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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葉薔 然而,憂慮歸憂慮,我也無能為力了。現在的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再說,采媚一副正沉醉於濃情蜜愛的熱戀中的模樣,相信無論我說什麼,這時候她絕對聽不進耳,搞不好還以為我是因妒生恨,而對沉俊之心存報復呢! 也罷!我唯有默默地為她祝福,但願沉俊之已經回心轉意、改心換性,對采媚真是一片真心。我衷心這麼地冀盼著。 走了采媚,坐攤一室的空蕩冷清,我不禁為自己的將來怔怔地發起愁—— 想了想,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完全不知人間疾苦的幸福寶寶。就連我五專畢業後的這兩年多以來,我也從不曾為食衣住行的問題煩惱過。采媚也曾為此而笑諷我是銜金湯匙出世的好命女,無憂無慮得教人眼紅。 她的話,言猶在耳——怎知時至今日,我竟會慘到一無所有的地步!在後事事、樣樣,食衣住行全得自食其力,再也得不到家裡的接濟——永遠、永遠…… 思緒行走至此,從不曾工作、看過老闆臉色的我,不禁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 再一想,我念的是三流的學校,文憑也是勉勉強強給混出來的,又加上毫無工作經驗,沒一技之長……嘖!真不知會有哪個白癡老闆肯任用像我這樣的廢物! 廢物?這個字眼一從腦海閃掠而過,我的心臟隨即緊縮了下,不由自主地就長歎了口氣。怎麼我空有外貌,卻什麼都不會呢?我真是沒用,名副其實的繡花枕頭! 不過,不管怎樣,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骨氣,我告訴自己,就算真餓死在街頭,我也不會改變初衷回去向爸低頭,懇求接濟的。說實話,直至現在,我仍無法釋懷被爸逐出家門……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情緣牽纏是無法說清楚的;在爸眼裡,夢森確責是最佳乘龍快婿人選!但我不要他啊!我只把他當成哥哥般的好朋友而已,爸為何要強人所難?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是我真的依了他的心意嫁給了夢森,那後果會有多嚴重!這輩子我和夢森都不會有幸福快樂可言的,那麼,他的一番美意到了最後,豈不是反而害了我和夢森?所以,我說什麼也不會聽任爸的安排的! 對了!就是這結論,死也不回去聽任爸為我安排的終身大事。理出這麼個頭緒來,我紛亂的心緒才稍稍地安定了下來。 就這麼辦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多想無益,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既然爸說了,不許我拿走任何他給我的東西,我就只拿了自己的印章、證件及一張剩不了多少錢的金融卡,孑然一身地離開! 反正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死不了的。 今天,我才知道了一件事——原來找房子和找份好工作是那麼地難;尤其是能令自己滿意的房子,更是困難。 頂著酷熱炙人的大太陽,我拿著張刊有出租房屋資訊的報紙,跑來跑去,花費大半天時間,看了許許多多的房子,就是覓不著一間能合自己意的房子。那些房子不是租金太貴,就是又髒、又亂、又小,有幾間稍微差強人意,偏偏住那兒的人看起來挺複雜似的。 結果,就這樣東奔西跑了整個下午,淡淡的月牙兒已浮上了天際,我仍在空氣污濁的台北街頭晃蕩著;看樣子,今晚我可能得往旅館了。 既然天意如此,我決定暫時把找房子的事拋到一旁,找家高級西餐廳,好好享用一頓晚餐,以慰勞那兩條又酸又痛的腿。沒一會兒,我便找到一家名叫『戀戀紅塵』的西餐廳,裡頭的佈置優雅,燈光柔美,還有悅耳的鋼琴演奏,雖不是屬於富麗堂皇的豪華餐廳,卻讓人一進到這兒,便有種很溫馨、很舒服的感覺。 由於正是用餐時間,客人頗多,剩沒幾個座位可挑,我只好在櫃檯旁的一個位子上坐下來。當我點完東西,侍者才剛走開,而我也正打算靠進軟軟的布沙發裡,放鬆一下四肢時,卻看見外頭走進了兩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只見她們向櫃檯走近,向會計小姐詢問起來,我一時無聊就聽了她們的談話內容,才知是來應徵的。原來這裡要請人?