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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古靈 看著迪卡斯氣定神閒的立定原地,鬥牛噴著怒火狂奔向他,他不動,飛揚的塵土宛如黃霧般掩至他身前,他依然動也不動,鬥牛騰撲而上,致命的牛角當前,亮麗的昂揚身軀卻始終文風不動,站得筆直。 這種人類對死亡公然挑釁的勇氣駭得全場觀眾不約而同站起來發出淒厲的驚叫,如同她到達墨西哥市那天所聽到的。 龔以羚沒有叫。 她的呼吸停了,心跳停了,腦海裡一片空白,根本叫不出來。 一輩子,她都不會忘記這一刻。 直至最後那一剎那,不可思議的,那頭看似已瘋狂的鬥牛卻突然來個緊急煞車,間不容髮地驟然停在迪卡斯身前,牛角尖恰恰好貼住他腰側兩邊,碩大的牛頭臣服地低垂,彷彿亦震懾於他的無畏勇氣。 觀眾驚歎地喘息。 專注的眼神凝聚在那對犀利的牛角間,鬥牛士緩緩舉起鋒亮似雪的長劍,只停頓了兩秒便以捷如星火電石的精準手法刺入牛肩胛骨間直達心臟,龐大的牛身立刻頹然倒地,以最快速的方式踏上死亡之路。 轟雷般的喝采歡呼與熱烈的掌聲再次震動了整座鬥牛場,滿天花雨擲落場中,觀眾揮舞的白手帕彷彿雪花飄揚。 「瞧那些白手帕,看樣子迪卡斯先生又可以得到兩隻牛耳,再加牛尾。」 牛耳?牛尾? 「迪卡斯先生真的很厲害,不是嗎?」 厲害? 「小姐必定與有榮焉,對吧?」 與有榮焉? 不,她要親手殺了他! ☆ ☆ ☆ ☆ ☆ ☆ ☆ ☆ ☆ ☆ ☆ ☆ ☆ ☆ 「除了你,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敢做那種蠢事了!」 即使已看過六百多回同樣的事,每一次看的時候,裡維拉仍有那種不可思議的驚心動魄感。 「我今天表現的如何?」迪卡斯頭一次如此在意自己的表演。 裡維拉奇怪地看他一下。「非常好,你今天特別有精神,對吧?」 「是嗎?」迪卡斯滿意地對自己微笑。 裡維拉目光斜斜地看著他。「因為她在看?」 迪卡斯沒有回答,逕自去倒水喝。 「就算你不承認也無妨,男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裡維拉調侃道。「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再懦弱也要表現得非常勇敢,希望她能把你當作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大英雄,這樣……」 話才說一半,休息室的門忽地砰的一聲被兇猛地撞開,一條人影比鬥牛更凶悍地衝進來撲向那位獨一無二的大英雄,握著兩支狂怒的粉拳,劈頭便是沒頭沒腦的一陣亂打。 「你這混蛋,竟敢做那種事!混蛋,竟敢做那種事!」 「以……以羚,怎麼一回事?」大英雄被揍得滿頭霧水,一臉茫然。「我……我做錯了什麼?」 這一問之下更不得了,粉拳再加馬腳,又踢又打。 「你還敢問!你還敢問!」 「以羚,冷……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冷靜你個頭!」 粉拳、馬腳再加狗嘴。 她又咬他! 「以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妳……」橫臂擋不住雨點似的拳,迪卡斯只好抓住那兩支好像真的打算把他活活打死的手臂,再一個轉身將她壓制在牆上。「以羚,究竟是怎麼了?」 火花四射的眼狠狠地盯住他,盯得他心裡一陣寒顫,正想稍退一些以防她又咬過來,沒想到她卻突然哇的一聲哭進他懷裡,他頓時慌了手腳。 他寧願讓她打、讓她踢、讓她咬。 「怎……怎麼一回事?」無助的眼神立刻投向裡維拉求救。 裡維拉兩手一攤。 看他也沒用,他也同樣在狀況之外啊! 隨後跟來的多雷歐吶吶地為他們解開了謎底。「我想小姐……小姐是被您嚇到了,迪卡斯先生,她一直喃喃說著要親手殺死先生,可是又動也不動,後來我才知道她嚇得兩腳站不起來了。我想……呃,小姐一定是很愛您,所以才會那麼害怕,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害怕的,對吧!迪卡斯先生?」 終於明白了,一陣歉疚悄然浮上心頭,迪卡斯憐惜地擁住懷中哭得驚天動地的女孩,自責事先不曾為她考慮到這麼多,第一次觀看鬥牛的人絕不可能承受得起那種驚險場面。 