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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古離    


  原本行進著的軟轎,左右微晃了一晃才落在堅硬的土地上,轎內人兒的一顆心也隨之微微一晃地直往下沉落。

  圓圓撐著遮雨的紙傘走近轎邊,低聲道:「小姐,轎子已經到城郊飄郁苑的大門外了。」

  飄郁苑的大門是朝南開的,一雙鐵鑄門環在雨水的洗刷下,閃著詭異的亮光。

  「怎麼這麼快?唉,如果可以,還真希望咱們永遠別到呢。」秋淡月喃喃低語著。

  她握緊一雙小拳頭,不斷地告訴著自己,該來的總是會來,這一切沒什麼大不了的,咬咬牙就過去了。「小姐,那我去敲門喚人了。」

  圓圓知曉秋淡月只是嘴裡嘟嚷,仍是會善盡聖女的責任的。

  「嗯。」秋淡月極不情願地低低應了個聲。

  ***

  朗眉星目、寬肩窄身、勁壯肢健,看來,這麒麟子倒是替自己挑了個相貌堂堂的父親。飄郁苑廳堂上,秋淡月不窘不懼地直視著眼前亦正在打量著她的男子。

  纖弱楚楚的外表遮掩去她堅強的性子,雖然使人第一眼看來像極了怯懦抖顫的模樣,但她骨子裡實為寧折不屈的剛強脾性。

  她像是只自視甚傲的貓,絕不在外人面前顯露任何不適當的情緒,因為顯露情緒有損尊嚴,而尊嚴正是她唯一僅有的。

  鍾離奔弓被甫踏進廳堂那水靈靈人兒閃去心神的同時,倒也準確地捕捉到秋淡月那雙看來不帶情緒,卻蘊藏著對他評估打量的眸光。

  個子纖纖,白裡透紅的肌膚像是高貴的上等美瓷,兩隻鳥溜溜的瞳子好似隱著水光流動,紅粉嫩嫩的軟唇,教人擔心一不小心拂觸到便要化了。

  鍾離奔弓心裡頭不自主地想著,她實在是像極了他幼時養過的那只天生優雅,卻又帶著幾分嬌氣的小白貓。

  而如此動人楚楚的年輕未婚姑娘,直視著陌生男子竟不顯一絲羞怯。

  正當他欲啟口寒暄,秋淡月清脆的嗓音先他一步響起。

  「鍾離公子,不需要浪費時間,所以客套的辭令就請全免去吧,請讓人帶我到落宿的房院,你我在侍僕備水沐浴後,就可以開始執行任務了。」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目光依舊直視著地。

  穿梭商場、奔走江湖,鍾離奔弓見識再廣,也不免讓秋淡月這一番直言直語給聽得微愣片刻,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緩緩牽動薄唇泛出一抹帶著興味的笑容。

  不同於眾多千金名媛、胭花艷冷,見到他俊朗外表和赫盛家世時那種傾心模樣,這秋淡月渾身上下對他散發著一股強大的疏離感,而且是幾近於厭棄。

  看來,她的性子可遠比她那動人的模樣還來得吸引人哩!「如妳所願。」

  鍾離奔弓開朗地笑著,神態就如同平日接待訪客時一般有禮。

  他微勾唇角的模樣,讓秋淡月心頭猛地一悸,她突然敏感地感覺到事情似乎不會朝她所設想的發想。***

  「小姐,妳緊不緊張、害怕不害怕呢?還記得季嬤嬤所交代的事嗎?」

  圓圓邊以雕花木篦梳順秋淡月浴後略帶濕潤的滑亮長髮,邊擔心地瞅著銅鏡裡那張粉雕玉琢卻又稍嫌慘白的小臉。

  「是有一點點緊張,也有一些些害怕,行前季嬤嬤對我所說的,我也盡力記牢了。」

  那時是全記牢了,但是現在就不怎麼確定了。這話秋淡月只是在自己心裡嘀咕著。

  秋淡月捏了捏袖角,撫了撫衫裙上不曾存在的皺折,勉為其難地對著圓圓露出一朵笑花。只不過那朵笑花看起來,就像是隨時將要枯萎般地可憐兮兮。

  圓圓心知她是在扯謊,只是在這當頭,即使生性聰慧伶俐的圓圓,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話,好寬慰惶恐不已的主子,難不成……要學廚房大娘們聊到閨房秘事時的曖昧笑容,然後神神秘秘地說些什麼眼一閉、牙一咬,忍一忍就過去了的這些渾話嗎?

  「圓圓,魂迷夢醉散呢?可有記得帶來?」

  伸手拿過侍女手中的梳篦,秋淡月瞪著光亮的銅鏡,心想:等會兒燭火一熄什麼都看不見,還管頭髮順不順、好不好看做啥呢?

