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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黑潔明    


  第五個是石頭。石頭當然不是姓石名頭,這是外號。他現年只有十四,一出生就跟著齊白鳳,而他的功夫,因為是最晚入門、年紀又最輕,所以使刀比不上大師兄孟真,使蕭比不上三師兄宋青雲,使扇子比不上二師兄冷如風,使暗器也比不上師姊杜念秋,結果他只有一項功夫盡得齊白鳳的真傳,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的落跑功——輕功最是要得。

  「你在做什麼?」

  冬月的頭顱越過孟真的肩膀看著他手中的木頭。這些天他一直客氣的可以,能不說話,他絕不會開口,所以她只好自己找話說。

  「刻木頭。」他回答得簡潔,鼻子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馨香,對她如此靠近感到一絲不自在。她整個人幾乎貼在他身後,他相信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定塞不進一粒核桃。  這娃子真的一點男女的自覺都沒有嗎?

  「啊,那是小鳥對不對?好像喔!你怎麼做的?」冬月一臉崇拜,沒想到這男人不只有一身肌肉,竟然還會雕刻。她突然想起客棧櫃檯後掛在牆上大鵬展翅的木雕畫,她雙眼一亮,手搭在他肩上,腦袋更加傾向前,「孟真,客棧裡那幅木雕也是你刻的嗎?」

  「嗯。」他應了一聲,全身的知覺一下子全跑到肩頭上,一個不注意差點把手裡如拇指大的小鳥頭給捌斷,幸好他及時回過神來。

  沒想到冬月竟然一屁股坐到他身邊,兩隻手勾著他的手臂,笑容滿面的道,「喂,你教我雕刻好不好?」

  這下子孟真只覺熱氣直衝腦門,因為他只要一動就會摩擦到她的胸部,他將手抽回來也不是,不抽回來也不是。

  「好不好?教我刻這個。」冬月可沒想到那麼多,她腦袋瓜裡只想到自己找到了免費的雕刻師父。

  看著她毫不彆扭的模樣,孟真知道她是真的沒有男女之分的觀念。他征戰多年,知道關外某些部落女子的衣著甚至露出大片胸脯和肚皮,叫妻子與客人陪宿的更大有人在。只是大唐再怎麼開放,也沒女子敢這樣幾乎貼在男人身上。他懷疑師妹這一年到底有沒有和她說些女子的禮教規範,還是任她對每個過往的商旅都這樣貼上去?

  孟真皺眉壓下腦海中那些景象,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見到她這樣勾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孟真不敢去細想,只告訴自己,這是為她好,以免她壞了自己的名聲,他就不容易幫她找到婆家了。

  「咳,秦姑娘,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可以......對陌生人......勾肩搭背?」教他一個大男人向她解釋這個,實在有些尷尬。

  「什麼?喔,勾肩搭背?有啊。」冬月又呆了一下才回答,心想怎麼會扯到這裡來,這跟要不要教她雕刻有什麼關係嗎?為什麼這些古代人說的話老是和她搭不上,她開始懷  疑自己和他們有很嚴重的代溝了。

  孟真狐疑的望著她,她說有,那為什麼還勾著他的手,一點也沒放開的意思?

  「你幹嘛這樣看我?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冬月鬆開看手摸摸臉,想找出哪裡不對。

  「沒有。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能這樣勾著我的手。」

  冬月眨了眨眼,老半天才聽懂他的意思。這老骨董是在和她說男女授受不親嗎?可是她不過是勾著他的手,又沒侵犯他。瞧他臉上那抹神情,該不會是尷尬吧?

  看見他那副拙樣,冬月腦中浮現惡作劇的念頭。外頭正下著大雪,屋子裡又悶,不找點事情來娛樂一下怎麼行。

  冬月笑吟吟的抱緊他的手臂,烏黑的大眼巴眨巴眨地望著他,一臉無辜的說,「我不介意啊,你介意嗎?」

  這是什麼話?孟真全身一僵,整個人往旁邊縮了縮,臉上的紅潮擴散到耳根。他活了三十幾年,不是沒有女人想爬上他的床,只是像她如此直言不諱的!他可從來沒遇過。雖然隔著厚重的衣料,但他手臂仍能清楚的感覺到她柔軟渾圓的雙峰,一時說話竟然開始結巴起來,「你......你你......  我......我......」

  見他反應如此爆笑,冬月忍不住大笑出聲,拜託,虧他個頭那麼大,竟然還會結巴!

