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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牧芹 什麼都沒有,那還算「補給處」嗎?「我想領藥。」 「啊?」女子的聲音宛如一泓春水,柔柔地流過士兵的耳際,他霍地抬頭,在瞧見她的臉之後,更是驚為天人。 這裡……居然還有這麼年輕又美麗的女人? 早在戰事之初,住在涼州的人就跑得一乾二淨,留下來的除了軍隊,就是一些老弱婦孺,而且大多數都是士兵的眷屬。 「我能在這裡領藥嗎?」女子再問,這時,棚下兩個失了神的男人,才從聲音的迷障中清醒過來。 「當……當然可以,你要替誰領藥?」 「郎兵。」單子上有那男子的姓名。 接過單子,讀了一會兒,前頭的男人轉過頭去交代後頭的男人。「輕傷,外傷包。」 斷了腿的男人聽了,便從竹籃中翻出一隻小包裹,交給女子。 女子接過東西,打開包裹檢視著,「郎兵受了重傷,這些東西救不了他,他需要的是大夫,這裡有大夫嗎?」兩片藥膏和一捲裹布能救得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那麼一根指頭都能頂大夫。 「傷單上註明是輕傷,依規定只能領輕傷的藥。」 「救不活有這些藥亦無用,請找大夫來。」她將藥包擱回士兵前面。 「大夫不在。」 「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可以自己過去找。」 「沒有大夫,將死的人不需要大夫。」 「郎兵雖然受了重傷,只要好好救治,便不會死,請告訴我大夫在哪裡。」 「就告訴你沒有大夫,你還問什麼問?」 「如果大夫很忙,那我可以在這裡等他。」 「你……」固然女子自始至終都很有禮貌,但她的鍥而不捨,卻讓士兵開始不耐煩。他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 「姑娘,他就說沒大夫了,你再怎麼問也沒有用,跟我過來一下。」見狀,那一直站在後頭的斷腿士兵終於插話了,他拄著枴杖來到前頭,一把抓起擱在桌上的藥包,並領著女子到一旁。「姑娘,你是郎都頭的誰?」 郎都頭?會這麼喊,想必是識得郎兵。「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聞言,士兵似有疑異,但轉瞬間,它臉上懷疑的表情就換上了妥協。「姑娘,我跟你說,關於死傷救治的事,軍裡自有規定,郎都頭這次受的傷,恐怕很難治得好了。」 那天,被軍馬駝了回來的郎兵傷得如何,他也看到了。 「很難治並不代表沒得醫。」 「這我知道,但規定就是這樣,我沒辦法改變,唉,郎都頭是個好人,說實在的,他也不該當個軍人,戰場根本不是他那種人該來的,呵,雖然這麼說,半年前的那一仗要不是他背著我回來,今天我哪可能只有丟了一條腿那麼簡單,要怪就怪那些可惡的蠻子,真是可恨,這些西夏狗最好全將他們殺死了好!」 想起敵人,斷腿士兵不由得心底生恨,表情更由原先的無奈,轉為駭人的猙獰,只是那洶湧難平的情緒,卻僅止於女子的一問。 「戰爭要是如此殘酷,那你們為何還要戰爭?和平難道不好嗎?」 由遠方來到此處,這一路上她踏過的均是血腥,她看不見一塊無染的淨土,亦看不見一顆不為狂暴所遮蔽的人心,難道人的世界真是如此不堪? 聽了這句話,斷腿士兵心頭明明有幾千、幾萬個答案可說,可當下卻怎麼也答不出一個最適當的來。 「算了,我一個粗人要真能清楚,就不會來這裡了,說白了,這仗還不是為了皇帝老子打的。」激憤逸去,又剩無奈,他頹喪地抬手摸上前襟,拿出一堆東西。「如果你一定要找大夫,那東大街住了個張老兒,問他試試吧。」 除了之前領到的藥包,斷腿士兵還將剛剛偷偷取出的金創藥及一些碎銀塞給了女子,話一說完便轉身離去。 望著斷腿士兵顛簸的腳步,女子心裡竟憶起了某人說過的話。 人,是自私的;人,是貪慾的,那一副血肉皮囊之下,無真愛、無真情、無真憐憫。戰爭,是他們逞私慾的工具;冷淡,是他們心之表相;怯懦,是他們可悲的天性。