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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古離    


  一處鍾離奔弓多年前在鄉下購置的屋宅內,他已經不曉得是第幾次地勸說著秋淡月,他只覺得她原本的性子就拗,但懷了孩子後更是拗上了萬分。

  秋淡月伸出長著薄繭的小手撫著他的面龐,秋淡月覺得此生能再度見到他、摸著他,真是老天爺最善心的恩賜,但她還懂得事情的輕重,所以她向他解釋著自己的顧慮。

  「等麒麟子滿月後,族長便會派天誅使者來誅殺我的。圓圓當初會帶我躲到山裡,也是想瞞騙族人,假裝她已完成對我的天誅任務,那法子行不行得通還不知道,倘若咱們現在就成親,假使圓圓的計畫被族長發現,到時鐘離家的親族也會受我拖累的。」

  鍾離奔弓無語了。

  他能不顧一切、不管自己的生死,卻萬萬不能禍及父母親族,可是他又對於無法給秋淡月一個明確的名分而感到焦急。況且,照她的說法,就算圓圓的計畫能夠成功,她得一輩子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

  將螓首擱靠進鍾離奔弓的懷裡,秋淡月唇角泛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奔弓,我們現在能再在一起,而我又即將生下你的兒子,這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滿足和快樂了,以後的事,咱們就先別想那麼多了。」

  他怎麼能不想那麼多?鍾離奔弓低歎了一口氣,為了不讓孕婦懷著憂心的情緒,他輕輕地吻著她發頂,「嗯,妳說得對,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妳得好好的、開開心心的,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

  但他還是說出了心中的希冀:「我要永遠與妳在一起、永遠這麼抱著妳、永遠這麼親著妳。」他輕吻了她紅潤的粉唇後才又繼續說:「我要妳不僅只替我生一個兒子,我還要一個女兒,一個像妳也像我的女孩,然後再生個像我也像妳的男孩子。」

  永遠?再生幾個孩子?

  秋淡月希望能如他所願,但也不敢抱著這種希望,在心裡幾經掙扎之後,還是忍不住偷偷地對未來懷抱著希望。

  ***

  因為在麒麟子出生滿月之前,幽影族人是絕對不會對身為麒麟聖女的秋淡月,做出任何不利於她的舉動,所以黑衫白衣夫婦在確定秋淡月的產期之後,便先行離去,待秋淡月生產後再來助鍾離奔弓應付天誅使者。

  為免人多口雜,竹林屋宅裡除了鍾離奔弓、身懷六甲的秋淡月,和尚有傷在身的圓圓之外,並沒有另聘傭僕。

  不過,在圓圓的堅持下,他們在竹林小屋外圍了柵圈養了幾隻白鵝。鍾離奔弓和秋淡月都很納悶為什麼一定要養鵝,如果是為了想吃禽卵,難道養雞、養鴨就不行嗎?

  圓圓明白兩人心裡的疑問,笑著解釋道:「鵝只生來有著強悍的居域性格,一有生人靠近或有不尋常的風吹草動,便會警覺的戒備並攻擊來者。雞鴨雖然也有相同的性子,但與機警的鵝性一相比較卻是遲鈍得多了,況且鵝只的穢物還有著驅逐蛇的效用呢。」

  鍾離奔弓察覺出她眼裡略帶嘲笑他是個城裡憨的意思,不甘示弱的提出反駁,「那老幾條兇猛的看門狗不就得了?」

  「時間緊迫,如何在一時半刻內就得到猛犬的忠心?更何況,我們只是需要收到警訊的效果,難不成還巴望著區區幾隻狗就想抵擋得住天誅使者、保護淡月小姐的安全?」

  若不是秋淡月心繫在眼前這男子身上,圓圓實在是極想一掌將鍾離奔弓那可笑的男子自尊給打爆。

  歎了口氣,鍾離奔弓明白圓圓的話是對的,更明白那個設有懷著身孕、身上也沒有帶著傷,要下山到鎮上去買幾隻蠢鵝回來的人是誰。

  ***

  鍾離奔弓雖然不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但也不是自小在田野裡長大的莊稼漢。

  他劈柴火、修釘牲柵的動作不甚俐落,雖然偶爾還是會一鎯頭敲著自己的指頭,手法卻也日益熟練。

  他並不特別喜愛做這些粗活,但為了讓秋淡月的生活能更感舒適,以前從沒做過灑掃鵝欄羊圈、下山採辦燈油雜貨的活兒,現今都成了日常裡做得極順手的事了。

  為了讓秋淡月每天有新鮮的雞蛋吃,他到市集裡買了兩籠剛會下蛋的母雞,打算養在庭院裡,又因為圓圓說配過種的雞蛋較補身,所以他又拎了只公雞回去。

  之前到鎮上買鵝的時候,他是縛著一雙雙鵝腳堆在獨輪車上推回去的,看到市集另一頭有人在賣羊,便想著懷著身孕的愛人天天有羊奶喝也不錯,所以獨輪車的把手上就又繫了兩條圈在羊脖子上的草繩--一頭剛生產的母羊及小羊。

