有人說了謊,不是川崎謙,就是黑川武次。

   

  她當然不希望說謊的是川崎謙,因為那表示她爸爸沒有慧眼識人。

   

  但……她希望說謊的是黑川武次嗎?

   

  不,她心裡清楚的知道,她不希望結果是那樣的。

   

  她真的好累、真的不要再想了。

   

  眼下,她只求能安穩地睡一覺,而最好一覺醒來,所有事情都可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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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迷迷糊糊之中醒來,千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是覺得頭昏、口渴,很想透透氣、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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