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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黑潔明 戚小樓看著鏡中的自己,鼻一酸,更覺難過。但她硬是將傷心壓了回去,她絕不讓那小鬍子看到她這副鬥敗公雞的模樣;嫁就嫁,沒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早晚都是要嫁的,嫁誰都一樣! 奶娘見她回復了精神,便將她的紅頭巾蓋了回去,這才先行下了轎。 站在大門口豎長了耳朵的冷如風知道不是只有自己受罪,心情可好上許多。 他早該猜到那瘋婆子怎麼可能乖乖的嫁他,看樣子也是受制於那道聖旨。 依她那瘋瘋的性子,要她不造反都難,想來他這個夫婿只怕當沒幾天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一思及此,他的笑容就真誠多了。 迎下新嫁娘,冷如風握著她有些冰涼的小手,有那麼一瞬的怔愣。這一刻,他才驚覺她是如此嬌小,站在他身旁,甚至未及她的肩頭。印象中她雖不高,卻也沒這麼矮啊! 狐疑兜在心頭,他開始懷疑這女人不是戚小樓。方才地沒聽她在轎中出聲,說不定她逃婚了,隨便抓了個姑娘代她嫁。 嗯,越想越有可能。冷如風可不想隨隨便便娶個不認識的姑娘,當下便決定要看看紅頭巾下的臉孔,驗明一下正身。 只見他扶著新娘過門檻時,腳下一勾,便絆倒了身旁的新嫁娘。 戚小樓沒提防,重心一個不穩就往前傾倒,冷如風適時的將她一把拉了回來,蓋在頭上的紅巾如他所願的飄然落下。 一張妝點過的絕麗嬌顏出現在他眼前,她粉嫩櫻唇微張,黑檀木般漆黑的秀髮如飛瀑一般,有幾縷髮絲垂落她粉紅雙頰旁,大大烏黑的雙眼中有著一絲慌亂,驚愕的瞧著他。 美人兒嬌顏如蘋,恰似桃花兒風中搖曳。 冷如風腦中閃過這兩句話,一時之間竟無法反應,只呆看著她。 這人做啥一直看著她?又不是沒見過! 氣惱的麗起了蛾眉,她才要發火,奶娘便急忙把紅巾撿了回來,替她又蓋了回去,邊著急的問:「大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想起這不是動怒的場合,她斂起了火氣,只在心底暗暗記咒這白癡的老男人。 這短短對話總算將冷如風的神智喚回。他不由得失笑,原來還真是她。佛要金裝,人要衣裘啊! 真想不到那頑劣麻煩的丫頭,打扮起來會是這般……美得不可方物。她並非一般那種爪子臉、柳葉眉的纖弱美女,她是那種黑眉大眼、生氣盎然、很有個性的美人。乍看之下,她那張臉和圓亮黑幢散發出來的活力,會讓人有種錯覺,彷彿她周圍的人皆是死物般黯然失色。 方纔那一剎那,他還真是有點失了魂、動了心。 或許他這門親事,娶得還不算太冤枉。雖然她是碰不得的,但是隨時隨地有個美娘子看看也不錯。他揚起嘴角賊笑著,這下可是有點心甘情願了。 在繁瑣的禮俗下,兩人成了親、拜了堂,然後依照慣例,新郎倌是在外忙著敬酒,新娘則是關在新房裡、坐在新床上、正襟危坐的餓著肚皮。 可是,一更天、二更天過去,終於,三更天了。 聽著打更的敲著梆子報時辰,坐在新床上的戚小樓左等右等,還是未見一人進門。 然後,她累了、倦了,最後支撐不住的倚著床柱睡著了。 紅燭已成殘淚終至熄滅,月兒也跟著落下山頭,朝陽隨之升起……咿呀──輕微的開門聲將淺眠的小樓驚醒,她睡眼蒙隴地藉著門外透進的光源,只瞧桌上喜酒美食未撤,她的嫁衣仍在身上,除了紅頭巾掉落地上皺成一團,還有她睡姿不良導致脖子酸疼以外,什麼也沒變。 「夫人。」 一聲輕喚,提醒了小樓。 呀,原來還是有變的。 看著眼前恭敬的婢女,小樓眼中透出失望;她還以為是夢呢,如果這真是夢,那有多好。 她坐直了身子,此時才發現天光早已大亮,而她的相公,卻整夜未曾進門。 昨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啊,他怎能這樣對她? 小樓深呼吸著,閉上眼再重新張開,這才開口,「小鬍子人呢?」 「二爺嗎?」小婢女似乎對她不敬的稱呼見怪不怪,乖乖回道:「二爺昨晚喝醉了,說是不想打擾你,所以睡在書房。」 她聞言臉白了一白,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 喝醉了,所以不想打擾她?