  在屋側翻土種些長得快、收成快的蔬菜;清晨日頭未規就起床到竹林裡挖兩支筍子,上山獵捕兔兒、涉溪釣撈肥魚……每當他做那些事情的時候,總是覺得幸福得不得了。只要她對他甜甜的笑,他一日的疲勞便消失得全無蹤影;她依偎在他懷裡撒嬌,他的煩惱隨即飛到九霄雲外。

  若說兩人在飄郁苑時的日子是濃郁而甜蜜,那麼在山坡竹林裡的日子,便是種耐人尋味且深刻雋永的甘味。

  唯獨那幾隻不識好歹的肥鵝,大都是圓圓和秋淡月在添水灑米餵養,所以他總覺得那些扁毛畜生對他不具善意,一個不順眼便要追著他拍翅啄上幾口,這讓他不時有想大啖鵝肉的慾望。

  ***

  繾綣交頸相擁,再熱切的肌膚相貼、再深情的唇舌濡染,也在鍾離奔弓大掌被秋淡月肚皮裡的蹦動所平息,他身體裡的每一滴沸騰的血液瞬時降溫。

  當他親吻著她時,她的身體就像是被某種不知名,且細小的尖銳器具刺遍一般,有點似痛非痛、似麻非麻的感覺,但當她閉起眼繼續迎接他的吻後,感覺便變成了像是被上好的絲絹包圍住那樣舒服。

  兩人追尋著對方的嘴唇,就如同渴望糖果的孩子般,怎麼嘗也嘗不夠。

  相依相偎、相濡以沫的親密,讓他們好像今生所遇到的任何傷心事,完全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記得那些歡樂、開懷的事情。因為他們正沉浸在無盡的幸福之中。

  愛情使得秋淡月遺忘兩人當初結合時的恐懼和痛楚,除了心之外,她也迫切的想讓自己的身體再次屬於他,也讓他屬於自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種互屬互有的感覺。

  可是,她低頭看看自己那好似隨時就要迸開的高聳肚皮,再抬起頭看到他眼裡溫柔的體貼,便明白就算身軀沒有結合,他們仍是真實地擁有著彼此。

  鼻息相融的共枕夜裡,他們的腿總是在被窩裡纏疊在一起,雖然時間一久難免會覺得腿有些麻,但說來可笑,誰也不願先將腿抽開。

  分離的記憶太過痛苦,痛苦得稍一想起,胸口便是一陣緊縮,所以他們連睡眠時這小小的分開也不願意。但最後,為了使她獲得較舒適的睡眠,他不得不挪開身子則再壓著她。***

  微風輕撫著從鵝圈柵欄旁伸出的矮細竹枝,兩三片竹葉緩緩地落在柵圈內的鵝只身旁。

  秋淡月悄悄的走了出來,依偎在靠著門框的鍾離奔弓身旁,一隻手抓著長髮,一隻手挽著地的臂膀。天地間一片和平寧靜,她的眼眸中充滿了愉悅和幸福。

  「妳看那邊。」

  鍾離奔弓伸臂輕攬著她的肩,示意她朝向他正看著的方向望去。

  有些不解疑惑,但她仍是將原本流連在他面龐上的目光,順著地的目光望去。

  「月光自那邊的竹葉縫隙中灑到地上,就好像隨時會有仙女出現一樣,是不是很美呢?」

  「咦,一直以為你說話總是沒個正經,沒想到你竟能說出這樣詩情畫意的話來,這會兒我倒是要對你另眼相看了哩。」

  想要轉移秋淡月對於即將生產的恐懼,以及天誅使者也將隨之到來的事實,鍾離奔弓特意在生活中找尋些能讓她開懷的事情。但此刻經由她這麼一說,他也覺得自己顯得有些矯情、也有些造作,不禁不自在地微微紅了耳根。「我……我只是……」

  他向來伶俐的口才,此刻顯得有此不濟事,他也只好傻笑著。

  「只是想哄我開心,是不?」秋淡月瞭解地輕笑,胸懷裡漲著滿滿的幸福。

  她定定地迎視著他,心想著:真是不可思議!不安的心情消失了,只因為他專注地看著我,我的心情便平靜許多。雖然經過這些日子,他瘦了也曬黑了,但他眼裡的人還是我,他也還是以前的他,但他又好像變得不是以前的他,難道是我變了嗎?或許……是我變得比昨天更愛他的關係吧!

  「之前和圓圓住在山上,想念你的時候,我是那麼的不安、那麼的孤獨,你知道嗎?」

  「我知道。」

  「可是你現在隨口說的每一句話,便能輕易的將我的不安消解掉,你懂我的感覺嗎?」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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