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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官敏兒    


  「但是……」不要,她不想離開巖子君。不想,真的不想!

  「襄湖,」石三使勁一把扳過易襄湖的下顎將她緊緊扣住,「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只要殺人犯的嫌疑一天不除,你這輩子再也沒有和巖子君見面的機會。」

  石三是對的。易襄湖知道,但是……她戀戀不捨地將視線再度轉向客棧門口的巖子君身上

  適巧揚起雙眼的他看見她了!

  剎那間,巖子君的身形明顯地頓了頓,一雙凌厲雙眼如鷹騖般銳利地攫住易襄湖的眸光。

  「巖大人?」一旁的捕頭狐疑地低喚。

  巖子君沒有聽見。他的心神全貫注在瓦簷上易襄湖的身影和她身旁的男子。好眼熟,他凌厲地瞇起雙眼盯視那一抹佇立在心愛女子身旁的男人。那個人是……石三?!

  石三感覺到巖子君的視線,他毫不怯懼地挺起胸膛迎視巖子君的注視,下意識地益發貼近易襄湖的身側。

  「巖大人,您在看什麼?那裡有什麼人嗎?」捕頭好奇地跟著轉頭望過去。

  石三及時拉著易襄湖閃身躍下瓦簷的另一頭,從此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巖子君的眼前。

  「魏忠,立刻差人將梁姑娘和她的丫環送回京城!」

  將極其震怒的情緒掩藏在冷漠之後,巖子君儘管自制地掌控住自己的思緒反應,卻依舊難掩冷聲厲色。

  「君哥哥,你……」房裡的梁辛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面對巖子君這般冷漠對待的一天。

  因為身份的洩漏,巖子君等人被當地的地方官迎到官府內休憩。冷然沉默地換上一襲正式的官制朝服,巖子君謝絕了地方官的設宴邀請,將梁辛蘿和彩梅等人喚到房裡。

  只見巖子君手握折扇,背對著眾人獨自凝望窗外,冷漠地不讓任何人看見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君爺,」魏忠神色恭謹地上前,「請問是雇轎讓梁姑娘她們返回梁府,還是——」

  「隨便!只要讓她們回去就行了!」這是第一次,巖子君近似低吼的回應。

  在場的所有人莫不駭然噤聲,連一旁事不關己悠閒呷茶的韋鍛天都忍不住放下茶杯揚眉看他。

  這可是他陞官以來第一炮——幾乎跟千年冷泉一樣從來不會沸騰的巖子君,竟然也有失控咆哮的時候?呵呵,韋鍛天推開手邊的茶壺、茶杯專心而興味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因為現在上演的戲碼比喝茶還有趣。

  「我……我不要回去!」

  一個微弱的聲音驀地響起,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梁辛蘿,只見她揪緊小拳顫抖著全身吶吶開口。

  巖子君立刻危險地瞇起雙眼凝視以對。

  「我、我要待在這裡,不回梁府。」吞嚥著口水,梁辛蘿強迫自己鼓起勇氣直視巖子君。「我要留在你身邊,君哥哥。」她曉得自己這麼一走,那麼她跟巖子君的情份將就此打住,永遠再也沒有任何可能。

  不,她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退讓?自己才是巖、梁兩府長輩公認巖子君的未來媳婦,她為什麼要離開?絕不,絕對不走!

  像是感應到了主子的勇氣,彩梅也跟著壯起膽子。「未來姑爺,小姐說得對!我們沒有理由離開啊,您為什麼要趕我們走?我和小姐又沒有犯錯——」

  完了,蠢材!韋鍛天摀住眼睛幾乎不敢看接下來的發展。

  向來斯文溫煦的巖子君不知何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利落地拔起魏忠腰間的長劍,利刃毫不留情地直劃過彩梅的右臉頰——

  伴隨著那急閃而至的凜冽刀光,女僕的臉頰立刻滲出一道鮮紅血跡,

  梁辛蘿當場嚇得說不出任何話,而彩梅則是渾身癱軟的直接跪倒在地。

  「我巖子君叫你們滾,還需要任何理由嗎?」巖子君一字一句清晰地咬出,手中的長劍依舊抵在彩梅的喉間不肯抽開。

  「未、未來姑爺……」彩梅嚇得當場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你這丫頭好大的狗膽,誰許給你這樣的權力讓你膽敢假借我的名義去官府密報抓人?說!是不是梁辛蘿給你的指示?如今驚動了地方官洩漏了我的身份,你以為郡南王會不知道我這一次的調查行動嗎?你知道你這一密報壞了多少事!」

  巖子君越說越氣,手中持握的劍刃又往女僕的喉間抵近幾公分。

  最重要的是,她這一密報逼得襄湖不得不離開他身邊,讓他不得不忍痛放開她……該死!

