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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黑潔明 新來的 初夏的早晨,微風帶來陣陣茉莉清香。 原本趴在桌上寫作業的男孩突然抬起頭,他往外看,果然看見一輛加長型的白色轎車緩緩延著車道開了進來,他匆匆跑到實邊,趴在窗台往下看,跟著立刻回頭叫同伴:「霍克,快看,那個白頭髮的女巫來了。」 另一個男孩聞言,也跳下椅子,跑了過來,趴在窗台邊,好奇的往下探望。 白色加長型轎車停在噴水池前,一名美麗的女子走了下來,白金色的長髮又亮又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哇!」金頭髮的霍克瞪大了眼,喃喃說:「她不像女巫,像仙女耶。」 「笨,你沒看過童話嗎?」長他一歲的男孩拍了他一腦袋,皺眉訓示道:「所有故事書裡的後母都是壞蛋。」 「真的嗎?」五歲的霍克仰起小臉,狐疑的看著小哥哥亞歷士。 「當然。」小男孩嚴肅的點頭。 「哪一個故事書啊?」小霍克看看樓下美麗的仙女,還是不怎麼相信她會是壞蛋。 「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啊。」小亞歷士振振有詞的說。 小霍克更加狐疑了,瞥了身旁的哥哥一眼,咕噥說:「那是給女生看的耶。」 聞言,小亞歷士有些惱羞成怒,「故事書才沒有分男生女生,都一樣啦!」 「可是……查德說夏綠帶是來當我們媽媽的呀……」小霍克看著樓下那個漂亮的仙女,不想相信她會是壞巫婆。 「哼。」小亞歷士不屑的伸出手指,「大家都是比較疼自己親生的小孩子啦,你看那個。」 小霍克順著哥哥的手指看過去,只見一個小胖子怯生生的從車上走下來,肥肥的小手緊緊抓著夏綠帶的手,小霍克皺起眉頭,「他是誰?」 「新來的。」小亞歷士說。 「夏綠蒂的?」小霍克悶悶不樂的問。 「對。」小亞歷士點點頭。 小霍克緊抿著唇,趴在窗台上,看著夏綠蒂蹲下身整理好那小胖子的衣領,不悅的下了個結論,「他好胖。」 「對。」小亞歷士點頭同意,然後面無表情的看著弟弟道:「但是那隻小豬是她生的,我們不是。」 那一瞬間,小霍克決定了--他討厭那個小胖子! 第一章 夕陽西下,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厚重的窗簾外,取而代之的,是不遠處市中心的霓虹及大樓的燈火。 雖然大街上下班的人潮洶湧,但屋子裡卻十分安靜,良好的隔音阻絕了外頭的喧囂,這裡安靜得像一座墳墓,黑暗、寂靜,和外頭的熱鬧迥然不同。 床頭櫃上隱隱閃動的電子鬧鐘顯示著時間,上頭的數字跳動,屋子裡依舊安靜異常。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電子鬧鐘響了,輕微的滴滴聲玧蕩在室內,在第四遍響起時,一隻大手伸過來接掉鬧鐘。 手的主人睜開了眼,睡眼惺忪地看了眼電子鬧鐘上的綠色顯示數字。 七點整。 男人從床上坐起,撥了撥撩亂的發,然後一邊打呵欠,一邊下床走到浴室裡去盛洗。 開了浴室的燈,鏡子裡顯示出一張方正的臉,男人有著一雙淺綠色的瞳眸,和一頭凌亂白金色的發,他瞪著鏡中的自己,然後開始洗臉刷牙刮鬍子,再將一頭亂髮梳好,才走出浴室,來到健身房,打開音響,聽著交響樂,在跑步機上跑了一個小時。 八點十分,他接著做重量訓練。 九點半,他洗掉一身的汗,走到廚房替自己倒了杯咖啡,烤了兩片吐司。 在他倒咖啡時,昏暗的廚房突然亮了起來,他並沒有開燈,此刻大亮的光線是對面那戶人家的。 他探頭看了一下,對面那個女人抱著一包牛皮紙袋走到冰箱前,將袋子裡的新鮮食物放進冰箱裡,她的電話突然響了,她跑去接電話,一邊講電話,一邊將東西整理好。 東西放好後,她倒了杯牛奶,邊請電話邊喝,她的上唇沾了白色的牛奶鬍子,她沒有發現,只是洗好了杯子,然後倒了一杯水,走到陽台上。 他微微後退,退進更加陰暗的角落,安靜的看著她替陽台上的花草澆水,對方不知和她說了什麼,她笑了起來,然後她回了一些話,就按掉了電話。 澆完了水,她站在陽台上,抬頭看向他這邊,有一會,他以為她看到他了,但下一秒,她就將視線掉開了,然後趴在紅色磚牆邊,怔忡的看著遠方。 他懷疑她在看什麼,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天空和海而已,但是現在黑成一片,除了一些零星燈火之外,什麼都沒有。 