我像撿到寶似的跳起來,衝向櫃檯,用著喜出望外的語調問: 「請問,你們這裡缺人手嗎?」 坐在櫃檯裡的會計小姐笑了笑,說: 「是啊!你想應徵嗎?是大夜班的會計,從晚上十點一直工作到隔天早上六點,總共八個小時,這個時段你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呢?我什麼都不會,只要人家肯錄用我就得偷笑了,哪還敢挑剔什麼?可是,剛剛那兩個女孩子不也是來應徵的?看她們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再看看自己的菜樣,老闆會用我嗎?頓時,我又興起臨陣脫逃的念頭,還是別丟人現眼了吧!我是來吃晚餐的,幹嘛跟人家湊熱鬧應徵什麼會計呢? 「算了,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謝謝你!」我轉身準備回座位。*竹軒墨坊* 「試看看嘛,我們這兒待遇不錯,同事們也都很好相處,每年還有出國旅遊的福利哦!」會計小姐操著台灣國語,在背後對我挽留地喊著。 我又回過頭。「剛剛那兩個小姐不也是來應徵的?」 「放心好了,我們經理看到你,一定會錄用你的。」她笑得有點特別含意地對我保證道。 一定會錄用我? 「為什麼?」我奇怪地問。 「因為你很漂亮。」她笑著叫門口的領台我去辦公室見經理。 果真如她所說的,我輕易地得到了這份工作,應徵我的林經理還對我保證,只要我全勤,每個月的薪水加上小費,絕對超過三萬塊。 看來,一個女孩子擁有較好的容貌,還算是有點好處的!我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 不知道為了什麼,回台北後,我一直提不起勇氣去找邵軒,甚至連這天是他的生日,我仍是連電話也不敢打…… 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是否是因為自己現在的狼狽? 不過,我很惦念他倒是真的,不知別後的日子,他過得可好?是否想過我這個朋友? 我咬著唇,因為思念而忍不住在靈魂深處哀聲長歎!為什麼我第一次真正傾心愛上一個人,得到的卻是這麼愁慘悲哀的局面?上天也未免太捉弄我了! 悶悶地垂頭顧影自憐之際,一個男性的聲音驀地驚擾了我。「小姐,結帳!」 那麼熟悉的聲音,令我無法置信地抬頭——一抬頭,我便錯愕且驚喜交集的瞪著立在眼前的人,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竟然是——邵軒! 「邵軒——怎麼會是你?」接過他遞來的帳單,我只覺得彷彿是置身夢中的不真實感。 而閃現於邵軒臉上的驚愕,似乎也不下於我的。 「是你——你又怎麼會在這兒?」他的聲音除了驚訝不已外,還有著不解。 怎麼會在這兒?要我怎麼說呢?我也不想啊! 我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卻遲疑著,沒有回笞他的問題。 「你莫名其妙地不見蹤影,我很為你擔心,你知不知道?」他深深地注視著我,語氣陡然間變得有些激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突然不告而別?然後連一通電話也不給我?是不是我哪裡得罪你了,所以你要避開我?」 「你沒有得罪我,別亂猜了。」 「那你明明人在國內,為什麼要讓采媚騙我說你出國去了?若不是存心要避開我,何必這麼做?」 「采媚說我出國?」大荒謬了!我哪時說過這樣的話?采媚怎會這麼告訴邵軒呢? 「她真是這麼說的,你該不會要說是她撒謊騙我的吧?」 聽他的語氣,似乎蘊含著極度的不滿和怒意。為什麼?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難道——他介意我的失蹤?他——在乎我?是這樣的嗎? 「我沒說采媚撒謊,可能是她聽錯了吧!我是回家幫我爸慶生,才不是出國呢!」我勉強地笑了笑說。 他搖搖頭。 「別騙我,那天半夜,你從我那兒離開的時候,你很不開心,對不對?」 「才沒有!」我不自然地否認著。 「好,那你告訴我,那天你為什麼哭?」 我看了看他,不懂他究竟想求證什麼。 「我先替你結帳。」我逃避地低下頭去。 「你回答我!為什麼不回答我?」他追問著,並掏錢付了帳。 我的心猛跳了下,差點就要對他說:因為你呀!傻瓜。但是,我終究沒有勇氣把話說出來,只把剩餘的錢拿給他,說: 「找給你的!有什麼話等我下班再說,你先回去吧!我會找時間跟你聯絡。」 他眉頭微蹙地凝視我。 「你會嗎?你連搬家都沒告訴我,現在你要我怎麼相信你說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