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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古離 「蘇妹妹,你發上這支細絲銀釵好美呀!你這繡裙的料顏色更是好看得緊,身上熏的香脂聞起來真是香……」 「宮姐姐,我同你說哦,你瞧我腕上這鐲兒,可是我爹爹從西域那些藍眼球的商人那兒買來的哩……」 結果兩個姑娘天南地北,從頭上抹的發油,到腳底穿的繡鞋縫工無一不說,本是相見就眼紅的兩人此刻竟然姐姐來妹妹去的,像閨中密友一般親熱。 從蘇虹彤一腳踏進婉霓房內,便全身是緊繃杵在房門外的葛一俠聽著聽著,心頭真是五味雜陳,哭笑不得。 他佩服鄰家小妹蘇虹彤,長得比尋常姑娘都來得大個兒,心思卻單純得比還在流鼻水的小丫頭還好哄;真虧她長了張騙人的艷麗臉蛋,也真虧她還是他們北地數一數二的武技高手。 但是他更是佩服婉霓那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小刁嘴,竟然能將一向任性蠻橫到無法無天的蘇虹彤哄得服服帖帖的,還對她姐姐長姐姐短親熱的喚個不停。 婉霓隨時隨地展露出來的不同面貌,著實令他著迷不已。 常常他還未適應她眼前的樣子,便又見識到她的另一款風情。雍容華貴的疾較山莊宮家大小姐、率直粗口的酒鄉村姑、面對生死交關時的佯裝堅強、傷重纏綿床榻的柔弱、巧舌辯言時的機巧。 還有,將她摟在懷裡時,她瑰頰潮紅、眼神迷離的動人模樣……葛一俠大掌撫住胸口,感覺到心搏奮力的撞擊,明白自己是真的心動了。 逕自斟了杯茶潤潤唇,蘇虹彤吁了口氣,斂了斂小臉上飛揚的神色,再抬頭端視坐在她對面的婉霓一番之後,輕啟紅唇道:「既然一俠哥哥要娶宮姐姐過門,而且你們訂親的事兒也都傳遍了大江南北,那麼妹妹我就委屈一點,將一俠哥哥讓給宮姐姐,也不同宮姐姐爭了。」 婉霓臉上微微笑著不語,心底卻暗想著:讓給我?呵,這丫頭還真是愛說笑! 「雖然宮姐姐方才說得天花亂墜,妹妹也差點兒就信了個十足十,但仔細想想,宮姐姐也不過是圖妹妹別再下殺手、圖妹妹退了和宮姐姐搶一俠哥哥的念頭罷了。宮姐姐,你說是不是呢?」 她還能怎麼說呢?婉霓只能皺眉露出吞了黃連在舌尖的樣兒苦笑。 這死丫頭倒還真是鬼靈精!虧得她奉承話說得自己都快嘔出血塊了,現在才打算要來撕破臉皮子嗎? 蘇虹彤狀似無奈地再啜了口茶水,然後接著說:「如果一俠哥哥真同宮姐姐說的那麼討人厭、那麼不堪,那宮姐姐做啥一路上都和一俠哥哥親親熱熱的?也做啥心甘情願和一俠哥哥百里迢迢、千里遙遙的回葛家去拜堂?但是妹妹雖然明知道宮姐姐剛才說的話有五成以上是在哄妹妹開心,可是妹妹聽了仍是覺得舒坦極了呢,也有點喜歡宮姐姐這種孤狸般的狡猾心思,否則妹妹那幾聲『宮姐姐』是怎麼也不肯喚的哩。」 婉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繼續閉著嘴、睜著眼聽蘇虹彤繼續說話,心裡也仍是繼續嘀咕:嘖,東拉西拉的,還不是承認自個兒就是愛聽人說好聽的話? 「不過對於那幾帖可以讓妹妹『抬頭挺胸』的方子,妹妹可是認真的哦,宮姐姐可別忘了要寫下來。」 僵著笑,婉霓對蘇虹彤點點頭,「那是當然。」就只記得要讓自己身上多些累贅的「肉」,這個沒腦子的女人還真是無聊! 「聽說宮姐姐的大哥--宮破雷公子,向來是眾家老爺和千金閨女心裡的好對象。可惜宮大哥已經娶了比我的美色稍遜一點點的正房,還揚言說絕不納妾娶小。哎呀呀,真是令人扼腕呀。」 天老爺呀,這小姑娘壓根不認識大哥,竟然自動自發地叫起「宮大哥」來?真是不知羞。而且要是這丫頭當上嫂子那還得了?疾較山莊上上下下外加看門的那條老黃狗不駭掉十年壽命才怪!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比沁沁嫂子美……哼!沁沁嫂子就算十天半個月不梳頭不洗臉,也比這臭丫頭好看上十倍、百倍! 「而一俠哥哥的拜把兄弟申屠哥哥,長得是比誰都來得好看,家世也比誰都來得富裕,可惜就是脾性差了點,相處起來一定很辛苦,所以妹妹我也不會列入考慮。」 