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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官敏兒    


  這女娃兒的眼淚施了法嗎?

  他緊蹙的眉心益發糾結,這是頭一次,他發覺有個人的眼淚能夠擾動他的心。   

  向晚的微風徐徐吹來隱約有些涼意,林木間沙沙的葉動聲更為薄月靜的哭泣增添幾抹哀傷的氣氛。

  沉重的歎息聲驀然響起,隱隱透露著屈服的意味。「換一個要求,我一定答應你。」

  「真的?」薄月靜連忙止住了哽咽、抹乾淚水,一張哭紅的小臉

  蛋歪傾著思考能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啊,對了!

  「你跟著我吧!」

  「什麼?!」

  「反正我看你也無處可去嘛!不如就跟著我吧,和我一起去找這個畫像裡的人!」

  「等、等等,我為什麼要……」

  只見她扳著青蔥手指逕自盤算著,壓根沒理會他有些狼狽愕然的反應。

  「現在唯一的畫像已經被你撕爛啦,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麼憑據可以找人。不過還好公子你和畫像裡的少主還有幾分相像,所以我們就拿你的臉去找人吧!好,就這麼辦!」

  他的冷臉因為她的結論而瀕臨解凍,「有沒有搞錯?我只承諾幫個簡單的忙。」

  「沒有搞錯啊,我只要借公子的臉,好尋找那個跟你長得有些相像的少主就好啦!」

  「別開玩笑了!我絕對不……」

  「這樣子感覺上也不錯呢,公子你說是不是?至少我們路上也有個伴嘛!」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不可能……」

  「糟糕,天黑了耶!我看我們還是趕快去找個住宿的地方吧!不說你不知道,我這匹馬阿年很厲害的,它別的不會,專門會找偷懶睡覺的地方,我們只要跟著它走,肯定有地方可睡!」

  薄月靜撿起了地上的包袱,牽著那匹瘦馬率先往前走,原本淚眼婆娑的臉龐,這會兒換上了興高采烈的快活神情,似是因為旅途上多了個伴的緣故。

  「別要我再說第二次,我已經告訴過你絕對不可能……喂,別往那兒走!笨蛋,那裡……我叫你回來!那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狼窩!」

  他有些驚白了冷然俊臉,連忙矯健地縱身一躍,追上去攔人,只見一抹藏育色的衣袂在晚風中輕輕飄揚。

  這會兒的他啊,哪兒還有方纔那股冷傲勁兒呢?

  *  *  *

  僵冷著一張孤傲俊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尾隨薄月靜而行,冷玨,沉部的臉上儘是對自己的不敢置信。

  跟著她走在這荒煙蔓草間已經超過一個時辰了,至今不見一盞燈火、一處棲身之所,更別提不久前,他才莫名其妙的為了她而和七、八隻狼大打一架!

  嚴格說起來,他都替她覺得不好意思!人家一群狼在窩裡睡得好好的,這丫頭偏偏不識趣的踩到人家家門口挑釁……

  而且為什麼是他出面替她擺平?

  簡直是多事!讓這沒常識的丫頭被狼群撕裂裹腹、沒個全屍豈不快哉?若是以前的他,肯定會這麼做。

  望著前頭牽著馬匹亂走一通的薄月靜,冷玨的目光漸漸轉為凌厲。

  這女娃到底是誰?她的存在似乎對他存在某種威脅……這讓他感到不安。

  她給他的威脅不是對他生命的脅迫,而是另一種更深層的、他所沒有體驗過的,他能感到她有一種力量,彷彿能夠直搗他的心靈、勾動他不曾被誰觸動過的部分——連他自己也不曾發覺的部分。

  前頭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聲喚起他的注意,將視線瞟向前方那一抹纖弱的身影,他譏誚地抿起嘴。

  這女人真愛說話,連跟一隻畜生都能聊得這麼起勁。

  自己跟著她這樣漫無目的的走好嗎?他知道自己名叫冷玨,對於武聖門的一切以及自己少主的身份,他都沒有遺忘。

  唯一喪失記憶的,就是他為什麼會墜崖?

  隱約中,好像記得自己是被一個內賊所設計,要取他的首級,但是那是誰?

  不行,他記不起來……

  他的薄唇俏俏噙起一抹隱含殺氣的淡笑。

  不管是誰,想動他的腦子,就得拿性命來換!

  也罷,索性跟著這個無知的丫頭一起去尋找「冷玨」,或許能夠在路途上嗅出蛛絲馬跡,好揪出武聖門的內賊究竟是誰。

  心念既定,他縱身一躍,蹬足來到薄月靜的身邊攬臂一提,輕而易舉的將她帶上馬背共騎。

  「公子?」

  「坐好。」

  「我們要去哪兒?」

  「鎮上。」這麼晚了,該找地方睡覺。

  「可是阿年它是一匹又瘦又老的馬耶,我們這樣騎著它它會跑不動……說不定會死的。」

  像是呼應薄月靜的話,胯下的馬匹開始裝出步履蹣跚、氣喘艱辛的模樣。

  冷玨冷冷一笑,拉緊了韁繩益發驅策,「那正好,咱們今晚就吃測馬肉。」

  當場,老馬死相一轉,立即精神抖擻的提足慢跑,體力好得像是腳下踩了哪吒的風火輪!

