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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黑田萌    


  「聽說妳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了他?」

  她眉心一擰,義正辭嚴﹒「是他活該,不只仗勢欺人,還視人命為糞土,我沒打他算是給他面子了。」

  「他可不是那麼想,」他勾起一抹微笑,「在他的認知裡,妳已經嚴重傷及他的尊嚴及威權了。」

  「那我不管,」她哼地,一點都不視為自己有什麼不對,「我奉命保護他們,可沒說要當他家的狗。」

  聽到她這一番話﹒梵辛滿心激賞。

  他沒有看錯人,她果然是他心裡那種——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的女子。

  他凝視著她,意味深長地道:「我果然沒有看錯妳。」

  她微頓,警覺地道:「梵辛,雖說我不屑朱家父子所為,不過如果你要殺朱老爺,我還是會跟你打的。」

  「何因?」他虯眉睇著她。

  「父命難違。」她說。

  「令尊在江湖上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為何要味著良心保護朱禧這種人?」他盯著她問。

  她聽出他話中有一點不諒解,甚至是輕蔑她父親的意味,「不准你那麼說我爹!」她爹是個正人君子,絕不是攀附權貴的人。

  「我說錯了嗎?」他挑挑濃眉。

  「我爹是為了報恩才不得不答應朱老爺的。」她說。

  「報恩?」他疑惑地望著她。

  像穆家那種跑鏢的人,怎麼會跟朱家扯上關係呢?

  「朱家先祖有恩於穆家先祖,他要我們幫忙,我爹自是無法回拒。」

  聽完,他哼地一笑,有點不能苟同,「那是妳家先祖跟朱家先祖的事,

  你爹是個明白事理之人,根本不該因為上一代的事,作下如此錯誤之決定。」

  希敏對父親一向尊敬,壓根聽不得一個外人如此評判自己的父親,「你懂什麼?!」她氣惱地瞪著他。

  「我說錯了?」身在綠林的他在觀念上蹤武林正派的她有些出入。

  在他的認定裡,穆玉峰根本不該因為上一代的恩情,而幫助朱禧這樣的人,那是「愚義」。

  「你還不夠格批判我爹!」她非常不客氣地道。

  「為什麼?」他冷笑一記,「因為我是綠林出身?」

  她生長在穆家那樣的環境裡,腦子裡全是一些所謂武林正派的思想,對他這種綠林出身的人果然是有點意見。

  她眉心皺,沉默地望著他。

  她沒有因為他是綠林出身而輕視他,她只是不想聽到他批評她父親。

  「我告訴妳,」他也老實不客氣地道,「妳爹根本是助紂為虐、枉稱英雄。」

  希敏一聽,當下又是火光。

  什麼助紂為虐?她爹才不是那種人,為了這件事,她爹也是猶豫了許久、掙扎了許久。

  他憑什麼這麼說?他恨朱禧是他的事,為什麼連她爹也一併扯進去?強搶他心上人的又不是她爹!再說,沒保住自己的女人是他的疏忽,怪得了誰?

  「我不准你那麼說我爹!」她氣不過,一拳揮了過去。

  梵辛抓住她,重重地將她摔回床上。「妳跟妳爹都是蠢貨!」

  「你說什麼?!」她霍地撲向他,「你這個渾帳東西,不准你污辱我爹!」

  他攫住她的手腕,堅決地道:「我就是要那麼說,就算當著穆玉峰的面,我也要那麼說!」

  「你……」她瞪著他,慍惱而不經思考地道:「你憑什麼?像你這種靠殺人謀生的人,憑什麼評判我爹?!」

  梵辛當然聽出她話中那不屑輕忽的語意,穆家是名門正派,是武林正道,而他……他只是個出身綠林的殺人器具,這就是她想說的!

  「在妳眼中,像我這種綠林殺手是比朱安邦那種渾帳還不如的?」他眼底有一道冷然的寒光,筆直地射向了她。

  她一震,一股沒來由的恐懼油然而生。但是她不想示弱,尤其是在他面前。

  因為不夠坦白、因為要強、因為賭一口氣,她說了反話,徹底的反話。「  在我心裡,你跟朱安邦沒什麼兩樣!」

  他猛地攫住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希敏陡地,驚愕地瞪大了眼。

  「別拿我跟他相比,妳知道我跟他不同!」要是他跟朱安邦是同一種人,昨晚他會要了她。

  當他強忍著慾望沒佔她便宜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他跟朱安邦的迥異。

  「梵辛,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她明明心裡恐慌不安,明明不想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可是為了爭面子,她什麼都說了,「不管你梵家在江湖上有多聲名遠播,綠林就是綠林!」

  聽見她這些話,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打暈她,教她不能再放肆。

  綠林又怎樣?雖然他幹的是殺人買賣,但他殺的都是該死之人,至有少沒違背良心,可她穆家呢?