當天地離棄了人,也就是他們滅亡的時候。 滅亡?難道真的是唯一的一條路? ☆ ☆ ☆ ☆ ☆ ☆ ☆ ☆ ☆ ☆ ☆ ☆ ☆ ☆ 找到了張老兒,但雙目失明的他,不過是個醫治過馬匹、羊只等牲畜的老郎中。 「我跟你說,醫人和醫畜生其實大同小異,別的我不敢講,但外傷真的都一樣,先前很多士兵都來找過我,其中還有斷手、斷腿的。」 十五天後,張老兒又坐在土屋內的臥鋪旁,一手正對著仍舊不省人事的男子把著脈,他磨蹭良久,又說了:「嗯……幸虧他人壯,要不然我再怎麼高明,怕也救不了他的命,你有沒有聽我的話,兩三天幫他清一次腐肉。」 「有。」一旁的女子答道。而貼在她身後的男童,則是一臉作惡。 當然有!每次看她拿著過火的刀子幫他刮爛肉,他都好想吐,因為那個味道真的好難聞,就像爛透的老鼠! 「沒長蛆吧?」張老兒又問。 「沒有。」 當然沒有!她每回刮完都上了藥,那原本像河一樣長的傷口子,現在起碼小了一半。男童在心裡答了。「那這幾天他有沒有再發熱?如果還有,那情況還不成。」 東摸摸,西揀揀,張老兒收拾著他帶來的一堆東西,那裡頭包括了一把幫羊剃毛的刀,幫馬整理蹄子的銼子,還有一把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小斧。 斧頭?他是來救人,還是砍人的?男童面露愕然。 「今天沒有。」女子應。 「那就是我退熱的藥草有效嘍?」張老兒站起來,讓女子引他到土屋外頭,然後攤掌要著今在醫治的代價。 將一塊碎銀交到那只皺巴巴的手掌中,女子問:「退熱的藥草,您在哪兒摘的?」 「哪裡摘的呀?我……我也不曉得,那是藥商從秦州老遠帶過來的,我一兩銀也才換他一兩藥,今天我可賣你便宜了。」要跟她說了,他還賺什麼?北城門邊那片高坡上剩的也不多了,一會兒他得要孫兒去全採了。 「這樣嗎?」女子表情波瀾不興,毫無因手邊的銀兩即將用罄而感到不安,她只是定定盯著張老兒,許久未再說話,直至眼盲的張老兒不自在地吭了聲。 「我……我看我袋裡還有一點,這些全給你好了。」好怪,為什麼他眼睛瞎了,還能強烈感受到被她質疑的目光,她的沉默好比拿著一把刀抵住他的喉,讓他心慌。 速速掏出袋中的藥草給了她,張老兒轉了個方向就走,因為過於慌張,臨走時還絆了下。 冷眼看著此狀,女子只是輕喟了聲,而後折回屋內。 來到臥鋪旁,她瞅住散著長髮、兩頰瘦削的男人,心有所感。 看來能救他的不是大夫,不是藥,也不是命,而是人心的最後一點良善。 探手覆上他的額,發現方才並未發熱的他,居然又開始高燒起來。「唉,看來你的運似乎也不是太好。」 順手擰了濕巾敷上郎兵的額,她準備叫來一向負責煎藥的男童,卻發現前一刻還粘在她身後的娃兒,此時竟不在屋裡。他去哪裡了? ☆ ☆ ☆ ☆ ☆ ☆ ☆ ☆ ☆ ☆ ☆ ☆ ☆ ☆ 男童氣喘吁吁地由屋外跑了進來,兩手各抓著一大把張老兒所謂的退燒藥草,攤在女子面前。 「原來你曉得這藥草哪裡有。」她微哂。 見她笑了,男童亦露齒驕傲地笑了。找草藥怎麼難得倒他?他除了速度快之外,耳朵、鼻子都很靈的。 「很難采吧?」 「不,只是有點遠啡,在兩里外的坡上。」 「兩里外的坡上,來回你只用了半刻鐘?好快。」 「啡啡啡,我是良馬,是寶駒,當然快!」他嘻嘻笑著。 「原來你是寶駒。」她纖細的手摸上男童的頭,撫著他有點長卻柔軟的頭髮,眼睛則盯住他有點長尖的耳廓。 聽到女子的復誦,男童驚了下,並急忙改口:「我……我的名字叫寶駒,所以……」 「別緊張,我瞭解,也不會把這秘密告訴別人,不過,你可以跟我說,你是怎麼認識郎兵的?又為什麼這麼替他擔心?」 「啡……」皺起眉頭。 「為難嗎?那如果我用一個故事交換你的故事,你考不考慮告訴我?」見他仍猶豫,她接著說:「你不會吃虧的,因為那個故事非常精采,你真的不想聽嗎?」 一個精采的故事?男童的大眼頓生好奇的光輝。 第三章 未知的年代,天的極南,有一塊樂土。樂土上有座山峰,名喚十寶山。 自天地開始之初,十寶山上便居住著一支非神、非妖的族群,此族群沒有翅膀,卻能飛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