  薄月靜在驚訝咋舌之際,不忘仰頭尋望他,「公子?」

  「別叫我公子。」

  煩。

  還有她那隱約飄蕩在他鼻間的髮絲馨香……更煩!

  「那你叫什麼名字?」

  現在是非常時期,他怎能讓自己的名字曝光?「沒有。」

  她一聽立即激動得自馬背上挺直背脊半回過身,「好過分!你爹娘沒有給你取名字嗎?」

  冷玨懶得理她。

  「那這樣好不好?我幫你取個名字,喂,就叫你……阿吉吧!」

  那不如讓他死了算了!阿吉?嗟!

  「還是叫阿泰?你覺得怎麼樣?不然阿明呢?這名字很好記耶!或者你喜歡阿亮、阿華?還是阿帕……」

  他對她所想出的名字極度地嗤之以鼻。

  在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情況下,薄月靜終於決定,「我看還是叫你阿吉吧!」

  繞了一圈又回到這個難聽到極點的名字,冷玨始終保持著沉默,只是冷峻的俊臉更加鐵青了。

  「太好了,既然公子你都沒有意見,那麼我以後就這麼叫你吧,阿吉!」

  她欣喜的愉悅嗓音淡淡消逝在沙沙的葉動聲中。

  而胯下阿年傳來的幾聲噴氣聲,則像是對向來不可一世的冷少主的嘲諷!

  *  *  *

  「噯,阿吉。」

  「不要叫我阿吉。」

  坐在茶館的角落,冷玨一臉沉鬱的挾著牛肚咀嚼。

  「喂,阿吉,你聽嘛!」

  絲毫沒有察覺他俊臉上「生人勿近」的表情,薄月靜壓低了聲音,拐起肘子推了推他。

  「隔壁桌那兩個人好像在討論冷玨耶!你聽到沒有,阿吉,他們嘴裡說的那個冷玨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耶!」

  突地「砰」的一聲,冷玨手中的竹筷子猛然拍打在木桌上,「不要叫我阿吉!還有——」

  「什麼?」她眨眨眼,不解他為什麼激動。

  說真的,阿吉的個性真奇怪!

  他不是很冷淡,就是像現在這樣很激動,為什麼有人的反應能夠這麼兩極化呢?真是不可取的個性。

  冷玨驀地瞇起鷹眼,回應她的凝視。

  又拿這種眼神看他。

  有沒有人跟她說過,她望著別人的時候,那一雙眼睛好像一眨一眨的會說話……

  詭異。

  冷玨心底的那分煩躁,又沒來由得因為她的凝神注視而悄然沉潛,再開口,語氣是刻意壓抑過的平和。「你吃你的飯,管人家說什麼。」

  媽的,嘔!怎麼會讓他碰上這樣的女娃?

  「當然要管啊!」薄月靜小臉慎重的望著他,刻意壓低的嗓音裡儘是理直氣壯的肯定,「我們也跟那些人一樣要尋找冷少主,可是手邊唯一的畫像又被你撕破了,現在只剩下你這張臉能夠帶著到處找人,所以我們要探聽敵情啊!」

  接著她又小嘴一噘,有些不悅地瞪著他,「別忘了,是你撕破畫像,沒有畫像我就不能找人、幫不上我爹的忙了。」

  總歸一句話,全是他的錯?

  冷玨不想跟她辯,俊臉鬱悶非常的抄起飯碗、筷子默默扒飯。

  誰知道才沒吃幾口飯菜,他眼角餘光一閃,只見一抹嬌小身影

  端著碗筷筆直的走到隔壁桌去。

  「喂!你——」

  「噓,我去刺探敵情。」她回頭用嘴型悄聲說。

  冷玨微愕,她這叫刺探敵情?都大搖大擺的走到人家面前,懷裡還死端著那副碗筷不放?哦,怎麼會讓他碰上這丫頭……

  「兩位壯士,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們在說有關冷玨的事情?」

  薄月靜笑嘻嘻的逕自坐下,她那微仰著螓首掬笑的天真模祥彷彿有種魔力,四周的空氣好像也在瞬間變得溫暖而柔和。

  她的髮辮鬆散地盤在腦後結成一個髻,沒為她帶來利落的視覺感,反倒更加增添了她少女般純真嬌憨的柔俏神采。

  兩個正大啖酒肉的彪形大漢頓了頓,「你是誰啊?」

  「我是——」

  冷玨連忙閃了過來,擠在她的身旁坐下,「她是我妹子。」

  「不是啦,我才不是……哎唷!」

  好痛!薄月靜突然頭一歪、苦著小臉瞪視冷玨。他做什麼呀?幹嘛扯她的頭髮?

  「她是我妹子,叫阿靜。」他眼底暗含深意地瞟了她一眼,像是在警告她別開口。

  「你妹子?那你又是誰?」兩個大漢不甚相信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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