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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董妮    


  不過一劍殺了於書令呢……於依人哀傷欲恆的臉龐不停地在腦海中浮現,她哭得心碎腸斷地拜託她救她父親一命。

  霍青蓮毫不懷疑,若於書令死了,留下膽小嬌弱的於依人,絕對無法獨活!

  姓于的害死了她一家八十餘口,如今他自己也因罪家破人亡,這是天意,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她一點兒都不需要愧疚,或……心生不忍!

  偏偏,只要一憶起於依人的淚,她的心便像針紮著那樣痛。為什麼?她不該有那樣的感覺,於依人是她殺父仇人之女啊!

  呆呆地望著天牢大門,突然發現她持劍的手在抖著,因為於依人使她堅定的復仇之心軟化了。

  「可惡——」憤怒的拳頭擊中樹幹,擊落了一地的樹葉,同時也傷著了她白晢的手。

  一片衣襟立時出現包住她鮮血淋漓的拳頭。「為什麼這樣折磨自己?」方悠然低歎。

  不久前,自她上樹呆望天牢時,他就來了。只是他不想驚擾她,立在樹下默默守著她,直到她激動地傷了自己,他才飛身上樹,為她包裹傷口。

  霍青蓮任由他處置自己的手。這一個月來,這樣的相處似乎已成他們之間的慣例,她任由情緒主導了言行,做出一件又一件不用大腦、傷人又傷己的蠢事;而他,那養尊處優慣了的安南王爺,始終不發一語地守在她身後。

  他不介意,也不指正她的愚行,對她的寬容就像大海那般深廣,而他的守護則穩若泰山,教她幾乎要相信他所謂的一生一世是永遠不變的。

  原來世間真有所謂不變的愛嗎……上天讓她在生命將盡時遇見他,是否打算補償她多年來的乖舛命運?

  但不會太遲了嗎?她都快死了……霍青蓮情不自禁倚進他懷裡,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他的胸膛厚實而可靠,那雙鐵臂可以緊緊地抱住她,給她帶來如癡如醉的眩惑快感。

  方悠然一記喙吻印上她白皙的額,如她所願地將她擁得密實不分。他舉起她受傷的手臂,發現鮮血還在滲出,他心疼地伸出舌頭,舔去那腥濃的血沫,同時也舔淨了她微沾樹屑的傷口。

  霍青蓮呻吟一聲,螓首埋進他懷裡,低聲啜泣了起來。她好累,也厭倦了,仇恨壓得人身心俱疲,令她渴望解脫,但是,他的情卻深深牽絆住她;留在人間,是因為捨不得與他分離。

  可糾纏到最後,她還是不知該如何是好?生命的長短不是她所能掌控,再怎麼愛他,該走的時候,她還是得走;況且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難道要她拖著一身不孝的罪名下到黃泉?她怎有臉去見死不瞑目的爹娘?

  方悠然擁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日陽似乎走過了頭頂,在西方渲染出一片紅艷,晚風吹得人通體發涼。

  「青蓮,天晚了,回去好嗎?」

  她自他懷裡抬起頭,修長的藕臂前伸撫上他俊秀的臉頰。他本是樂觀之人,成天嘻嘻哈哈的,自成了一張可親的臉龐,但自從遇上她後,那份可親也被陰鬱給侵蝕了,他的眼底除了愛之外,也添了抹沈重。

  「你真傻,為什麼要待我這麼好?」

  「問你啊!」他捉住她細緻的柔荑輕輕吻著。「你在我身上下了什麼蠱?讓我對你死心塌地的。」

  她搖搖頭,淒楚的笑漾在唇畔。「你別再對我好了,我不值得。」

  「怎麼?你覺得昨夜咱們之間愛的印證還不夠?沒關係,今晚我會繼續努力。」他邪笑,俯下身子給了她一記纏綿深長的吻。

  她頰邊棲著兩朵紅雲。「還記不記得咱們在算命攤前的初遇?」

  「永遠也忘不了。」留戀地吻著她的甜蜜,他貪婪地進攻著她細緻的耳垂、纖細的頸項。

  「不,聽我說……」她羞紅臉閃躲著。「那一天,張鐵嘴也幫我算了命,他說我命不久矣。」

  「什麼?」方悠然瞪大了眼,嘴唇定在她的粉頰邊。「你信他的話?」她重新抱好,摟進懷裡。「我說青蓮妹妹,你讀過書吧?怎不知江湖術土之言不可盡信?」

  她俏臉驀地白似冰雪。「張鐵嘴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十年前,就有一位算命仙警告過家父,要小心手下背叛,會惹來殺身之禍,但家父生性耿直、極重信義,並不將算命仙的話放在心上。誰知過不了多久,父親手下的書記就出賣了他,一夕之間,我一家八十餘口慘遭滅絕,只有我與妹妹逃出生天。我姊妹倆逃進九連山,官兵窮追不捨,後來我為「黑風寨」的兄弟所救,與霍大結為異姓兄妹,並改名霍青蓮;但舍妹卻從此失去了音訊,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當時那位算出我父不幸的算命仙也曾對我說過,我命帶凶煞,絕活不過二十三歲。」