這是什麼爛理由! 長安城中有哪個人不知風雲閣冷二爺是千杯不醉?再且,哪一個新郎會在洞房花燭夜還會去睡書房?他根本就是睜著眼說瞎話。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小雨,天氣漸漸變涼了。 涼意透進心底,小樓動也不動,眼神越來越冷。 她知道他為何如此做,因為全城的人都傳她是無淑無德的女瘋子。在玉泉鎮的那些天,她故意又哭又笑不講理的撒潑使賴,讓他後悔向爹提親。後來知道他已經打算回長安退婚,她才順道跟他一起回長安,然後一路上變本加厲的對一切事物展開好學不倦的本事,讓他徹底的斷了想娶她的念頭。 果然,他在回途中差點被她給氣死,每次看到她都沒好臉色。本以為回到長安後從此高枕無憂,他一定會向爹爹退婚,所以後來她也沒有去問爹;誰知道他不知為何一拖再拖,最後竟然冒出來一道聖旨賜婚! 雖然她不清楚那道聖旨到底是誰去向皇上求來的,但那人絕不是他!冷如風昨天會娶她肯定也是受制於這道聖旨,如今不洞房,將來便可以找機會悔婚。 他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休妻。 小樓咬著牙,忍著委屈的淚。昨晚上她想了許多,雖是不甘願就這樣嫁過來,但嫁都已經嫁了,她決定要和他好好相處;所以一晚上她都在說服自己,從今以後要好好當小鬍子的妻子,冷家的媳婦。好不容易她改變了心意,但他怎能這樣……「夫人,奴婢幫你先將嫁衣換下可好?」看主子臉色陰睛不定,整個人動也不動的,小婢女忍不住開口。 她回過神來,僵硬的點頭,像個木頭人似的,讓小婢女幫她將一身諷刺的紅嫁衣換掉。 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身影,和那件美麗的紅色嫁衣,她站在原地讓人幫她穿上新衣,腦海中迴響的,是昨日奶娘在在轎中說的話──這十八年來,就今天看你最端莊了。看吧,我早說過你是個小美人。 是嗎?她真的是嗎…… 不知不覺中,她眼角無聲無息的滑落了一滴淚。 她不會讓他將她休掉的!他越想休了她,她越要忍氣吞聲留下來!她必須顧全大局,戚家丟不起嫁出去的女兒被退貨的臉。 小樓緊咬著下唇,望著銅鏡中臉上滑落的淚,下定了決心,絕對不會如他的意! 「你在搞什麼鬼?」 秦冬月原本打算等小鬍子的婚事辦完,今早就和孟真包袱款款回玉泉鎮的悅來客棧去,沒想到才要到大門上馬車,卻見冷如風從書房出來。 昨天晚上不是這小子的洞房花燭夜嗎?他怎麼大清早的竟從「書房」出來?! 「什麼搞什麼鬼?」冷如風才開門就見著愛管閒事的小嫂子,要縮回腳閃進門去已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裝傻。 「我是說你怎麼會往這裡。昨晚不是你的洞房花燭夜嗎?」她狐疑的看著他。 唉,早知道嫂子還沒走,他就晚點再出來晃。這下若讓她知道他打的主意,鐵又要留下來管這檔事了。不行,可不能讓嫂子起了疑心,先打發她回玉泉鎮再說。 「呃……這個……」冷如風腦筋一轉,迅速將尚擱在門內右手食指上,幾日前逛市集才買來的玉戒摘下,然後伸出手攤開展現玉戒道:「我昨日將這傳家玉戒忘在書房裡,所以過來拿。」 「是嗎?」秦冬月瞧著那翠綠的戒指,還是懷疑。有誰會在成親的隔日丟下軟玉溫香,跑出來找戒指?尤其是這位喜好女色的小鬍子。 看出她的狐疑,他忙道:「這是要給歷代冷家長媳的玉戒,代表了地位的象徵,所以我才會……大師兄!」呼,好險,他都快掰不下去了。冷如風看到走過來的孟真,直在心中慶幸,忙掛起笑臉。 「冬月,怎麼還在這兒?要出發了。」孟真在前頭等不著妻子,便又回頭找她。 「就來了。」秦冬月回頭揮了下手,然後正色警告冷如風,「我告訴你,人家小樓是心地善良單純的好女孩,你好好的對待人家。」她又瞄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才說:「你和她的年紀差了十多歲已經算是老牛吃嫩草,不要真讓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冬月。」孟真又喚她。 「來了。」這次她聽話的小跑步至老公身旁,留下冷如風一臉錯愕的站在當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