然後她閉上了眼,迎著微涼的夜風,表情看來有些悲傷。 夜風拂過了她的臉頰,揚起她頓旁的髮絲。 他握緊咖啡杯,有一種想撫摸安慰她的渴望。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總是心情愉悅,沒有這麼瘦,眉宇間不會這樣帶著淡淡的愁。 第一次見到她,也是差不多在這個時間,這女人搬到對面那棟只和他隔一條小巷,相鄰不到五尺的公寓,是在三年前。 晚上八、九點,他起床運動吃早餐,廚房對面卻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燈光引他注意,從窗戶看過去,才發現那一直空著的公寓有人搬了進來,客廳的地板上放著五、六隻紙箱,一個東方女人正跪坐在地上,埋頭在其中一隻箱子裡翻找東西,她把所有翻出來的東西都往旁邊丟,最後拿出一把剪刀,抓起身後綁成辮子的長髮,看也不看,一刀就剪了下去。 她突如其來的行為讓他嚇了一跳,然後她把剪下來的長髮隨手往旁一丟,又繼續將剩下的頭髮剪得更短,她動作迅速俐落,甚至沒有拿把鏡子照著,剪出來的髮型雖然讓她乍看像個小男生,卻相當清爽好看。 剪完之後,她只隨意撥了撥短髮,就將剪刀收了起來,拿來掃把把地上的髮絲掃乾淨,見她熟練的模樣,顯然之前自己剪過很多次了。 他還在發愣,卻看她伸了個懶腰,毫不淑女的張開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然後轉身走進房間,連衣服都沒換,就癱倒在連床罩都還沒套上的床墊上,沉沉睡去。 也許是因為剛搬來的關係,她的房子裡除了那張床外,其它什麼都沒有,當然也沒有窗簾,她對屋子裡沒有其它傢俱似乎也不是根介意,因為那樣的簡陋維持了將近半年,然後才開始慢慢增添了一些電器用品。 他很難不去注意到她,因為那房子沒有窗簾,她又是那樣大剌剌的在毫無遮掩的屋子裡活動著。 她躺在床上看推理小說,她在空無一物的客廳地板上做仰臥起坐,她洗澡洗到一半只包著浴巾就衝出來接電話,她照三餐煮食,自己一個人吃飯,她會對她種的植物說話和傻笑,她在曬衣服時唱歌,偶爾還會趴在陽台的磚牆上,看著遠方彷彿浮在空中的雷尼爾山發呆,而且除了早上出去晨跑和出去買糧食之外,她整天都待在家裡。 然後有一天,她不見了。 她的東西都還在,但一整天都不見她的人影,第二天也不見她人,然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她的失蹤,莫名其妙的困擾他,就在他幾乎要以為她遭到什麼意外時,她在消失了一整個星期之後,突然又出現了。 瞪在那躺在床上的人影,他沒來由地鬆了口氣,然後他看見她床尾地板上的行李,她的行李箱上殘留著各國入出境的貼紙,有新的,也有舊的。 所以,她是出遠門去了? 她連睡了三天,除了起來吃舨洗澡上廁所之外,她都躺在床上睡覺,活像那七天都沒睡覺一樣。 第四天,她又恢復正常作息,早上出門去跑步,然後整理家裡,煮飯洗衣服,澆她陽台上那些快枯死的植物,請她的電話、看她的小說、發她的呆,整天一副閒閒無聊沒事的模樣。 沒有多久,他發現她常常會這樣消失不見,短則一個星期,長則三個月,每次回來都是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他猜她出遠門是去工作,只是不曉得她究竟是做什麼的。 年初長達三個月那次,她回來時整整瘦了一圈,又黑又瘦,活像個難民一樣,而且她的笑容不見了。 他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那次之後她常常睡到一半驚醒,她的食量變得和小鳥一樣,但仍漸漸豐腴起來,不再那麼骨瘦如柴。 她用更長的時間發呆,甚至沒注意到陽台上那些欣欣向榮的花草,早該在她出門的那三個月枯死了才對。 雖然她漸漸恢復正常作息,但她不一樣了。 她再也沒有出過遠門,她那貼滿各國貼紙的行李箱一直擱在角落,她不再看它一眼,任它佈滿灰塵。 再過一個月就是聖誕節了,她也沒像往年一樣,杷那棵假樹從箱子裡拿出來組裝置,通常十二月還沒開始,她就會將那棵樹佈置好,然後把它弄得五顏六色的,在每次經過它時,看著它傻笑,她以前是那麼熱中裝飾那棵假樹,今年卻什麼都沒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