  方悠然面容一整,在乎的不是她那些無謂的命理之說,而是她一身的血海深仇,以及被「黑風寨」那幫兄弟所捨棄的悲慟。難怪她不信任人,原來她吃過這麼多的苦……

  「悠然。」她沈悶的聲音在他的胸懷裡響起。「到月底我就二十三歲了,只剩八天……你明白嗎?再過八天我就要離開你了。」

  「我不信命理的,青蓮,對我來說,我生命的主宰就是我自己。」大異於她的悲慟,他狂妄得近乎目中無人。

  「你……」她不覺懊惱。「你以為我在騙你嗎?」

  「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只要我還愛你,我就不許閻羅王來跟我搶人,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的。」

  她幾乎洩氣了。沒見過這樣自大的人!

  「別談那些無聊事了,我另有要事問你。」他食指勾起她的下巴,雙眼熠熠生輝。「於書令就是你的毀家仇人?」

  她愣了半晌,兩行清淚驀地滑下。「我不知道……為什麼於依人會是他女兒,她是我仇人之女,而我卻……哈哈哈……」扯著他的前襟,她又哭又笑。「於依人還拜託我來求你救她爹,要我救於書令……我的殺父仇人……我應該連於依人一起殺掉的,當年他們沒放過我家任何一人,連我八歲的妹妹都不在了,我為什麼不能殺她……我要殺了於依人,我要殺了於書令,嗚……」

  方悠然心疼地摟著她。她會哭得這麼傷心就表示她下不了手;於依人太嬌弱了,總是惹人憐惜。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勞。」雖然會對不起弟弟,於依人算是弟弟的初戀,但只要能止住霍青蓮的淚,他情願讓兄弟恨他。

  霍青蓮錯愕地抬起頭。「我……」明明很想應允的,但那句「好」卻是怎麼樣也說不出。「我的仇我自己報。」末了,她只能以這個藉口搪塞自己的心軟。

  她握緊拳頭飛身下了大樹。「我會親手殺了于氏父女的。」否則她沒臉下黃泉見爹娘。

  方悠然只能目送著她倔強而蕭條的背影離去。「傻瓜,你何苦為難自己呢?」長歎一聲,他也下了樹,正準備追在她身後離去。

  「有人告訴朕,在這裡看見你,朕本來不信的……」誰也想不到應該深居皇宮中的皇上會突然微服出宮,還出現在這裡!

  方悠然詫異地回過頭去。「皇上!」

  皇上神色肅穆地走到他面前。「方卿,你太教朕失望了;滿朝不利於你的流言,朕沒信過半句,而你卻利用朕的信任,欺騙了朕,你該當何罪?」

  「皇上,臣是真的居不住廟堂啊!請皇上大發慈悲,放臣歸去。」方悠然素手撩起了袍角,跪了下去。

  「在你欺騙了朕之後,還要朕無罪放你歸去?方悠然,你未免太藐視王法了。」皇上感到心痛。難道自己對方悠然不夠好嗎?為什麼他思思唸唸就想離去?

  「皇上,當年你應允過我的,隨我何時想要離去都行,我那才答應留下,並加入皇上麾下的。如今,天下已昇平,皇上何不放了我?」

  「你認為朕對你的百般寵信是拘禁了你?」

  「皇上恕罪,臣只是無心於廟堂,求皇上准了臣的辭官。」

  「辭官一事不必再說。方悠然,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三日內,你以病體康癒為由自動回朝,你欺騙朕一事,朕可以不予追究,仍當是於書令害了你,朕會下令處斬於書令;而你……三日內不回朝,形同欺君罪論處。」語畢,皇上袍袖一揮。

  「高力士,擺駕回宮。」

  「遵旨!」皇上的貼身內侍高力士忙扶起方悠然。「王爺,皇上真是很掛心你,你謊稱傷重那幾日,皇上是擔憂得寢食難安,你就少固執點兒,別再讓皇上操心了吧!」話落,他趕緊追著皇上離去。

  方悠然拍拍沾土的袍角,笑歎一聲。「唉!明知留不住,強留又有何用呢?」想想還是當年打仗時好,李隆基還沒這麼大脾氣,他們以兄弟相稱,軍旅生活自由自在,隨他怎麼玩都開心;哪像後來,唐朝中興了,李隆基登基為帝,無數的麻煩事兒接踵而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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