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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董妮 「看就知道了,你老肩上的槓和星都比我多;但那不表示上司就不會犯錯。」 薛宇也是死硬派的。「給伍勝夫交保就是不對!」 敢說他錯?局長大人氣得臉都綠了。「薛宇,能不能交保,以你的職等根本無權過問,出去!」就算她再有本事,這麼硬的脾氣,也教人受不了,搞不好還會妨礙他的陞官之路呢。 「人是我捉的,我們一班兄弟拚死拚活埋伏跟監了一個多禮拜,有幾個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好不容易才逮到他,卻無緣無故交了保,我怎麼沒權過問?」 這女人實在礙事又麻煩,局長大人直恨得牙癢。「我們根本沒有證據扣押他,常律師提出了證明,你憑什麼不准人家交保?」他邊吼,邊趕緊過去把門關上。要是讓人瞧見一個堂堂的局長被手下吵得滿面豆花,往後,他還有臉在外頭混嗎? 「哪裡少證據了,一個多月前,我們才在碼頭查扣了伍勝夫兩億多的海洛因,這一次我逮他時,他們正在進行交易,我連他買貨的錢都一起扣進來了,人證、物證俱在,根本都可以直接送他進監牢了。」薛宇才不管他,她堅持要得到詳細的解釋。 「一個多月前那批海洛因不是伍勝夫的,而你說他交易毒品,那貨呢?扣進來的那筆錢,人家說那是預備付給營造公司的訂金,從頭到尾根本沒有一項證據證明伍勝夫販毒。」 「海洛因是他『宏源船運』運進來的,就藏在他的貨櫃裡,怎麼可能不是他的?他們買賣毒品的過程我也全部拍了照,雖然後來發現,原本用來裝貨的箱子,不知被誰掉了包,白粉變奶粉,但他販毒卻絕對錯不了。」「如果他說,他是被陷害的呢?」 「伍勝夫是什麼樣的人?有人陷害得了他嗎?他不陷害別人就很好了。」 局長大人不善、懷疑的眼光定在她身上。「薛警官,在辦這件案子的時候,你好像太意氣用事了?」 薛宇心臟一窒,滿腔的怒火再也不受控制地狂飆而出。「局長是懷疑我陷害伍勝夫?」 「薛宇,我命令你退出這件案子。」局長大人只擔心,她太躁烈了,這件販毒案若再讓她繼續辦下去,恐怕只有弄得兩敗俱傷的局面。 「什麼?」薛宇不敢相信,這個臭老頭要撤換她,就因為對方有錢有勢,他不想跟人家硬碰硬。「我拒絕!伍勝夫的案子我查了一年多,為什麼現在叫我放手? 就算他的律師是常町又怎麼樣?不過是個民意代表,又不是皇帝。」 就是民意代表才頭痛啊!隨便一場記者會都可以讓局長大人丟官去職的。當然身為警察,沒道理包庇犯罪,可也不能拿身家性命去賭;案子要繼續查,只是得委婉地查,光是這一點,行事橫衝直撞的薛宇就不適合,只好調走她。 「薛警官,我想你很久沒有休長假了,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人家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等你身心都調適好了之後,再回來上班吧。」 開什麼玩笑?她才剛休了兩個禮拜的長假,還叫她休息,擺明了屈服威勢,停她的職嘛! 薛宇火冒三丈,氣得頭頂都冒煙了。「不必,局長,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以你干了十幾年的警察眼光來看,伍勝夫會沒罪……」 「薛宇——」再有容人之量的長官,也忍不下被屬下直指鼻子罵偏頗的恥辱。 「你給我出去!」 「等我把話說完,我自然會走。」她可是豁出去了。「伍勝夫是有罪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局長一意孤行,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局長大人氣得全身發抖,只差沒腦中風。「滾出去,我要停你的職!」「沒有這個必要。」她交出證件、佩槍、手銬。「我自己辭,臭老頭!」比來時更粗魯的,她踢爆了門。 「哇哇……」蕭士誠手舞足蹈地站在樓梯上,試圖固守那僅剩無幾的平沖,以避免英挺的鼻子再度親吻堅硬的大理石地板。 「小心點兒!」