  當初他為了留住襄湖不知費盡多少心思,又是動用官勢扣押賞金、又是使出迷藥迷昏她,他做的種種無非是想留住襄湖難以捉摸的身影。

  如今,卻為了梁辛蘿和這一個該死的賤婢,而讓他失去此生最摯愛的女子。

  「君、君哥哥,你快放開彩梅,你不要傷害彩梅,君哥哥!」梁辛蘿跪倒在地匍匐著爬向女僕的身邊,原本妝點得嬌媚動人的臉龐上淚痕斑斑早已失去平日的光華。

  巖子君手中的長劍依舊沒有移開,他瞇起危險的雙眼側頭凝視梁辛蘿,眼眸裡儘是強忍的悲憤和怒意,出口的語氣卻冷靜的駭人,「你會心疼你的女婢,那我呢?」

  襄湖離開了,和石三走了。帶著對他的狐疑和猜忌,而他甚至沒有機會、沒有時間跟她解釋密報官府的人根本不是他。

  憶起易襄湖當時濕紅著眼眶決絕轉身離開的那一幕,巖子君忍不住悄悄顫抖。將視線轉向戰慄不已的彩梅,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巖子君幾乎想將手裡的劍刀刺進她的喉間圖求一時的痛快。只要事關易襄湖,他巖子君什麼都做得出來。

  「子君,冷靜點。」韋鍛天看出他眼神中的殺氣,及時上前按捺住巖子君的手。

  巖子君緩緩揚起眉睫,韋鍛天震驚地瞥見他深邃瞳眸裡的隱隱淚光。拍拍好友的肩,感覺巖子君那一襲光耀顯赫的朝服之下微微戰慄的身軀,韋鍛天輕輕將他手裡的劍刃取下扔給一旁的魏忠。「唉,佩劍被人搶的。」

  魏忠連忙收神,「是,韋大人有何吩咐?」

  「聽見巖大人方纔的話了?還不趕快把這兩個人送走!」鈍才。難道非要鬧出人命才覺得熱鬧嗎?

  魏忠斂起臉,不顧梁辛蘿的反抗,硬是將她們主僕兩人推出房門外,即便是闔上門扉,卻依舊聽得見梁辛蘿的哭喊,「我要跟我爹娘說去!君哥哥,你會後悔這樣待我的,君哥哥,我一定叫你後悔莫及……」

  當房裡只剩下巖子君和韋鍛天,四周的沉靜死寂彷彿連根針掉下來都清晰可聞。深深吸口氣,韋鍛天率先有了動作,他坐下來,替自己和好友各倒了一杯茶。

  「喂,來唷,喝茶。」

  巖子君彷彿置若罔聞,只見他僵直著秀逸身軀站了半晌,突然掄起拳頭就想往桌上砸。

  嚇得韋鍛天連忙快手快腳的撲抱起桌上的茶杯、茶壺。「喂喂,想擂桌還是擂牆那是你的事,不過這壺難喝的爛茶是無辜的,你別傷害它。」

  睨了他一眼,巖子君拳頭握了握又鬆開。「我在想,或許這拳頭打在你臉上我會更快活。」

  「呵、呵呵,你扮鬼嚇人?裝這種聲音說話,以為嚇得倒我?」

  「為什麼把石三引到這裡來。」巖子君厲眼一掃凝視好友。

  韋鍛天聳聳肩,「他一直追著我嘛,你也知道的啊,人家只習慣讓女人追,不喜歡給男人跟啊。所以只好趕快把他帶到這裡來,讓那傢伙去追易襄湖追個夠。」

  砰的一聲,巖子君的鐵拳重重擂在桌面上,茶壺、茶杯無不震動蹦跳。

  「嘖嘖嘖,茶水都溢出來了。」

  巖子君驀地一把揪住韋鍛天的衣領,如獵鷹般氣勢惡猛地俯首欺近他。

  「子、子君,你想靠近一點看帥哥是沒關係,不過記得自製點,不要給我親下去,讓男人親到,我、我會吐的!」

  巖子君當場瞇起一雙危險的凌厲眼眸,「很好,還有談笑的心情表示你還有充沛的體力。既然如此,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他一把揪著韋鍛天往門口走,推開門,巖子君用力甩臂外加一記屁股飛踢,「去把襄湖給我找回來,否則我摘了你這顆御捕的頭!」

  像只落難的流浪狗被踢出家門,聞名天下的御捕韋鍛天哭喪著臉想拍掉屁股上的腳印。怎麼辦?拍不掉……無可奈何地,鼎鼎大名的御捕只好頂著屁股上頭那一記船形大的鞋印一拐一拐的往前走。

  可悲。誰叫他御捕的名號壓不過巖子君響噹噹的官爵地位呢?

  房間裡的巖子君面對一室的空蕩,一改方纔的驍勇氣勢,頹然地坐倒在椅凳上。

  襄湖……她還會回到他身邊嗎?

  木然地從懷裡拽出一隻陳舊的錢袋,上頭粗劣的繡功歪七扭八的描繪出一隻旱鴨子,翻進水裡倒栽蔥的瀕死模樣。巖子君伸手輕輕撫摸上頭的紋線,皺眉。

  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懂,基本上這一幅圖畫應該叫做「水鴛逐波」,為什麼易襄湖總是有本事將這麼美的一幅景象繡成這副慘絕人寰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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