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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郝逑    


  「沒關係,只要你告訴我們他是誰,人在哪裡,接下來的,我們自己會想法子。」

  握著妻子的手,胡道哲說道。

  見眾人一臉堅持,黃師父歎了口氣,說:「好吧,我就告訴你們,我說的那個人就是我師父。」

  「你師父!」大伙全部瞠目結舌地瞪著他。

  拜託!看他那個樣,少說也有七十多歲,更別提他師父了,沒個一百,至少也有九十了,怎麼替人算命?再說他師父說不定早回蘇州賣鴨蛋了!

  「喂!你耍我們啊!」胡道倫沉不住氣,不顧兄姊們的斥喝,氣沖沖地衝到黃師父面前,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大聲咆哮:「找你師父?你要我們到冥王殿找啊!」

  對於他的無禮,黃師父只是淡淡一笑,在眾人還投反應過來之前,身子輕輕一扭轉,擺脫了胡道倫的箝制,又回到先前的竹椅上坐好,手中還端著一杯香茗。

  「小兄弟,你誤會了,我師父人還好好的,他現在人就在……」

  「這兒!」在眾人的錯愕聲中,只見一位不見老態、面色紅潤,但長鬚髮色明顯呈現銀色的老人家,緩步走進竹屋。

  「師父。」黃師父一改笑臉,恭敬地在老人家面前哈腰問好。

  老人家輕哼一聲,不理會他的問候,逕自坐下。

  「師父,這麼多人在,你就多少給我留點面子嘛。」黃師父紅著老臉,尷尬地瞟看了下四周,語氣中忍不住帶些抱怨。師父就愛記仇,不過就是偷吃了他的桂花蓮棗糕而已,幹嘛氣得老在那裡哼哼哈哈的。

  不理睬他的抱怨,老人家又重哼了一聲。「像你這種不屑徒弟,我幹嘛替你留面子!」

  「師父……」

  「閉嘴!沒空理你。」重聲斥退他之後,老人家轉向胡家人,對著抱著小嬰兒的崔茵蔚說:「把小孩給我看看。」

  剛才的對話,他在外頭全聽到了。他那個沒用的笨徒弟,每天就只知道偷吃他私藏的好東西,該學的東西全沒學好。平時若在他面前「出捶」就算了,現在竟然丟臉到外人面前去了,他當初是發什麼瘋,怎麼會收他進門呢?

  崔茵蔚聞言,連忙張開小嬰兒的心手,遞到老人家面前去。

  老人家握著小嬰兒的小手,看著他的掌印,看著、看著不禁皺起眉來。

  「這……」

  拜託!不會又來了吧!胡道倫在心中暗忖。這兩個師徒是怎麼回事,怎麼開口就只會「這」字?

  老人家放開小嬰兒的小手,低頭唸唸有辭地掐指運算,好半晌,整座竹屋裡就只聽到他的低喃聲。就在胡道倫忍不住想破口大罵時,老人家突然抬起頭,「啊!」了好大一聲,當場嚇了他一跳。

  「你啊什麼呀!」臭老頭!糟老頭!胡道倫嚇得猛拍胸。

  老人家白了他一眼,像是在指責他不知敬老尊賢。

  被他一瞪,胡道倫當場有些頭皮發麻地猛吞口水,連忙將粯線轉向他處。

  「大師,你算出什麼來了?」胡道哲急忙問著。老人家露出進門後的第一個笑容,大手輕撫著小嬰兒細嫩的小臉,微笑道:「這個小娃兒命可好了。」

  「怎麼說?」

  「這小娃兒一生一帆風順、無病無難、不論在家或是在外,皆是天之驕子、人中之龍,命好得不能再好了,只是……」

  「只是什麼?」愛子心切的崔茵蔚追問。

  「只是這孩子的出生時辰適逢天狗吃月,也就是現在所謂的月蝕。」

  「月蝕的時候出生又如何?」胡道哲問道。

  「尋常月蝕當然是不怎麼樣,但這次的月蝕正巧遇上了千年一次的『惡星現』。」

  他走到一旁的竹籐書架前,翻山了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本,翻開其中的一頁,緩緩說道:「夜如晝、日蝕現、褔星降。日如昏,日月隱,災星山。晝如夜,狗吃月,惡星現。據祖師爺留下來的手抄本中記載,福星、災星和惡星合稱『天三星』。」

  「什麼意思?」胡道倫問道。念理科而且國文又爛的他,哪懂得這些咬文嚼字的東西。「每隔千年,天三星會現世一次。如果那天的天氣晴朗,和風暖陽,晝晚都像白日一樣溫暖明亮,且白天適逢日全蝕,在正午時刻出生的小孩,極有可能是褔星投胎。