  「哈哈哈,我跟你開玩笑的啦!瞧你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她鬆開手拍了下他的臂膀,「我的大哥,你別那麼爆笑好不好。」

  孟真臉色奇差卻沒生氣,只是嚴肅的對她說,「你這娃子,這種玩笑不能亂開,會被人誤會的。」

  「被誰誤會?這屋子裡又沒有第三個人。」冬月笑著回答,卻見孟真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這時她才想起自己上山的原因就是怕這傢伙誤會,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完蛋了,她怎麼又自掘墳墓!

  她立刻語無倫次的解釋起來,「我......我告訴你,我沒有想要嫁給你,你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那件棉襖也是,那是因為我在幫石頭他們做衣服,就『順便』做了你的,絕對絕對不是因為我愛......喜歡上你,而且我沒想過要嫁人,所以也不會逼你成婚,你大可放心,不用再躲在山上  ……哎喲!」糟糕,咬到舌頭了,好痛!冬月苦著臉,希望這傢伙聽懂了。

  聽見她那句「我沒有想要嫁給你」,孟真非但沒鬆口氣,反而意外的發現自己心底竟感到一股鬱悶。

  「喂,你到底了不瞭解我在說什麼?」見他半天沒一點反應,冬月忍不住追問。

  「嗯。」孟真不再看她,只是低頭又雕起手中的小鳥。

  這是懂了還是沒懂?大概是懂了吧。懂了最好,那她就不用老是擔心自己把人家逼得不能下山了。冬月放了心,這才發現,原來解釋這個沒想像中困難嘛!害她昨天手足無措的衝出門,還差點成了雪人。

  唉,也不知道這場雪要下到民國幾年——不對,是大唐幾年。在這小小的屋子裡被關了兩天,唯一的同伴卻又不愛講話,她簡直快無聊斃了。

  瞄一眼坐在旁邊的大個兒,冬月安靜不到三分鐘的嘴忍又動了起來,「孟真,為什麼大娘和石頭叫你師兄?你們和同一個師父學雕刻嗎?」可她從沒見過大娘和石頭雕過做麼東西啊,要不然她早叫大娘教她了。

  孟真一臉怪異,「不是」。學雕刻?虧這娃子想得出來。可惡,他多說一句話會死啊!冬月瞪著他,又問:「那他們為什麼叫你師兄?」

  「我們同一個師父。」

  廢話!冬月不死心的再問,「學什麼東西?」

  「學武。」

  冬月聞言一下子瞪大了眼,「學武?真的?」大娘會武功她是知道的,可她怎麼看都不覺得這男人會武功,他只是看起來壯了點而己....吧?

  「嗯。」孟真點頭,仍專心著手裡的工作。

  她是有點杯疑啦,可是話說回來,當初他從山貓和馬蹄下救她回來,那種動作好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這樣想來,他好像是應該......真的身手不錯。都怪他那張有點拙的老實臉,才會把她給誤導了。

  「那你很厲害羅?」

  「普通。」孟真回答的謙虛。其實當今世上能勝得了他的,用一隻手都數得完。

  冬月眨眨眼,普通?至少比大娘好吧!她曾謂大娘教她武功,怎知大娘一句「沒空」,就把她給打發了。現在找到  一個免錢又厲害又會雕刻的師兄,不乘機好好學上一學就太對不起自己了。所以冬月又掛上那抹甜甜的笑容,「那你教我好不好?」本來她還想再抓住他臂膀的,可惜他這次閃得可快了,沒抓到。

  「沒——」孟真皺起眉頭。

  「不准說沒空!現在你不就很有空!」冬月有先見之明,迅速截斷他的拒絕。他和大娘真不愧是師兄妹,連拒絕的詞都一樣。不過這次可沒這麼簡單,大娘嘛,她是說不過她,至於這二楞子......她是吃定他了!

  「學武很辛苦,而且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的事。」孟真想勸她打消念頭。

  「我知道那很辛苦,我又不是白癡。但是我們是朋友對吧?」想教她打退堂鼓?門兒都沒有!

  「朋友?」孟真有些迷惑,這和學武有什麼關係?

  「對,朋友!」冬月點點頭繼續道:「既然是朋友,你忍心看我被人欺負嗎?」

  「有人欺負你?」孟真臉色一凜,停下手中的刀,正色的詢問她,「是誰?」

  見他那麼正經,倒讓冬月愣了一下。看著他黑瞳中的關心,她的心跳猛然加快了兩拍,她趕緊將視線移開,含糊帶過,「現在沒有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有,畢竟客棧算是公共場所,有時候要是遇到不正經的客人,我會點武功也好防身。」  她的話讓他想起那天清晨周興貴的舉動,胸口倏地閃過一抹躁氣。孟真眉頭緊蹙著,這娃子遇到很多這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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