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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黑潔明 因為話像賽門一樣簡潔的人並不多,能左右開弓將一把小刀使得出神人化的人也不多,何況他是他從小到大認識的人裡,唯一個左撇子。 記得當時他曾問賽門為什麼要救他?他們兒時雖然認識,但並非多麼友好的朋友。兩人都是冷漠的人,何況在當時那樣子的情況下,大部分的人都只能自求多福,他們的字典裡沒有「朋友」這兩個字。 當年就沒什麼交情了,何況是多年不見的現在? 冷靜地擦掉匕首上的血跡,賽門聞言望著他,淡漠的說:「當年,你是唯一一個有勇氣逃跑的人,不該死在這裡。」 就為這句話,他們重新認識了對方,成為知交,或許是因為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他們是生存者,他們在對方身上,總看得到自己的影子,也因此更能瞭解信賴對方。 賽門也是名殺手,傑森曾想幫他脫離,但他並不願意。 「我們各自有各自的罪要背負。」他說話時,淺藍色的雙瞳閃著複雜的情緒,「我還有事要做。」 傑森瞭解他有難言之隱,是以也不勉強他,只問,「我能幫你什麼?」 「假如我死了……」他小麥色般的金鬃在風中飛揚,一臉平靜的說著,好似他嘴裡說的不是自己的死亡,「幫我把骨灰撒在那條街上。」 當時他愣了一下,但隨即答應下來。 這些年來,賽門始終在這城市的黑暗面中生存,若有人能查出是誰賣白粉給伊莉亞,那人必定是他。 傑森繃緊了下顎,在褲口袋中握緊了拳頭,他現在只希望還來得及,希望伊莉亞還沒上癮,他實在不希望她受那種罪。 什麼東西? 握拳時,他碰到口袋裡的面紙,傑森有些狐疑的將那面紙掏了出來,在看到那上頭用原子筆抄下的電話號碼時,他才猛然想起早上在公園裡遇到的女孩。 喔,不,該是女人才對。早上她說要付洗衣費時,他就猜她實際年齡比外表看起來遠大,至少應該是成年了。 當時她認出他後,又連連道歉,然後將這寫了電話的面紙給他之後,就滿臉通紅的匆匆跑開了。 他看著那被自己抓皺的面紙,不覺將它給攤平,上頭寫了三個中文字,和一組電話號碼。 「孫……如意?」他遲疑的念著,不確定自己的發音正不正確。 中文,他已經多年沒說過了,只有在偶爾遇到華人客戶時,才會用到。不過,如果他沒記錯,如意是中國人用來祝福的話吧?怎會有人拿來當名字? 她該不會是寫來唬他的吧? 傑森的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畢竟一般人可沒幾個看得懂中文的,她若是有誠意,該寫英文才是,雖然說他一點也沒去向她要洗衣費的意思,但一想到那女孩騙他,心裡就有點不是狠舒服。 他不覺得她像是會騙人的那種女孩,不過人不可貌相,誰知道呢? 傑森盯著那皺巴巴的面紙,另一個可能性冒了出來。 或是……她不會寫英文?他望著那張面紙猜測著,心想也有可能是她太過迷糊,忘了這裡的人看不懂中文。 不過,他究竟在這裡猜測這個幹嘛? 傑森突然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今早在公園時也是,他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在看到她時,會想要下車去。 真是的,再這樣下去,也許他真的需要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傑森一皺眉,想到要去見那種愛分析別人的傢伙,他就覺得自己很像實驗動物,鬼才會去那裡花錢找罪受! 他咕噥了一聲,不屑的將那面紙重新揉成一團,丟到一旁的字紙簍裡去,然後轉身套上西裝外套,走出辦公室,決定到附近餐廳吃飯去。 電梯燈號跳動著,他視而不見的看著那綠色的燈號,等著它爬上來。 昨天那家墨西哥菜不錯。 13、14、15…… 亞訊科技的合作案明天應該可以順利簽約。 21、22、23…… 她到底是不是騙他呢? 32、33、34…… 當他發現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他愣了一下,不解思緒為何又會回到她身上。木然的看著電梯燈號繼續跳到這層樓,傑森在心底自我解釋,也許他只是介意被人騙罷了。 