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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黃千千    


  「不老,一點都不老,你是我見過最年輕最漂亮的媽媽。」他愛笑的臉此時又容光煥發。

  她笑得很開心:「你真會說話。」

  「伯母,我說的是事實。」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名片,恭敬地遞到她的眼前。「我叫李傑,是采薇大學的同班同學,目前在廣告公司服務,我有正當的職業,不是壞人。」

  張佩純看著名片,頭銜還是總經理,她家采薇什麼時候有這麼有身份地位的同學,她怎麼都不知道?不過采薇只會跟她嘻嘻哈哈的,有什麼心事一向都放在心裡。

  「李先生──」

  「伯母,請叫我李傑,不然我承擔不起的。」

  她點了頭,很委婉地解釋:「采薇她有交代,叫我今天不能接電話,有人找她也要說她不住在這裡。」事到如今,她只有照實說,再讓她說謊下去,她一定會全身不舒服。

  這個葉采薇倒有先見之明,算準了他一定會打電話,也一定會來找她。

  為了他擋那一拳,或許她是出於本能,可是他卻掛念著她的傷勢,不讓他見到她,他根本就不能安心。

  「伯母,那是采薇對我有點誤會,才會躲著我。你可以告欣我她現在在哪裡嗎?」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出她受傷的事,以她淡漠的個性,她應該不想聲張,他還是嘴巴緊一點比較好。

  「這……」她又為難了。

  「伯母,你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問田子鈴,我們是好同學,我沒有騙你的。」他的嘴角微微垮下,拉出了一張苦瓜臉。

  提到田子鈴,張佩純更放心了些,畢竟她是采薇唯一的好朋友。

  「我不是說你在騙我,是采薇不願意讓你知道。」

  他的好奇心怎麼會被挑起的?她那麼自我,對誰都不在意,偏偏在昨夜過後,因為不放心她的傷勢,因為她的救命之恩,他卻在意起她了。

  「伯母,你看在我打了一個早上的電話,又親自來到這裡,你就可憐可憐我吧!」他都這麼哀求了,相信采薇的媽媽應該不是鐵石心腸才是。

  張佩純想了想,心裡在猶豫。

  采薇都已經二十七歲了,這幾年總是一個人來來去去,可能是她給采薇造成太大的陰影,讓她始終不想和男人有牽扯。

  今天一大早采薇的特地交代,還讓她嚇了一大跳,本來以為她是惹上了麻煩,沒想到是她的同學找上門來。

  她看得出眼前這個男人的誠意,既然是采薇的同學,又有一身好氣度,她是不是該給采薇一個機會?

  「她去武館了。」她終於說了采薇的去處。

  「武館?」難道她真的去用傳統療法在治療她的手傷?

  「嗯,她在那裡教小朋友唸書。」一提到愛女,她臉上都是滿足的光輝。

  他的眼神充滿疑惑。「在武館教小朋友唸書?」

  「嗯。」采薇不喜歡別人知道她太多的事,她若說太多,不知道采薇會不會不高興?

  「伯母,能告訴我武館在哪裡嗎?」他對她真的愈來愈好奇了。

  「這……」她顯得有些為難。

  「伯母,你人最好了,相信你也不願意看到采薇的心情不好,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武館的地址。」他這樣諂媚外加哀求,就不信采薇的媽媽能不動於心。

  「好吧!」張佩純思考再三,才拿了紙筆,寫了武館的住址交到李傑的手中。

  或許她該製造一些機會,讓采薇多和其他男性接觸,這樣采薇的心結也許可以早日解開來。

  ※  ※  ※

  新店的山區,在青山白雲環繞之間,一處閩式的三合院,座落在寬闊的田野間。

  三合院大門正中的橫樑上有著燙金的匾額,寫著「季家武倌」。

  季家武館的盛名遠播,早期由大陸遷徙來台灣時,是以高強的武術聞名,舉凡長拳、南拳、醉拳、少林拳、螳螂拳、太極拳,及自家創立的季家拳等,都在武術競賽中表現優秀,頻頻稱霸。

  隨著社會形態的演進,武術不再是季家武館授課的唯一,季家武館更重視德智體群兼俱的人格發展,它不但是可以強健體魄的運動場,更是可以輔導課業的安親班。

  季家武館雖處在風光明媚的田野間,因為臨近溫泉區,附近又有許多高級別墅社區,又離鬧區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因此很多家長在小孩下課後及週末假日便將孩子送來季家武館。

  現在的家長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不但希望孩子能品學兼優,更希望身強力壯,有病可練身,沒病則健身,在犯罪率節節高昇的環境中,能夠有武功底子保護自己,才能不受他人傷害。