  說什麼道義、說什麼恩情,為了那種愚蠢的理由,而保護著像朱禧父子這種敗類的他們算是什麼?!

  「妳的意思是說……」他欺近她,幽深的黑眸定定地凝望著她不安的眼底,

  「不管我再好,出身綠林的我跟朱安邦還是沒什麼差別?」

  她一怔。

  她說不出口,深深的知道他跟朱安邦的不同,至少他們兩人在她心裡的地位就不同。

  她在乎他,她從沒有像在乎他一樣地在乎過任何人。但……她不說,也說不出口。因為只要她承認了他的不同,就等於承認她輸了。

  他將她的沉默及掙扎當成默認,當成不屑,於是……他恨恨地摔開了

  「妳走!」他冷絕地道,「當我多管閒事,當我不自量力!」

  覷見他眼底那抹受傷、無奈的情緒,希敏突然一陣揪心。他是認真的?他因為她所說的話而覺得懊惱難過?他在乎什麼?介意什麼?他心裡應該有個比她還重要的女人,不是嗎?

  「梵辛,」她不自覺地喊了他的名字,「你……你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如果他心裡懸念著那位方姑娘  ,那麼他對她所說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想知道,她也應該知道。

  梵辛冷哼一記,絕情而冷漠地道:「妳在乎什麼?」他在她心裡既然是不足為道的,她又何必在意他所說的是真是假?

  「我……」她礙口地說不出話來。

  「妳別忘了我出身綠林,」他冷絕地打斷了她,故作漠然狀,「像我這種男人什麼女人沒碰過,我逗妳的話,妳想能當真嗎?我只是覺得新鮮、覺得新奇,妳懂了沒?」

  她陡地震驚而氣憤地瞪著他。

  他說的都是假話?,他……他只是在逗她、只是……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心好酸,眼眶一熱,那受傷且失望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不,她不能哭,絕不能在他面前哭!她忍著眼淚,沒讓它掉下來。

  是她天真,是她自己因為動心而變傻了,她早該知道像他這種男人是信不得的,當他一邊想著一個女人又來招惹她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他信不得。

  她好恨,她居然差點兒當真了,居然差點兒相信了他眼底的悵然失落是因為她!

  睇見她眼底的瑩瑩淚光,他心頭一震。像她這樣的女人是不會哭,可她眼裡的淚又是什麼?

  氣他批判了她父親,還是氣她總是打不過他、鬥不過他?哼,總不是因為他說他只是逗她吧?

  她不在乎他,在她心裡,他連個屁都不是!她不會因為他一句話就淚眼汪汪。

  「還不走?」他虯起濃眉,漠然地道。

  希敏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會走,你不用趕我。」她跳下床,倔強卻又傷心地奪門而去。

  梵辛沒有欄她,也沒有理由攔她,雖然在那一瞬,他是真的想拉住她。但他沒那麼做,只是眼睜睜地任由她離開。

  他攔什麼?又憑什麼攔?他跟她什麼都不是,而且在她眼裡,他甚至只是個不配談她父親的邪魔歪道、是個跟朱安邦同等級的貨色。

  「哼!」他低哼一記,懊惱地朝床上一躺。

  #  #  #

  希敏從梵辛那兒離開後,立即回到了朱府。

  進門,只見府中重兵鎮守,氣氛凝重。

  朱家父子倆都在堂上,神情冷漠而氣憤地瞪著她。

  「拿下!」朱禧突然下命。

  「朱老爺?」她一征,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穆希敏,妳好大的膽子!」朱安邦在一旁接腔,大言不慚地指控她,「妳居然敢勾結亂黨打傷我?」

  她陡地,氣恨地瞪著他。說她勾結亂黨?她還沒罵他低級下流地用藥迷昏她呢!

  「妳假意保護我跟我爹,而住進府中,為的就是裡應外合地謀害我們父子倆。」朱安邦因怕東窗事發惹朱禧不悅,因此在朱禧面前搬弄是非說是他發現了她的詭計,而她夥同同黨打傷了他。

  朱禧是個豬腦袋,對他所說的話深信不疑。而這也是他在府中佈署重兵的原因。

  此際,希敏已知道了朱安邦的詭計,這招就叫「惡人先告狀」。

  「朱老爺……」她想向朱禧解釋,但朱安邦卻打斷了她。

  「來人,拿下!」他一聲命下,府中重兵立刻集結並向她發動攻擊。

  希敏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向朱禧解釋,只能即刻反擊。雖說她坦蕩蕩,自可理直氣壯地束手就擒,然後再向朱禧解釋。可是她不想那樣,因為她什麼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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