這丫頭是想嫁人想得發瘋了嗎?講得好像申屠頊莆抱著她的大腿求她嫁給他似的。也不想想人家申屠頊莆脾性再差,也好過她這老愛拿刀胡亂捅人的臭丫頭! 「宮姐姐可要替妹妹留意好對像哦!妹妹曉得宮姐姐在疾較山莊時,媒人婆總是像粽子一樣成串的來來去去、進進出出,在這方面宮姐姐是比妹妹有經驗得多,所以還請宮姐姐多多幫忙。還好宮姐姐總算在十八歲前和一俠哥哥訂了親事,否則就不知道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們,要將宮家大小姐嫁不出去的事兒說得有多難聽了。」蘇虹彤彈彈她那又亮又美又染了鳳仙紅花汁的指甲,以無限同情的語氣說出這一番話。 倚靠在房門外的葛一俠額角沁出了顆冷汗珠子,實在很擔心婉霓那辣性子一起,忍不住氣回了句不中聽的話,又要讓蘇虹彤對她下重手。 不過如果會因為蘇虹彤的話而氣惱的七竅生煙、破口大罵的話,那宮婉霓就不是宮婉霓了。 只見她語氣平緩地微微笑著說:「蘇妹妹說的是。」哼,不管再怎麼說,你眼巴巴愛慕的葛大熊仍是要撇開你而來娶我,你嘴皮子再怎麼會耍,還不是白搭嗎? 「宮姐姐真是好涵養。呵呵呵……」沒有激怒婉霓,蘇虹彤好生失望呀。 「哪兒的話,好說好說。」婉霓輕舉起衫袖,微微遮住笑得得意的嘴角。 「其實妹妹這回來尋宮姐姐,是想宮姐姐陪妹妹去一個地方走走,替妹妹拿件東西,然後妹妹就得回家去了。畢竟像妹妹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老是在外行走,總是件讓人很不安心的事兒。」蘇虹彤笑著抬高下巴斜睨了婉霓一眼,言下之意就是:像你長得這模樣,就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婉霓強迫自己忽略蘇虹彤的「話中有話」,佯笑地問,「哦?是很遠的地方嗎?是要我陪蘇妹妹去拿些什麼東西呢?」 「不遠、不遠,從這客棧出去拐個彎就到了。咱們早去早回,省得一俠哥哥見不著宮姐姐要掛心了。」 婉霓心想,既然蘇虹彤說不遠,而且還說了要早去早回,想來這鬼丫頭應該不會再玩什麼花樣了。可是她的眼皮一直猛跳著,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俠哥哥最討厭這種江呀、河呀很多水的地方了。我聽葛伯母說過,那是因為一俠哥哥小時候曾經不小心跌進他們後花園裡的池塘,差點還給淹死哩。」蘇虹彤以溫柔又堅定的力道,牽握住婉霓冰冷的小手。 遠處的漁火點婉霓,一點也不曉得走出他們投宿客棧的拐彎後,竟然是個遙望無邊的大湖。 「宮姐姐,你……會泅水嗎?」 婉霓臉色發青的搖頭,心裡後悔極了。為什麼小時候沒跟著疾較山莊裡的眾婢女姐姐在夏不學會泅水呢? 眉彎、眼彎,唇彎,蘇虹彤用她那比晃動銀鈴鐺時還要好聽的嗓音,低聲輕笑了起來。 「宮姐姐你瞧瞧,這月色有多美呀!尤其是映在湖心裡的那個月兒,是不是更美呢?我就是想麻煩宮姐姐替妹妹把湖心的月兒給拿過來哩……」 不待婉霓回過神來,蘇虹彤手腕輕轉使了個軟勁,便一手將婉霓給遠遠的拋到湖心裡。 然後,她的貓兒眼瞟了瞟一旁湖邊的樹影。 「一俠哥哥,你還杵在大樹後頭做啥,你剛剛沒看見宮姐姐搖頭說她不會泅水嗎?呵呵,雖然我頂會泅水的,可是我現在要忙著回咱們北地去了,一刻也等不得呢。」 話聲一落,蘇虹彤即刻扭身飛跨上在樹下的一匹胭脂牝馬,奔馳馬蹄聲中,還隱約地夾傳而來她銀鈴般的笑聲。 「咳咳……你不是不會泅水?咳……」 咳出不慎喝下的幾口湖水,婉霓這才趴在草地上看清楚方才在湖底像條蛟龍拎著她游回湖畔的人,竟然是聽說小時候差點在小池塘滅頂的葛一俠。 「我不是不會泅水,我只是討厭。」抹去臉上的水珠子,葛一俠好笑地突然發現他的褲管裡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溜進了幾條小魚。 「胡扯!討厭還能游得比條魚還快?」擰著水淋淋的袖子,婉霓睨了葛一俠一眼。 「就是討厭才更要學得精呀。」那幾條搞怪的小滑魚,弄得他雙腿發癢直想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