皮蛋適時拉了他一把,免他滾下樓的悲慘命運。「真是笨死了!你有哪一天是不摔跤的?」而且專挑姓薛的那隻母老虎不在的時候,摔它個七暈八素。「謝謝!」蕭士誠不在意地笑了下。 「你是白癡嗎?我在罵你耶!」皮蛋低嗤口氣。這座基地裡住的儘是一堆瘋子,個個脾氣比火烈,嗯……大概就這個白癡例外吧?來了快一個禮拜,他還沒見過他發火。 「你也救了我。」蕭士誡重新抱緊懷裡的工具箱,步下樓梯,卻又在最後一個階梯,左腳絆了右腳。「啊啊……」 「喂!笨蛋——」這一次皮蛋只趕得及扶起他。 「謝謝。」還是一樣憨厚的微笑,坦率無偽的目光,教人無法直視。 皮蛋不自在地撇開頭。「不屑理你這個白癡!」話是這麼說,一顆心卻無法拋下蕭士誠不管。而且……這笨傢伙會弄出很多奇怪的東西,一定是個神經病!他打死也不承認,蕭士誠弄的東西很有趣,他已經迷上了。 沒見到蕭士誠臉上出現什麼生氣的象徵。基本上,除了薛宇之外,任何人的批評,他都不放在心裡,當然對皮蛋的謾罵也不甚在意。 「我今天要做聲波穿透率的實驗。你幫我拿著這個。」他給皮蛋一個盤形接收器。 「我為什麼要幫你拿?」皮蛋叫歸叫,卻還是將接收器好生捧在懷裡。這東西將來是要用在「聲控車」上的,不用人駕駛的車子耶,他奶奶的,簡直帥斃了!「你再退後三大步。」 「你不是我老子,沒權利使喚我。」 「旁邊有錫箔紙,你用那個把接收器蓋起來。」 「白癡,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這兩個人就這樣,一個渾然聽不懂護罵,自顧自地下命令;一個滿嘴髒話沒斷過,又叫又跳,實驗卻還是奇異地順利進行了下去。 這怎生是一種弔詭的組合啊?向來獨善其身的蕭士誠有了一個小拍檔;渾身是刺、酷愛獨來獨往的不良少年——反蛋,則莫名其妙一頭栽進了發明世界裡。 「喂,我餓了,你弄夠了沒?」皮蛋蹲在地上,仰頭打了個呵欠,都七點了,再沒飯吃,他拳頭發癢,又想揍人了。 「實驗室裡有餅乾,你餓了,先去拿來吃,我還要再弄一會兒。」蕭士誠把整串鑰匙丟給他。 「真是個白癡,隨隨便便就把鑰匙給人,也不怕東西被人偷光了。」皮蛋就這樣一邊罵、一邊衝到他的實驗室裡找東面吃。「喏,還你。」再回來,又把鑰匙還給他。從頭到尾只除了一包餅乾外,他沒拿第二件東西。為什麼不拿?才不承認是受了他全心信賴的影響;只不過得來太容易的東西,沒成就感罷了,他不屑! 蕭士誠埋頭專心一意地研究著整個下午整理出來的實驗數據。沒道理不行啊! 理論上,他完全站得住腳,怎麼實際上操作起來,就差那麼一點點? 「喂,你這麼拚命,該不會是為了那隻母老虎吧?」就算皮蛋只有十六歲,也看得出來,蕭士誠人前人後,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 薛宇在的時候,蕭士誠溫文儒雅,雖稱不上精明厲害,行為舉止可也有模有樣,絕不會脫線迷糊到連走個樓梯都會摔得鼻青臉腫。 但她一不在,他就一股腦兒埋進他的發明世界裡了,時時摔、日日跌不打緊,最嚴重的時候,還會忘了吃飯、忘了睡覺、忘了上廁所。十足十是個無行動能力的白癡。蕭士誠愕然抬頭。「母老虎?」 「姓薛的那個女人啦!」 「小薛不是母老虎。」他不自覺皺起了眉。 蕭士誠難得的情緒反彈教皮蛋一下子怔住了。 「你不可以在背後說小薛的壞話,這是很沒禮貌的。」她的一切永遠是蕭士誠心中最重要的事。 「神經病!喜歡那種母老虎,你才是腦子有問題。」皮蛋扯開嗓門。「我是為你好耶!娶老婆是要來服侍我們的,當然要選溫柔點兒的,要隻母老虎,你自討苦吃啊?」 「不是這樣子,要相處一輩子的人,性情投契最重要;況且我只喜歡小薛。」 蕭士誠說得理所當然。 皮蛋卻聽得目瞪口呆。怎麼會有這種男人,對著一個相識不深的小孩子也這般坦誠無偽,他是太癡愚、還是太天真?過分的專注,反而教人覺得可怕。 望著蕭士誠真摯的眼神,很奇怪的,他一肚子髒話竟自動消弭於無形。 蕭士誠拍拍他的肩。「這種事等你長大後,談了戀愛,自然就明白了。」適時,電話響了起來。「你吃東西,我去接。」他跑進辦公室的時候,又跌了一跤。 好大重物落地聲響後。「白癡。」皮蛋罵人的聲音跟著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