她畢竟是個女人啊! 「對不起,以羚,對不起!」他低低呢喃,聲音好似催眠般輕柔。「沒事了,沒事了!」 她愛他,是的,她是真的很愛他! 原是那樣堅強固執的女孩竟然哭成淚人兒似的,可見她有多麼在意他,多麼深愛他,唯有這種時候才會令她失去一貫的冷靜,打破她頑固的堅強,流露出她脆弱的一刻。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 ☆ ☆ ☆ ☆ ☆ ☆ ☆ ☆ ☆ ☆ ☆ ☆ ☆ 在第四頭鬥牛出場之前,迪卡斯不得不把龔以羚交給裡維拉,然後匆匆忙忙上場解決那頭牛,再急急忙忙趕回休息室。 原以為她仍處於低落情緒之中,沒想到尚未到達休息室前,便聽到龔以羚誇張的笑聲,迪卡斯狐疑地打開門,果見龔以羚正興高采烈的對裡維拉講個不停,口水四處亂濺,比手又畫腳。 「……你都不知道,當時我……」 「以羚?」 龔以羚聞聲轉過頭來,「啊!結束啦?」笑容滿面的打招呼。 「嗯!」迪卡斯擔憂地覷著她打量。「妳……沒事了吧?」 「沒事,當然沒事,我會有什麼事?」龔以羚若無其事地猛揮手。「只是一時失控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就好。」迪卡斯不禁鬆了口氣,轉個眼,卻見裡維拉拚命向他使眼色,警告的眼色。「什麼事?」 白癡! 裡維拉白眼一翻,瞄一下龔以羚,搖頭歎氣。「沒事,我們趕緊走人吧!否則芙蘿達很快就會闖關進來了。」算了,讓他自己應付吧! 之後,在回程的車上,迪卡斯終於明白裡維拉在對他使什麼眼色。 龔以羚講個不停。 講她小時候的事,講她可憐母親的事,講她混蛋父親的事,講那些甘願被她父親玩弄的愚蠢女人的事。 她講個不停。 回到飯店後,迪卡斯提議早點用晚餐,龔以羚不反對,裡維拉也同意,點了餐後大家各自回房洗澡,再回到客廳裡等待晚餐送來。 龔以羚還是講個不停。 晚餐送來,三人一起到餐廳各自就坐用餐,迪卡斯很體貼的為她拿開所有的辣椒、辣味醬。 龔以羚仍舊講個不停。 而且她還伸長手去拿迪卡斯的辣椒,再摸去裡維拉的莎莎醬,大口咬大口吃,然後嗆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再一口飲盡配酒,更是咳得差點窒息。 她依然講個不停。 迪卡斯盯著她的手,她右手持叉、左手執餐刀抓得很緊,但是兩手都在顫抖,她自己並不曾察覺,她一直一直抖個不停。 他移開視線與裡維拉的目光相對,裡維拉朝某個方向瞄了一眼,迪卡斯立刻在眉心上打了一個小結,裡維拉回以「那是最快捷的方法,要不要隨便你」的眼神,迪卡斯又躊躇片刻,終於歎著氣起身,溫柔地取下龔以羚的刀和叉,再牽著她的手走向他的房間。 她繼續講個不停。 兩人前後進入他的房裡。 她講個不停。 房門輕輕闔上,把一切噪音都關進門裡,世界終於恢復和平,裡維拉看也不看一眼。 「總算可以安安靜靜吃一頓飯了。」 他嘟囔著伸長手把迪卡斯的那份晚餐偷過來…… ☆ ☆ ☆ ☆ ☆ ☆ ☆ ☆ ☆ ☆ ☆ ☆ ☆ ☆ 柔和的晨曦彷彿銀霧般自半隱的窗簾間飄進來,在有限的空間中流動、飄轉,掙扎著想要進佔黑暗的領域。 房間裡非常安靜,雖然龔以羚是清醒地瞪大著眼。 她緊貼在迪卡斯身邊,手指無意識地捲著雪白的髮絲,就著晨曦的微光,兩眼朝他的手瞄過去一下──沒有長指甲,再看一眼他的嘴──沒有獠牙,視線繼續往上,停住,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拉開他的眼皮偷看一下。 冷不防地,他的眼驀然睜開,血紅的瞳孔正對著她,她不覺笑了。 果然沒錯,看來即便是動物,也知道在某種特別的時候絕不能伸出凶器,縱使牠已經陷入激情的忘我狀態,否則牠不是在事前就不小心殺了伴侶,就是事後馬上被滿身是血的伴侶給殺了。 那種時候絕對不需要亮出金光閃閃、銳氣千條的武器來炫耀牠的威武勇猛。 「妳沒有說話。」沙啞的聲音指出一項事實。 龔以羚繼續笑。「你成功的安撫住我了,」顯然他自己並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下次也這麼安撫我吧!」 迪卡斯坐起身,蹙眉想了一下。「下次要用保險套。」 龔以羚也想了一下。「隨便你。」堅硬厚重的保險箱都不一定保險,薄薄的一層塑料套子更不能保證一定保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