  又或者那日天色如灰似昏,整日不見日月,在巳時出生的小孩,極有可能是災星投胎。

  如果那天天色晝夜不分,白日如同黑晝,當晚又適逢天狗吃月,正子時刻出生的小孩,極有可能是惡星投胎。」歎了口氣,他輕啜口茶水,又道:「天三星投胎,最糟的就屬『惡星現』,因為惡星性屬惡,不親人。雖不是每千年一次都有可能有惡星投胎,但若真巧遇惡星投胎,那可就……」

  胡家人全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紛紛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娃娃出生的那天,一大早天色就漆黑如夜,電視新聞還為了這個奇特現象做了份特別報導,說是什麼因為臭氧層破洞,加上人為污染所造成的異常現象。

  胡道倫開口問迶:「那『性屬惡,不親人』又是怎麼回事?」真的是越聽越驚,他的小侄子怎麼來頭那麼恐怖哩。「惡星投胎者性情惡狠,個性唯我獨尊,天生的寡情冷血。簡單點說就是自私自利,要他在乎重視自己以外的人是很難的,非常雞。」

  「哇!」胡道倫驚呼一聲,「那我們家不就出了個自私自利的大變態?」

  這可是有違家風的事啊!他們胡家在台灣可是有名的大善人,急公好義就先不提了,光是非營利的基金會就不知道辦了多少個。總而言之,依他看來,乾脆把這小孩給扔了,免得日後越養越傷心。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畢竟老媽盼了許久才出世的金孫,他可不敢有所不敬。

  意味深長地看了胡家人一眼,老人家又執起小嬰兒的小手,看了會兒,歎道:

  「這小娃兒適逢正子時出生,巧遇天狗吃月。天狗吃月,是以無月。無月者無光也……無光者暗也;暗者冷也;冷者無情也。」他頓了頓,繼續說:「這小娃兒雖一生命犯桃花,但性屬無情,命中不帶夫妻宮和子女宮。簡單點說就是這小娃兒沒有妻兒命,注定孤老一生。」

  「怎……怎麼會這樣?」崔茵蔚忍不住痛哭出聲。不管是什麼投胎都好,都是她的心肝寶貝,她總是希望兒子能得到最好的!

  胡道哲擁著妻子,心中五味雜陳地望著甫出世不久的寶貝兒子。他向來不信占卜之說,認為命運操縱在自己手中。可是,自從批不出榛蓂的命理後,他的信念就動搖了。

  這一個月來的奔波,更讓他對命算之學產生了某種信仰,不再認為只是無稽之談。

  他和妻子的婚姻是絕對幸褔,對於他們的兒子,他當然也希望他能得到幸福的,找到心中的命定戀人。如今聽到兒子將孤獨一人、終老一生,教他們夫妻倆怎麼不難過,不傷心。

  「大師,你……會不會看錯了?」崔茵蔚抱持小小的希望問道。

  「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老人家邊說邊搖頭。

  「不會的,榛蓂不會孤獨一人、終老一生的!」崔茵蔚堅持地說。她楚楚可憐地迎向老人家的目光,祈求道:「大師,我求求你再替榛蓂看一次,他不會孤老一生的,他會有愛他的妻子,尊敬他的兒女,絕對不會孤獨終老的。」哽咽地說到最後,她已經不知道是在說服眼前的老人家,還是說服她自己了。

  「他……」老人家才想開口勸她,但看她一臉淚痕,於是又低頭看向小嬰兒的掌紋,想找出一項好消息,以安撫愛子心切的嬌柔母親。

  突然,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這是不可能的呀,剛剛他看的時候分明沒有啊!他不可能會看錯的。可是,眼前這掌紋又做何解釋?小嬰兒的姻緣線怎麼會……

   ※     ※  ※

  白煙裊裊,香氣飄飄,如夢似幻的月老居的姻緣亭中正對生了兩位神仙,其中一位身著白袍,白髮蒼蒼,長鬚及胸,臉色紅潤;另一位則身穿黑衣,黑髮黑髯,面目嚴峻。

  這兩仙手捧著天界中著名的香茗,就這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最後又望了下姻緣亭中能知古窺未的凡世鏡,忍不住得意地,兩仙狂笑了起來。

  這位白髮老翁正是素有月下老人之稱的月老:黑髯者則更有來頭了,正是掌握凡世人命生死的冥王老爺。月老收起得意的笑,又看了下凡世鏡裡雞飛狗跳、鬼哭神號的景象,忍不住地,又狂笑了起來。

  「我說冥王啊,你現在可相信我的眼光了吧。」月老邊笑邊說。

  冥王笑著點頭,十分滿意地看著鏡中惹起一片混亂的男主角。「月老,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我可從沒說過不相信你喔,我只說過要你好好找,可別挑顆爛芋頭來充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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