  「啊?小姐,妳當真要吃魂迷夢醉散呀?族理的大夫將藥交給我時說,吃多了可是會傷身的呢!」圓圓摸摸腰帶裡夾放的藥包,實在是不怎麼願意將它拿出來。

  「我會看狀況再決定,而且也不見得是我要吃的,因為季嬤嬤說有些男人不經事,得靠些藥物才能成事。我可不願意白花了工夫卻還懷不到麒麟子,否則,下個月我還得繼續留在這飄郁宛和鍾離奔弓窮耗呢!」秋淡月就事論事地說。

  她在心裡又為了自己那莫可奈何的命運歎了口氣。

  齡滿十八前沒能產下麒麟胎,幽影族內與她有血脈關聯的親戚,可全都要受族規懲處的,即便彼此間沒有什麼親情,但身體裡總是流著斬不斷的血脈,自身有過失若還牽禍親族,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小姐,我瞧鍾離家的大少爺體健肢壯,又是個習技練武的俠土,身子骨應該不會那麼不濟事的啦。」

  雖也被季嬤嬤交代過一二,但談論著這閨房話題,圓圓仍不禁微羞紅了雙頰。

  「誰知道他會不會是外強中乾呢?」扁了扁紅菱小嘴,秋淡月輕諷道。

  想起鍾離奔弓那高壯英武的身量,秋淡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底開始擔心自己纖弱的身子,會不會被他一個不經心使勁就給扼斷了?但是她嘴裡卻仍然逞強地說著反話。「小姐!」圓圓輕扯她的衣袖,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抬眼看了銅鏡裡的圓圓一眼,秋淡月果真驚愕地馬上住口。

  因為,鍾離奔弓正站在她們兩人身後的花廳門邊。

  ***

  「你嚇著我的侍女了。」

  秋淡月看著讓鍾離奔弓以冷冽眼神逐出房門的圓圓背影,強自鎮定地也以目光回視著正盯視著她的男子。

  「碎嘴的下人,本就不該姑息。」鍾離奔弓以似笑非笑的睨著她臉上那來不及掩去的一絲不安。

  「圓圓不是下人,她是和我自小一同長大的好姊妹。而且,碎嘴的人是我不是她。」

  她自銅鏡前站起,本想藉由這個動作來轉移被撞見道人長短的困窘,但她立即發現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高大魁梧的鍾離奔弓邁步一跨,便逼得她狼狽的後退了一大步,並且明顯感到這房間似乎變得狹窄。

  明明是很寬敞的房間,他卻使得空間變得擁擠,空氣變得稀薄。

  這男子的存在感太過於強烈了!

  「對我的身體狀況有疑慮,大可直接問我就好,嗯,不用問也可以,反正妳馬上就能『親自』瞭解個透徹了。」

  看妳這只張牙舞爪的小白貓還能嘴硬多久?鍾離奔弓心裡有趣地暗想著。

  他故意噙著邪肆的笑容又向她跨近一步,立即見她急忙地退後了一步。

  「你……我……」她囁囁嚅嚅地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來。

  秋淡月緊張得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些什麼。

  她極不善於應付男子這種流氣的賴皮態度,況且,在族人的照顧下,接觸過的人不是愛護她、教育她、否則就是遠遠地暗戀著她,她又哪會有任何遇到像鍾離奔弓這種人的機會呢?是故,她講話難得結巴了起來。

  「妳不是有什麼魂飛魄散的玩意要拿出來吃嗎?那玩意是妳吃還是我吃?」鍾離奔弓挑高一眉,以流里流氣的語調問著。

  明明已經知道圓圓交給秋淡月的藥包,就是幽影族大夫研製的催情聖藥,但他就是想逗逗眼前這只已經窘紅了頸子的小白貓。

  「你不行時就給你吃,我不行時就我吃。」

  在心裡不斷地提醒著自己,她可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被嚇得掉淚的蠢姑娘。秋淡月鼓起勇氣佯裝出驕變的口吻,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著。

  「雖然妳說我不行這是絕不可能,但妳不行是什麼意思?」鍾離奔弓以拇指和食指搓搓下巴,語帶莞爾地問著。

  「就是……我因為受不了你而暈倒時,我可以吃了藥好繼續忍受……」你的蹂躪!

  這四個字秋淡月自認厚道地沒說出來,但她那雙晶燦的瞳眸,可是毫不掩飾的說出她心裡的話。

  精銳的星眸直視了她好一會兒,鍾離奔弓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他雙手環住腰腹,笑得張狂。

  瞪著高了自己一個頭的男子,秋淡月被他的笑聲激起不悅的感覺,她略略拔高音量問道:「喂!你笑什麼?」

  鍾離奔弓止住了笑,一臉興味的說:「妳想的『妳受不了我而暈倒』和我所想的『妳受不了我而暈倒』,絕對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大不相同。」

  「你在說什麼呀?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她聽不懂他話裡的含意。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一徑以他那雙狹長並蘊著熾熱光芒的眸子鎖住她。

  她被他倏地轉變的眸光看得寒毛直豎,心中湧現一股緊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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