哨! 電梯門緩緩打開,裡頭空無一人。 他緩步走了進去,當門將要關上時,他卻突然又緊急將門按開,走出電梯,折回辦公室去,將字紙簍中那張揉到快爛的面紙撿了回來。 孫如意…… 瞪著那女孩的名字,他扯扯嘴角,反正他打通電話也沒差,他只是想確定她到底是不是騙他,解解他心頭疑惑而且,免得那疙瘩一直卡在那裡。 將面紙攤平在桌上,他拿起話筒,照著上頭的數字撥了相同的號碼。 嘟——嘟——嘟—— 電話等到第四聲時,通了。 「喂?啊啊啊——哇啊——」她先是喂了一聲,跟著大叫出聲,然後是一連串鏘鏘鏈練的撞擊聲,接著他才又再聽到她氣喘吁吁的聲音,「喂,對不起,我剛才話筒掉了,請問找誰?」 「孫……如意。」認出她的聲音,傑森半遲疑的念著她的名字。 原來她並沒有騙他。憶起她今早救熱狗的笨拙,傑森幾乎可以在腦海中想像出她方才在救話筒的爆笑情景。「我是。請問你哪一位?」半點不覺得突然聽到有人叫她中文名字有什麼奇怪,如意只是呆呆地問。 「我是傑森道爾,今早在公園你給了我這支電話。」 「啊?喔。」她聞言恍然想起今早在公園發生的事,小臉不覺又紅了起來,「對不起,今天早上真是不好意思。對了,你的洗衣費多少?我拿去給你。」 洗衣費?呃,對了,他打這通電話該是向她要洗衣費才是。 傑森稍稍楞了一下,才理解過來,但事實上他一點也不需要她的洗衣費,他只是……閒著無聊而已。 忽然問,他終於承認自己為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煩躁,只是因為他最近的生活越來越規律,規律到讓他有點受不了。 也許歌蘭說得對,他就算不去看心理醫生,也該好好休息一下,多一點非商業行為的約會…… 「你吃過飯沒?」當他回過神來時,那句話就已這樣問了出口,不過他卻不怎麼感到後悔,反正飯都是要吃的,和准吃都一樣。但如果今天他要找人陪他用餐,他寧願找一個單純點的女人,也不願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明星吃飯。 「啊?什麼?」如意呆了一呆,本來想說他為什麼沒有回音,誰知就聽他開口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吃飯,我問你吃過晚餐沒有?」他重複。 如意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不過還是很老實的回答,「還沒。」 「那你請我吃晚餐,就當抵洗衣費吧。」 「啊?」她再度眨了眨眼,不由自主的茫然起來。 「你想在哪用餐?」 「我……」 聽聞她遲疑的聲音,他又道:「算了,你慢慢想,等一下再決定也沒關係。你住哪裡?我現在過去接你。」 「咦?現在?」如意看看自己身上邋遢的打扮,有點無措起來。 「不行嗎?」他無意識的用食指輕敲著桌面,等著她回答。。 「也……也不是不行啦。」她小小聲的回答,邊在心裡咕噥著,只是這傢伙看起來一副有錢人的樣子,要吃飯一定是到那種貴得要死的餐廳去吃飯,她怕她請不起啊;而且說實話,她來美國也沒帶幾件可以穿得上抬面的衣服。 唉,不過誰要她要把熱狗拍到他身上去呢…… 「你有事?」 唉,她好希望有事啊,如意只肩一垮,囁嚅地道:「沒有……」 「和人有約?」 「沒有……」她越說越小聲。 「我打擾到你了?」 「沒……沒有……」嗚……欲哭無淚啊…… 如意認命的在腦海中計算著她身邊的現金,算了,請他吃頓飯,總比要一整套亞曼尼的西裝好。 「那好,你住哪裡?」 在他接近律師質詢的魄力語調下,如意半點不敢反抗,只有乖乖說出這裡的地址。 「我大概半個小時會到。」話完,他就掛掉了電話。 聽聞電話傳來斷線的嘟嘟聲,如意傻楞楞地瞪著話筒看,然後再低頭著看自己身上穿的短褲和上頭印著我愛洛杉肌的T恤,以及腳上那一隻二十幾新台幣的便宜拖鞋,然後又想到她那昨天才整理好的衣櫃中少之又少的衣裳 半個小時會到? 呃,她要是假裝沒人在家,會不會有效? 叮咚、叮咚! 聽聞電鈴聲響,如意還弄著長髮,進手忙腳亂的打開對講機,「誰?」 「傑森。」 「哪一個?」奇怪,她不記得她認識一個叫傑森的人啊?如意蹙起眉頭,用脖子夾著話筒,一邊弄著頻頻散落的長髮,一邊努力的回想這丟曾見過的外國人的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