  三合院前的曬穀場上,一群低年級的小朋友利用週末假日,正在練習著基本功,拉筋與壓腿。

  正廳裡擺著好幾張辦公桌椅,而兩旁的牆壁則放了大型的書櫃,用來當行政辦公的地方。

  當葉采薇用著左手在翻閱學生的家庭作業時,坐在她後頭的季展原整張臉就像被車子壓過般地難看。

  季展原站到了葉采薇的身邊,以高分貝的聲音問:「你的手怎麼了?」

  葉采薇的右手掌腫起了一座小山丘,手腕更是無法轉動,她本來打算趁師兄去教學生練拳時再偷偷到藥膳房敷藥,沒想到還是被眼尖的師兄發現了她虛軟無力的手臂。

  「沒事,不小心扭到的。」

  「不小心扭到?!」

  從正廳裡傳出的震天咆哮聲,嚇得正在練劈腿的同學們一抖一抖的,忘記了要收腿的動作。

  同學們都怕這個可以怒震江河的大師父,只要大師父一吼起來,大家連氣都不敢喘一聲。

  「繼續練,專心點!忘記怎麼收腿了是不是?」蘇靜庭將同學們嚇飛的魂魄喊了回來。

  同學們不敢偷懶,聽到小師父的話,又專心起來。

  蘇靜庭側首往身後的正廳看了進去,這個大雷公又在發什麼飄呢?

  季展原一把抓起葉采薇纖細的右手臂,痛得她擰緊眉頭。

  他瞧著她的手腕盯視了好一會兒。「妳打架了?」

  「不是打架,是遇到搶匪了。」本來她不想讓他知道,可是她也無法對他說謊話。

  他的臉繃緊了線條,「為什麼不出手?」她若肯出手,雖十年沒練功,應該也不會傷成這樣。

  「我出手了。」只是那一拳她純粹處於挨打。

  「妳出手了?」他不能相信,用懷疑的眸光打量著她。

  若她真的出手,肯再次使用到武術,那鬱積了十年的心結是否真的能打開?

  「搶匪拿槍,我沒法可想。」她略過了李傑和田子鈴,不想讓師兄知道他們,免得多生枝節。

  季展原的十指握得咯咯作響。「你被人拿槍抵著,竟然還悶不作聲,想瞞著我?!」他的火爆脾氣,使屋頂差點沒被他的吼聲給掀翻了。

  「沒什麼啦!我不是沒事了嗎?」她溫溫地說,拿起學生的作業,等下學生們練完武,她得幫他們複習學校交代的功課。

  「這樣還叫沒事!」他長期練武的胸肌一起一伏的,正在壓制滿腔的怒意。「我們季家武館的招牌豈容別人這樣挑釁,到底是誰幹的?」

  「師兄,你別想太多,那些搶匪是臨時起意的,我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她試圖和緩季展原的怒氣。

  「你又知道他們是臨時起意,而不是衝著你來,或者是衝著季家武館來的?」難保季家武館樹大招風,引來搶匪。況且歹徒傷的是他的人,他怎能坐視不管?!

  「他們不知道我有功夫,否則怎麼會對我一點防備都沒有,我隨便出手就打倒了三個人?」她忍住肚腹隱隱傳來的疼痛,額上卻不爭氣地泌出了滴滴水珠。

  明明是大冷天,她怎麼滿額的汗珠?而她的臉色是這樣的死白……「你怎麼了?我看看!」他把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以他的直覺半掀起她毛衣的下襬。

  「師兄!」還來不及阻止他的動作,他已經看見了她發紅一整片的肚子。

  「該死!」他打橫將她抱起,走出正廳,穿過曬穀場,來到右側屋舍的藥膳房。

  同學們跟著大師父抱著二師父的身形移動,都忘了壓腿的動作,瞪大了眼睛,看著難得一見的親熱鏡頭。

  「看什麼看,待會叫大師父罰你們半蹲外加提水桶。」蘇靜庭故意恐嚇著這群小蘿蔔頭。

  「哎呀!小師父不要啦!」同學們趕緊收回視線,繼續練著拉筋的功夫。

  拉筋和壓腿是讓身體筋骨保持柔軟有彈性的基本功課,一方面是暖身,這樣練功時較不容易受傷,另一方面則是基礎功夫,增加本身的耐力,是練武者每天要做的基本功課。

  「不要,就給我專心一點。」蘇靜庭也很納悶,大師兄怎麼會抱著大師姐去藥膳房呀?

  三合院的右側屋舍寫著「藥膳房」,左側屋舍寫著「緣功房」。

  藥膳房裡分隔出兩個大房間,一邊為廚房和食堂,供應著季家武館裡師父和學生的飲食;一邊為藥房和治療房,裡頭有各式各樣的中藥及外傷藥,若有跌打損傷,也都在這裡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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